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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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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山林中另一头,萧钧正在极力搜寻,猛然瞥见不远的黑暗处有轻微的声响,误以为是野兽,他警惕拾起一块石子,运行真气射了过去,只听“当”一声,石子反射回来,他指尖一夹,间顿之中,一条长缎带迎面袭来,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他凌空闪过,朗声道:“我不知姑娘在此,不小心得罪请见谅,我无意冒犯。”
缎带嗖然收回,黑暗处一阵咳嗽声,气息淆乱,可见身负重伤。萧钧侧耳听了听,小心问道:“姑娘是否受了伤?需不需我帮助?”
少静片刻,黑暗中的女子低声问:“你是谁?”
萧钧微笑道:“上山查看药材的药人。”
只听女子喘了一口气,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了串什么话,萧钧一句都没听明白,不禁皱眉道:“姑娘你在说什么?你旁边还有人?”说完,他有些高兴,希望是燕王世子。
女子闻言,稍放低了戒心,但依然谨慎的道:“我说的是天朗语,你未听懂,说明你不是他们的人,你到底谁?真是药人?”
萧钧了悟,觉得此女子实在是小心,于是笑笑:“自然是药人,我身上还有好些精贵的药丸呢,如果姑娘不害怕,倒可以试吃一粒。”
女子哼声道:“若是毒丸,我岂不一命呜呼。”
萧钧无奈道:“如此,我也不管你了,告辞。”
“慢!”女子急忙出声,却又不知后面要说什么,萧钧好耐心的等她后话,半晌她才咳声道:“我如何能信你?”
萧钧悠然笑道:“信不信是你,如何来问我?我从不要求别人信或不信我,你若信我,我便给你药,你不信,我就离开。”
女子似乎被气得呛了一下,但她也无法,现下身负重伤,还要求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来证实没有害她之心,的确可笑,真要害她,他现在出手就足以要她的命了。何况,她只要不表明真实身份,何惧被叵测的人利用或者逼问什么?念及此,她喘息了一下,道:“这位公子,我前几日游玩至此,失足落崖,身受重伤,请公子出手相助,我必感恩图报。”
萧钧闻言也不多说,轻功一展入了暗丛中,微点亮火,看到一位浑身是血的女子,除了被岩石刮伤之外,还看到一些野兽的爪印,想必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野兽,经过一番垂死博斗。他不禁怜悯的掏出一粒药丸给女子服下,温柔而小心的将女子抱出棘刺之地。
这位女子,正是琼花,她为救康轩,用自己的身子挡下了无数的岩石撞击与棘刺的刮割,为此康轩仅受内伤和轻微外伤,而她内外皆损,遍体鳞伤。
琼花感觉到萧钧温柔的举动,一时间心中泛起异样的情绪,那暖和的体温透过来,让她顿然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这么多日夜只身陷于山林,猛兽群蛇,孤寂无援,还要担心世子的安危,精神与体力的大量损耗,在萧钧抱起她的瞬间完全崩溃,两眼一黑,终于放心的昏了过去。
古树参天,断崖绝壁,怪洞深洞,藤葛遍布。在一处有山泉流下的石沟旁,一侧陡峭的山壁顶天而立,沟内野草丛生,倒是很好的安卧之地。
萧钧抱着琼花看了看沟口,用脚将一些乱石拨开,又用脚将野草踩实踩平,直到沟内变得厚实平整才小心翼翼的将琼花放入沟草中。他坐到旁边为琼花把起脉来,只觉她五脏六腹内损严重,定是经过剧烈撞击,幸好头部完好,她定是下落时用真气护住了身体周围,方才保住了一命。但这一举动实在是在玩命,一旦真气用竭,将无自保之力,真不知她是如何坚持到现在,定有什么挂念才能支持她如此。
萧钧眼角一瞥,看到了琼花腰间的一块小金牌,那是燕王府的徽纹,心下便了然。看到琼花伤成这样,暗忖康轩也未必好到哪去,心道:“我与千媛分头寻人,这头我救了康轩的婢女,那头千媛应当找到康轩了吧。”
此时琼花微微呻吟,嘴唇干裂,萧钧见状,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小布至山泉边汲了水,一点一点的擦在琼花的唇上。
有了水的滋润,再加上先前萧钧给琼花服下的药丸,当然还有琼花挂念的事,都让琼花在短时间内又睁开了双眼。
她察觉到身旁有人,先是警觉的攥紧手中的缎带,眼露警惕,待看清是萧钧,眼神便转为柔和,她微松口气,轻声道:“谢谢大侠相救,倘若我还能活命,来日必当报恩。”
萧钧无所谓的道:“我只是路过,没这么大的恩,你不必放在心上,就当自个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儿好了。”然后又给她吃了一颗药丸,
琼花为他胡谑的话而觉得好笑,同时也知晓了萧钧坦荡随意的性格。她正想开口询问他怎么选在这时候入山,却觉嗓子一阵发哑,不禁咳嗽起来。
萧钧忙到山泉处又汲了点水,想了想,觉得琼花已醒,虽然她只是康轩的奴婢,但也是在王府呆习惯的女子,怕她因为布条污脏不愿喝那汲取的水,特从泉边摘取了片大草叶,折成凹状盛了水送来。
石沟里的琼花将这一切的细节都瞧在眼里,心中升腾起一股如阳光般的暖意,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符合她心目中所渴求的类型。他不必大富大贵,不必英俊高大,不必才华横溢,只需他是个贴心人,时时给人如沐阳光之感,便是她理想中的良人。
说起来,琼花即是康轩的贴身护卫,必然也是康轩的待寝之一。所以现在,琼花的这种情绪让琼花自己也觉得异常的奇怪,在她未遇到萧钧前,一直以为康轩便注定是她一生要爱慕的。而现在她发现,康轩只是一个主子,她从来只是敬慕,只是感恩,只是忠诚,那所谓的爱慕也只是一种年轻女子对俊美的尊贵男子的情窦初开,并没有植入内心而生根发芽,脑子里也没有真正渴求过什么,更没有深深的感动过什么。但此刻,当萧钧捧着一片叶子,在明朗的秋月下小心的走来,那挺拨的身形,让她觉得幸福,希望就这么静止,便足矣。
萧钧没注意到琼花的眼中透出的神情,一迳的走来,将琼花的上半身小心扶起,听到她一声微疼的轻/呻,忙注入了一些内力给她,为了减低她的疼痛,便将她靠在自己肩上,单手喂她喝水。
琼花低头一边小心的喝,一边眼泪情不自禁的一颗一颗掉下来。
萧钧讶然,轻声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琼花任由眼泪如珠子般滚落,含着微笑沙哑的道:“无事,只是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我的爹娘也曾这般的关心着我……”再无后话,只是靠在萧钧肩上,眼睛望着那流畅的山泉,无声的落泪,似在回忆又似不舍而贪念着什么。
萧钧也不打扰她,任由她靠着肩膀,仰头望着皎洁的月亮,也想起了失踪已久的养母,以及他从未见过面的生母。
不知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否也与养母一般宽容慈爱,善良温柔?
翌日,琼花醒来便看到萧钧背着她坐在石沟附近,她便知晓萧钧守了一夜,心下愈是感动。
萧钧听到身后有微响,扭头望去,看到琼花已醒,便微微一笑道:“一会我带你下山,送你去军营,那儿会有好的大夫给你治伤。”
琼花吃惊,心道:他说这番话难道想试探我是什么人么?
萧钧看到琼花瞬间提防的心情,不禁摇头笑道:“看你这付模样,就知你定是跟在燕王世子身边很久了的婢女。”琼花大骇,想也没想长缎倏的射向萧钧,却被萧钧轻松抓住。她厉声问:“阁下是谁!绝不会是药人!”萧钧轻哧一声,微笑道:“自然不是药人,只是药人懂的我也懂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不安,我知晓你是燕王世子的婢女,是因为你腰间的金牌。”
琼花低头一看,果然那块贴身而藏的金牌露出来了,想必是落下山崖时几番碰撞所致,不禁暗道自己如此不小心,待再看萧钧一脸诚意,又万分羞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此歉意的收回长缎道:“请大侠恕我无礼,我也只是……只是……害怕。”
萧钧笑起来:“勿需解释,我知晓你并非害怕,只是跟在世子身边过久,自然就养成了一身的谨惕之心。”尔后轻摇头道:“你尚且如此,燕王世子的防人之心想必更甚。”
琼花沉默,稍会儿,轻声道:“大侠是闲云野鹤,自然不懂皇家间的阴险争斗。”
萧钧悠然道:“虽不是皇家人,但这种人与人的算计还是有些体会,为此才不愿去掺和。”
琼花怔愕。
萧钧道:“你精神似乎好些了,走罢,我带你下山。”
琼花想起了世子,忙道:“我还不能这么下山,世子的下落……”
萧钧道:“你尊贵的世子,估计已经在军营了?”
琼花道:“你如何知晓?”
萧钧道:“我初进山时,可见到一大堆的军兵呢,就是在找世子的,现在山里静得出奇,无打斗声,无闲杂人等的声音,就算这里隐蔽难找,但是你看这块高壁,若山中有些什么声响,这块大石头会回音过来的。可见,山中的军兵都撤了。”
琼花心一动:“所以世子或许被救回营了?”
萧钧笑笑:“这是肯定的!军兵如果没有找到世子,是绝不会撤离大苗山的。”
琼花大松一口气,便道:“劳烦大侠送我去军营吧,小女子感激不尽。”
萧钧点点头道:“你别大侠大侠的叫,我叫萧钧。”
琼花道:“我叫琼花。”
“琼花?好听的名字。”萧钧微微一笑,琼花脸一红,垂下头来,待到萧钧从石沟里抱她入怀,她脸更是红得如血,心怦怦直跳,只愿这路上能长久,永远无尽头。
就如萧钧设想的,大苗山里果然恢复平静了,什么苗人、黑衣人、军兵、还有一些不明不白的三人组,总之都不见了踪迹,山林里只有虫鸣和树的摇动声,为此萧钧一路行来,异常轻松,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拦。
群山、树木飞速后退,阳光越来越盛,萧钧全身都如同泛起了一层灿烂的金色,让他瞬间有种华贵,不是长年身处于贵族之中令人仰慕的华贵,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由内至外的让人心生温暖而仰止的华贵。
琼花望着眼前的萧钧,闲致中透着精贵,随意中带着慎俊,就如一片净白的绸缎上对着阳光一照,泛起华贵绮丽的银色纹彩,让人移不开目光。被这样的男子抱在怀里,自然愈加怦然心动,羞赧不已,她痴痴的看着他,道:“琼花与萧公子偶遇,得此一救,琼花感激不尽。”
萧钧微笑道:“你此话说了很多遍了,我也说过不必放于心上,举手之劳。”
琼花喃喃的道:“我……我,我想以身相许……”说完咬住唇,脸上泛起阵阵羞红,这种老掉牙的话儿她从来未想过会出自她之口,这会儿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萧钧,但心里又暗暗窃喜这句脱口而出的话。
萧钧一怔,脚下微顿,他也不是粗心的人,他听得明白,琼花说以身相许不是说“愿”而是说“想”,这说明她内心对他有意,为此有一种嫁给他的想法,才会如此说。而“愿”只是一种报恩的情感,与“想”实质上来说,太不相同了。他扫了一眼怀中一脸羞红低下头的琼花,微微笑道:“得到姑娘的倾慕,是萧某的福气。”琼花闻言惊喜,倏然抬头看他,却听萧钧道:“但萧某已有心悦之人。”
琼花只觉得从暖意融融的上天忽然摔到了寒冷刺骨的冰河里,她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失望,她听到自己轻声道:“我……我可以为妾。”
萧钧讶然,他未想怀中的女子会如此坚执,她真那么喜欢他?!这么一想,抱着她的双手便有些不自然,转念想到千媛,就想到千媛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琼花不明所己,不明白这话题如此正经,怎么会令他发笑。
“哈哈哈,承蒙姑娘厚爱,萧某担当不起。”萧钧终是仰头笑出声来,朗朗笑声中竟含着一种宠溺,眼里闪动着的是说不尽的温柔情意,只听他道:“我心悦的女子心眼极小,恐怕婚后容不得除了她之外的女子在我榻前安睡。”
琼花听罢,一脸不屑,心里对这个女子万分鄙视,她心想:“如此妒妇,真是难为萧公子了,但没关系,只要萧公子喜欢我即可,来日方长,那位妒妇再刁蛮,也阻止不了一位男人娶妾的决心,就是公主也阻止不了附马娶妾呢!”琼花才想到这儿,耳边又听到萧钧轻声道:“最重要的,萧某舍不得将属于她的幸福与欢乐分一半出来给别人。我想给她,整个的自己、所有的完整,而不是一半或者数半。”语气中透出无尽的喜恋与宠爱。琼花的心又开始冰凉一片,只觉得今日的她如在冰火之中彻底的经历了一遭,身上的伤痛都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她垂下眼,遮住眼里的失落,低声道:“她,一定是个无比美好的女子,如花般娇美,如嫡仙般脱俗,才令你如此对待她。”
萧钧一听,又哈哈大笑,嘴角上翘的弧度十分的好看,他笑道:“她哪里会像个嫡仙,就算是像仙,也是狸仙、猫仙,呵呵!她啊,是腹中藏着好几把算盘的女子,表里不一,喜欢与人斤斤计较,怨念执着。心里说是,嘴上却说不是!”
琼花呆住,瞪大眼看着萧钧,无法置信的道:“这样的女子,你怎么会喜欢。”
萧钧轻笑一声,看她一眼,感慨的道:“是啊!如此女子,我偏觉她异常可爱,但她所有的这些若放到别的女子身上,我却觉得万分可憎,你说为何?”
琼花怔然,胸中泛起无限的怅惘。
果然是极心悦的啊,因为很喜欢很喜欢,所以连她的不足之处也一并的喜欢上了,当成珍宝般品味。
琼花嘴里泛起一阵苦涩,低下头不再多发一语。
萧钧明白她已知晓自己的态度,也不打扰她。此刻他的心中也是一番波澜起伏的,他从未想过会说出这一番话的,因为他从未认真去思考千媛在他心中的份量,确切的说他从未想过自己喜欢千媛到何种程度,而刚才琼花的表白与提问,令他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情感,那份深情厚爱,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一口气长提,速度加快,离南郧门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