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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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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默默地又过了一个星期,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季节气候却开始悄然变化。由于天气寒冷,黎明的山路黝黑潮湿,对大泥张胜来说毫无乐趣,六七里路走到学校如同行尸走肉。只有下午回家才重新快活起来。早春的下午天气回暖,太阳光芒铺照在大地上,给山里依然枯黄的草木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淡淡的微红。鸟们唧唧喳喳地叫着,飞着,调皮而淘气地做着快乐的游戏。大泥和张胜下课后慢慢地走在来途中,走走停停尽情玩着。一会儿玩蚂蚁一会儿捉瓢虫。张胜热的把清晨穿的棉衣给脱了。棉衣太大太长,抱不住,一下子衣袖拖在了地上,粘了许多灰尘。大泥看了也不帮忙,只是提醒他抱好,因为他自己要玩耍。大泥有野心,不仅想捉住漂亮的瓢虫,用线系住虫脚让它在天空飞,还想捉一只鸟来玩玩。所以六七里的山路慢吞吞地要走半个下午,天黑后才能到家。张胜倒是不怕晚,他担心是大泥回家迟了会挨骂,情况糟糕时就是挨打,而第二天又把气撒到他身上。
大泥钻了几丛灌木,没有什么收获,倒是棉衣被荆棘挂破了线。抓不到虫子,对天空飞来飞去的各种鸟也只能望洋兴叹,大泥就把注意力放到藤木里,指望有野果子闪现。但是早春二月,枯黄的草木都还没有泛绿,哪有果子挂在枝头,有也是去年萎缩枯死的冻果。翻过第一座山,下坡一段路后山谷里就是森林密布,青翠的树冠厚厚地铺在那儿,和山顶上泛黄的枯草一青一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泥先跑起来,张胜紧随其后,呼呼地窜进阴翳的森林小径,像两头小兽钻入厚厚的丛林不见了。森林里幽暗潮湿,满空气浓郁的草木气息。小路瘦瘦的,两边不是茂密的丛灌就是高高的柏树和樟树,还有从来不开花结果的公杨梅。大泥对这公杨梅树是有仇恨的,几乎每个回来的下午他都会拿小刀去刻杀它,树身上久而久之就遍体鳞伤了,上面还写了许多歪歪斜斜的字,都是咒骂人的话。他的数学老师被骂最多。大泥一边慢慢地走,一边环顾抬头,光线暗淡的林子里看什么都堵眼,所以得仔细瞧,以免错过了什么。看到一片高挂的黄叶,隐隐约约像鸟,又像大红的果实,大泥凝视许久,就又失落地低下头。而身后的张胜则重复着大泥的每一次凝视,仰望,偶尔还跟着叹息。这样做一是想学大泥,二是渴望真的发现什么,给大泥惊喜就是给自己惊喜。
虽然森林里鸟叫声喧嚣响亮,远近都是各种鸟叫,但是却看不见它们在哪里。有时一两只大鸟小鸟停在小径旁的大树枝头,大泥总会兴奋异常,悄悄地蹲下去摸一块石头,瞄准了掷上去,但不是偏了,就是鸟提前飞了。可大泥总乐此不疲。关于打鸟,这上学小路上流传过一段传奇。据传杨老二读三年级时用石头打中了一只野鸡,击中了翅膀,掉下来后还在扑扇扑扇地跑,但让老二追逮住了。正是这段传奇一直鼓励着大泥,他渴望有此收获,想像提着野鸡回家后爸爸妈妈的欢喜表情。但这回,又失手了。张胜见鸟飞走不见后,惋惜道:“差一点了。”大泥不爱听这话,说:“那你来掷嘛”张胜讪讪傻笑。大泥:“我差一点,让你来的话就差一亿点了”然后自言自语地骂这些鸟怎么不看花眼,而自个撞倒树干上?自从学过成语守株待兔后,大泥常常盼望那些巨大的鸟能自己撞到树上去。张胜听了,也附和:“这些死鸟,巴不得它撞死哩”这些附和大泥就爱听了。他趁机把自己的书包挂到张胜肩上。
有时候张胜不乐意帮他背包,大泥就使出计策,故意指着头顶茂盛的树冠说:“我上去看看有没有鸟窝”张胜就乐意了,希望大泥上去真的能捉到几只鸟,这样自己也有功劳。大泥爬上去看几眼就又滑下来,而后就不再把包要回来,张胜就必须一直背着。这回张胜已经乐意把包夸上,大泥还是爬上樟树,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一个鸟巢。爬上去一看巢却是空的,空喜一场后大泥就火了,将稻草结的巢扯下来扔到地上。一溜滑下时把树干上新长出的嫩芽给磨蹭掉了。张胜说:“说不定过段时间再来掏,里面可能就有蛋蛋了。”这话提醒了大泥,看看巢是新结好的,而现在又是早春,就恍然大悟。但是他不喜欢张胜来教导自己,骂了一声:“他妈的”就又把巢整好,爬上树重新放到刚才的枝丫上。张胜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非常高兴,但大泥下来却警告说如果过些日子那儿还是没有蛋,就让他陪自己爬树的损失,因为他的裤子磨出丝絮。张胜又讪讪地傻笑,他把拖地的棉衣往上捋了捋。
经过有公杨梅树时,大泥就又来劲了,掏出杨普普送给他的刀片就在树身上划起来。但如同一张画满了图文写满了字的纸,这树干已经没有一块空地可供他发挥。不服气,就敏捷地爬上树干,在上面认真地刻字。今天体操课做列队,向右看齐时他看向左边,让老师给踢了一脚。大泥一边刻一边低声骂:“郭赢才,郭赢才”张胜仰面问:“郭赢才是哪个?”大泥:“狗屌的体操老师”张胜:“我帮你骂,郭赢才郭赢才郭赢才•••”大泥:“你拿石头在下面刻,就刻‘郭赢才死’”张胜放下棉衣捡了石片就刻,把郭写成了哥,但是赢字不会写。大泥说了一遍还是不会,张胜就主张把“赢”写成“一”,大泥说“郭一才”就不是“郭赢才”了,那就骂不着他啰,于是又让张胜甭刻尽管拿嘴巴骂就是。张胜得了任务,便高兴地骂起来,把郭赢才死连起来骂,小嘴唇飞快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