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
-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是一种妙人的景致，千媛只要面对这样的画面，总会想起那夜与萧钧同骑的情形，脸就不由得发烫，心底总会生出许多不自在，从而害怕见到萧钧。为此，她变得不爱逛街市了，整天呆在府里，人是躲着了，脑海中却挥不掉，愈发让她坐立不安。而萧钧，则以为千媛一连几日不来找他，是为了解毒，他也就不去打扰，惟恐害了她健康。
明澈回了边关，俞臻又回到了后院里安住，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怎么才能接近浅云。然而对于贴身丫鬟来说，平日没特殊的事情，一般不会走出内院，为此俞臻一直未找到机会。
事也有凑巧，浅云一日忽然想玩面人，怯怯的开口询问，千媛也不是严厉的主子，爽快的应了，浅云就兴高采烈的出了府。俞臻也恰好出府买些衣物，两人便在门外碰上了。俞臻趁机大献殷勤，尔后又诱惑浅云帮他挑选衣服，浅云双十年华，正是春心萌动，哪里受得了俞臻风月里打滚出来的手段，不一会儿就脸红心跳，待回到府中，两人已是无话不谈，分别时，浅云竟有不舍之意。此后，俞臻没再遇上浅云，但他知浅云的心里已有了他的存在，只待伺机而动。
千媛的玄毒解了，彻底无事可做，一直这么呆在园子里，她实在是闷得慌，实际上她是想萧钧想得慌了，她不想去找他，内心却又暗暗期待着能在街市上偶遇他，这种微妙的矛盾，她毫无所觉。她缩在房里半天，不时的瞅一眼浅云，欲言又止，她挨到黄昏，终是按捺不住，唤了浅云为她更衣。
浅云平日里也常陪着小姐出府玩，为此很快就会意。她从柜里给千媛挑了件水夕色直领窄袖上衣，下着一条素白底子绣着朵朵金银花的腰裙，有细密褶纹，这身装束简单端庄，不会太突显也不至于降低身份，尔后她取来长鞭给千媛佩上，就随着出了房门。到了后院，千媛四下环顾无人，一把揽住浅云，提气翻出了墙头。
都洼的傍晚美丽而热闹，小楼歌声徐徐，灯火微亮，清月随人走，各类小吃应有尽有，还有五彩缤纷的异族游船，花团锦簇的特色手工艺，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
千媛的心情一下子变好起来，她不时摸摸这个，看看哪个，正行至一个小摊前，上面摆放着各种马鞭，五花八门，甚是好看。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小贩也机灵，知晓眼前的女子虽衣着简洁，但气质不凡，必定不是小门小户人家，而且旁边跟着的丫鬟也看得出是在上等人家做事的，于是便向千媛介绍起他的马鞭来，口若悬河，舌灿莲花。
千媛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眼睛在一大堆的马鞭上扫了扫，然后蹲下身子从中抽出一根，只见那马鞭的手柄雕着花，其上染有颜料，以蓝、黄、红为主，柄端还打了三颗银钉。
小贩一看就说道：“小姐好眼力，这是天朗国的马鞭，用黄羊蹄子做成的，要知道在天朗国能用黄羊蹄子做成马鞭的，只能是其第一猎手啊。”
千媛看了看点头道：“的确是黄羊蹄子做成的马鞭，做工很好，手柄也很特别。”她虽如此说，但并未想要，她正看得仔细，手中突然一空。千媛诧异的转头，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三人，二男一女，均为异国服饰，其中一男一女看样子是护卫，而站在她旁边的男子，头戴白色纱笠，面纱轻薄，五官隐约可见，周身有股妖魅又冷寒的气场。
纱笠男子从面纱下淡淡地瞟了眼千媛，无视她略带不满又惊讶的眼神，把马鞭递给了身后的男护卫，转身便走，而女护卫紧跟着上前掏出一个金元宝给了摊主。小贩顿时两眼发光，高兴得合不拢嘴儿。
千媛身为官家的大小姐何时被如此无礼的无视过，并且还是这么霸道的行为，心中颇为不快，她长鞭一甩，瞬间把男护卫手中的马鞭给卷起，男护卫一愣，没料到眼前清秀娴雅的少女是一个武功高手，待他反应过来时，马鞭已落回到千媛手中。
浅云见状一时觉得有趣又有些得意，扑哧一笑。
千媛冷冷的睨着微侧过身来看她的纱笠男子，轻抚马鞭淡淡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公子难道不懂么。”
纱笠男子转身正对千媛，两道冰冷的视线从面纱中透出，声音如破竹之音，丝滑而强劲：“似乎小姐的行为才是夺人所好吧，你有付钱买下此马鞭吗？”
千媛冷哼：“公子似乎忘了刚才不声不响的从我手中夺走马鞭的行为。”
纱笠男子轻笑一声：“小姐似乎也忘了自己并没说要买它，也忘了现在它是我的。”
言语狡辩，千媛噎住，毕竟马鞭已被他买下，如果她再出高价向摊主买，在旁人看来就是无理取闹。何况此马鞭在她眼里顶多值一两银子，一个金元宝实在是天价，暗想：此人不是蠢，就是钱多没地儿花了。
此时，戴纱笠的男子嘲讽的道：“淑女不夺人所爱，请小姐物归原主。”
千媛看了看四周，摊子边已有人围观，她现在不易招惹事非，于是展颜一笑，莲步轻移走到男子跟前，微微倾下身子行了个礼，双手向前奉上马鞭，温柔的道：“小女子失礼了，公子走好。”后面两字念得极重，如不是这样，戴纱笠的男子真会以为千媛在诚心诚意的道歉。
男子的眉梢玩味一挑，并未接过千媛递来的马鞭，而是轻轻的挥了挥衣袖，有一种上位人对下人的宽恕之意，那就是“免礼”，然后转身离去，千媛一怔，这时旁边的女护卫来到她身边把马鞭取走，快步跟上纱笠男子，一切动作都自然得似乎那条马鞭天生就是她主子的所有物。
千媛静静而望，若有所思。浅云却是压不住火气，愤愤的道：“小姐这么好说话，明明是他们不讲理，真闹起来，我们去衙门评理去！”
千媛摇了摇头：“这事不益闹大，他们的服饰与本朝异族无一相同，可见是他国之人，那戴纱笠的男子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子弟，他举手投足带来的气势，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威严与冷酷，此人非皇家出生也必是高官之子，我们惹不起，给爹爹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浅云愣了下，方才叹道：“小姐好细的心眼儿！”
千媛笑笑，拉着浅云继续逛摊子，很快就将马鞭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夜色渐深，月亮高悬，千媛微感疲倦，浅云已是累得脚软，她站在街坊的中间央求着千媛回府，千媛笑而不应，只是凝神向前望，不远处的“水茗轩”似乎比白天更为热闹繁华，一时又兴致高昂，抬脚就往水茗轩走，浅云无奈只好嘟嘴跟上。
到了茶楼，浅云唤着伙计吩咐要个桌儿。茶楼伙计一边应声一边走近，一看，怔住了，尔后满脸通红，正是对千媛怀有爱慕之心的小伙计。此厮没料到晚上这等人家的女子会出门，而且还到茶楼品茶。要知道，晚上品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茶楼里一改白天的清静高雅，已是一番莺歌盈盈。小伙计很体贴也很机灵，知道眼前的小姐必定是第一次在晚上出门，为此他只微怔了少许，便回过神，乖巧的引着她们由侧边上楼，避过闲杂之人，将她们安全的带上三楼雅室。
三楼有好几间雅室，伙计将千媛引去最里面的一间，是为了避人是非，也是出于好意，却不料，此雅间的右侧雅间内坐着一个更麻烦的人。当千媛经过时，那雅间的帘子正好被另一名伙计掀起，让千媛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纱笠，正是先前夺马鞭的男子。本来这短暂的一瞥并无害，错在有风吹来，让她看到了他的美貌，一时恍神，这也就罢了，站在旁边的浅云也是眼尖的人，也看得真切，于是惊叹出声，待再想细看，那风已过，门帘也已关起。
浅云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毕竟是下人，没有自小培养的矜持，不若千媛来得镇定，也到了思春的年华，不禁脱口道：“好美！小姐，他比你还美。”
千媛闻言，也不计较，微笑的点了点头，正想随伙计进入雅房，却感到一股杀气由右侧袭来，她急忙伸手扯过浅云，另一只手往前一探，夹住了一把薄刀，那刀险险从浅云颈边滑过，削断了几缕发丝。浅云惊骇，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千媛眉头微蹙，瞟了右侧紧闭的门帘一眼，也不愿多加追究，拉着浅云打算继续走，但雅间的人显然不想放过她们，又是几柄薄刀飞出，把浅云吓得屡屡惊呼。这让千媛有些恼了，暗想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的人！她敏捷的接住几把薄刀，手指一转，薄刀又射回了帘内，千媛本意是警告帘内的人不要欺人太甚，结果薄刀才飞入帘中，一股强风把帘子掀开，千媛看到几把薄刀离那名纱笠男子还有很长的距离，就被他轻轻一挥反飞了回来，而且先前的两名护卫也跳了出来，拨剑攻击。
千媛真正给惹恼了，她抽出长鞭击落飞刀，与两名护卫相斗起来。茶店伙计被这种状况吓得抱头鼠窜，暗暗叫苦，心道：“就知道晚上来这么娇贵的女客，准会出事，结果还是避不了！”
两名护卫的攻击甚是奇怪，不取人要害的部位，只是专攻浅云的眼睛。这让千媛不由冷笑，边打边对房间里的男子道：“自己长得美，却不允许别人评说，如此蛮不讲理，还要夺人的眼睛，不想让人看到你的样子，就干脆做一个取不下来的铁面具，日日夜夜带着好了！“
纱笠下的男子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举止悠闲翩然，他垂头闻了闻杯里的茶，才缓缓的道：“将一男子与女子相对比，是否是一种无礼？何况还是出自低贱的奴婢之口，下人就得有做下人的眼色，否则留着那对眼睛有何用。”
千媛气得几乎要仰头大笑，他怎么就没听到语言中的赞美与倾慕，却以最恶劣的心态去揣度别人的话是在讥笑他不像男人！简直是内心扭曲！但相斗中，千媛也知晓两名护卫的身手不错，而纱笠下的人刚才反手薄刀的一挥，更显出他的功夫在她之上，她现在一人斗两人勉强能行，若房内的男子出手，她和浅云必定遭殃。这么一想，千媛知道不能恋战，纵使她心中再怎么不服不爽，也得逃。
千媛冷哼一声，长鞭毫不留情的抽向两名护卫，招招狠厉，两护卫只好改攻为守。千媛看时机已到，又使出几招致命鞭法，将两名护卫逼退到一定的距离，然后猛地长鞭一收，揽住浅云，“嗖——”的飞身下了茶楼，这千钧一发之时，纱笠下的男子手心轻轻一握，茶杯即成碎片飞散在房中，其中一片穿过门帘射向千媛，带着深寒的微光，毫无武功的浅云却在这一刻看得万分真切，在碎片接近千媛的背部时，她身子一侧一挡，碎片因阻力偏离了方向，瞬时从她的左下巴穿过，血腥顿然蔓延开来，千媛已然察觉，却不敢分神查看，狠下心儿，揽着浅云闪出茶楼。
茶楼里的两护卫扭头看向纱笠下的人，随时接受着他的追踪指令。
纱笠下的男子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扣，一边回忆着千媛的样子：衣着普通，但面料却是讲究；高傲的气质，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武功不错，竟能封住他的两名贴身护卫；心思也细密，知道把握时机逃跑。另外，此女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举止，是他最熟悉的官家闺秀的仪态。官家女子能学武，不是武将之世家，必是高官极受宠的女儿。小心为上策，若真是高官之女，闹大了，对他不利。
思及此，他抬手一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不必理会她们，中了我的碎片，不死也大伤。”
两护卫应了声是，各自站回一角，房内再次归于平静。
这时，纱笠下的男子看到桌上放着的马鞭，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道：“没想到儿时遗落的马鞭会在此时重新回来，真是幸运，会否是一种吉兆。”
两护卫同时抱拳道：“祝主子心想事成！”
纱笠下的人不语，那薄薄的白纱中透出的是一种怀念的味道，似乎他沉浸到了某种回忆中，两护卫连呼吸都变轻了，惟恐打扰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