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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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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进入夏闲，正是一年中的一半，在都洼又称半年节，相当于小年了。这一天，除了饮伏茶、晒伏姜、烧伏香等习俗，还有未婚男女都得回家吃小年饭。为此这一天，明澈要回来了。
明澈要回来了，阮玲珑心慌了，她让俞臻到泰和寺小住三日，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千媛，前些日子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方法调查俞臻，而俞臻也谨慎从事，所以她只得放着他不管，这会儿机不可失。她找来浅云，拿出那只银月梅花珥珰递给她道：“拿这珥饰到水茗轩找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计，大概十六七岁，茶楼里就数他衣着最干净、头发最黑最整齐、眼睛最亮最大、很好认，你对他说：‘初夏一男两女曾来这喝过茶的其中一位小姐’，给他一碎银子，让他拿这珥饰到柳林的贫民寮里，给一位叫萧钧的人。记住，交待他在天黑前完成。”
浅云奇怪：“这点小事，我就可以送去，何必浪费银子。”
千媛觑眼笑她：“我平日可没穷你，一碎银都这般看紧，贫民寮可是你这等身份的丫鬟去的？何况那一带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你是女子，出了事怎办？”
浅云道：“我是去不得，但府里的杂工去得呀。”
千媛白她一眼：“你想害我不是？若给阮姨娘知道我差使下人去贫民寮里送珥饰，准闹出什么风波来！还是与这些地儿撇开关系为好，防患于未然。”
浅云这才恍然大悟，拿了珥饰与碎银出了府。虽说浅云神经比较大条，但不愚笨，她把千媛的事办妥后，也知道买一些茶叶回府做掩饰。当然，茶楼小伙计也不敢贻慢，他心里很清楚托他做事的人是沈千媛，小人物总有一番懂得生存的识趣性儿，再加上情窦初开，恋慕暗生，所以很快寻了个送茶的机会，抽空把千媛的珥饰送到了萧钧手上。
是夜——
萧钧潜入了千媛的园子里。他一身黑衣的站在树上，树下千媛躺在摇椅上一边晃悠一边欣赏月亮，那半睡半醒的模样，说明恭候他多时了。他扯下一片树叶扔下去打在了那张娇美的脸上，千媛轻咝一声，眼光穿过繁杂的树枝瞪了过来。萧钧好笑，跳了下去，站在她身边道：“把你要办的事儿说出来吧。”
千媛站起来，整了整褶皱的袖口，方才慢悠悠的道：“我让你偷些东西。”
萧钧道：“废话！”
千媛不快，忍住又道：“你得带我一起去。”
萧钧不耐的道：“没必要！偷什么东西？你说出来即可。”
千媛淡淡的道：“我也不知要偷什么。”
萧钧一口气顺不过来，终被她激怒了一次，“你存心耍我？！”
千媛展颜一笑：“误会，我的确不清楚要偷什么，但也定是有东西要偷。”
萧钧看看她，“怎么说？”
千媛道：“你先带我去泰和寺，我路上告诉你。”
萧钧扫了她一眼，伸手一揽，凌空而起，浓墨的夜，两道重叠的人影在弦月上一闪而过。
此时沈明澈正倚窗而立，看到这样的画面心下一凛，待再细看，弦月又恢复了一片银白，没有一丝瑕玼。他怔了怔，心想：“或许是眼花了吧，说起来，这么久未见千媛，她武艺是否减退？明日找她切磋去，既学了总不能荒废才是，若真遇到宵小，也能防之一二。”
这一边萧钧揽着千媛飞往泰和寺，身形如闪电，千媛诧异。她虽知萧钧轻功不错，却不知已是出神入化，心里一阵惊羡，耳边听到萧钧再次问她想偷什么，她定了定神道：“我想查一个人的身份，但没有任何可辨的东西，极不好查，我觉得一个人不管怎么努力隐瞒，总会有个习惯，就是随身携带某种无法丢弃之物，利用这些就可以查出其身份。”
萧钧赞许：“有道理，看来一个人若真想隐姓瞒名，就得光身游世。”说完不禁好笑。
千媛脸一红，心想：“什么光身游世，言语真是不堪。”脸上却未表现，但重复回味了一遍，又觉得好笑，忍了一下，还是轻笑出声。
到了俞臻暂住的房子附近，萧钧抱着千媛落入树中，待她坐好，说道：“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将他的贴身东西偷出来。”千媛笑着点点头，还未眨眼，萧钧就从面前消失了，她回了回神再看，只见俞臻的窗户像被鬼手揭开似的，无声无息，然后窗前一抹黑暗如影照一般，轻轻一晃便不见了。不多会儿，那抹黑暗又飘了出来，然后与树影溶成一体，千媛还没分辨出来，萧钧就坐在了她的身旁，惹得她啧啧轻赞。萧钧一脸不以为然，觉得做这种事情，简直是大材小用。他丢给她一个小布包道：“那人身上就带着这东西，而且贴身得紧，睡觉都把手按在上面。”
千媛打开一看，竟是针灸用的银针，反复看了又看，也没有什么不妥，于是蹙眉道：“怪事，睡觉都不舍得放下这些针，就这么迷恋针灸？”
萧钧也拿起来看了看，沉思了一下道：“我想不是迷恋针灸的问题。”朝千媛扬眉一笑：“偷东西难不倒我，鉴别东西我更是拿手！你看——”他手指将银针全数取出别在衣襟上，再将空空的布包从边缝中慢慢捻，渐渐的有毛边出现，然后泛起了双层，萧钧用手轻轻一撕，双层就分开了，露出一张张薄如蝉翼的皮。千媛从未见过，纳闷的问：“这是什么？”萧钧细细一看，惊诧的道：“是人皮！”千媛寒悚，心想：“俞臻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喜欢收集人皮！”
萧钧将布包的里层又撑开了些，发现里面还附有易容用的薄脂品，及一些连他都无法明白的东西，易容之物能精细到他都不懂的，除了一个人，他就再也想不出还有谁了，于是对千媛道：“你怎么和这家伙结了怨？”
千媛盯着他道：“你知他是谁？”
萧钧点点头：“如果没猜错，是江湖上易容绝佳的千面玉手。”
千媛道：“他真名叫俞臻？”
萧钧摇头：“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绰号。俞臻之名，估计也是他的化名吧。”
千媛沉吟：“没准俞臻本人已死，千面玉手只是假扮成他的样子。”
萧钧点头：“很有可能。”又奇怪的道：“你为何要查他？”
千媛凝重的道：“他现在是我姨娘的亲戚，就住在府里，我怀疑他居心不良，所以才要查他。”
萧钧摇头道：“难查，千面玉手就是个谜样的人物。”低头将布包按原样弄好。
千媛想了想道：“你把这东西放回到他身上，我不想打草惊蛇。”
萧钧挑眉：“你打算自己去查他？”
千媛微微一笑：“以己之力当然不可能，但总会有法子的。”一脸笃信。
萧钧睨她道：“真是同情你的家人，与你这种女子生活，实在可怕。”
千媛恼怒，萧钧笑嘻嘻的飞离，把布包毫无破绽的放回到俞臻身上，这才带着千媛回到沈府。
翌日。
明澈择了午时来到千媛园里，恰看到她躺在摇椅上晃得悠闲，走近笑道：“妹子好闲情，这椅子真妙，似乎比一般的摆椅晃得舒服。”千媛起身迎他，也笑道：“前些日子逛街市看到这把椅子，坐着舒服，便买了下来。”明澈坐到椅子上也晃了晃，赞道：“的确比一般的摇摆椅舒适，你从哪家店挖出这么个宝贝？明儿我也去买一把。”千媛笑道：“一个散商，东西卖完了人也走了。”明澈大为遗憾。千媛看着明澈道：“大哥若喜欢，送你便是。”明澈不好意思的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我常住边关，得了它也没多少时间躺着，被爹看到，还会责斥我游手好闲。”千媛笑。
明澈看了千媛一眼，微笑道：“很久没与妹子过招了，要不试试？”千媛笑道：“奉陪到底，还望大哥手下留情。”明澈随口说道：“没准我还得你手下留情呢！”这么一句话，让千媛的心提了起来，于是过招时留了一个心眼，有意无意的让明澈探到她的脉门，千媛知道打斗中探到的脉象只能得知内功深浅，而大脉被堵之类的状况，需要平心静气，细细探之，才会察觉。
对于明澈来说，与千媛过招探到其脉门纯属无意而为，如今千媛大脉被封，他只能探到小部分内力，也就没有产生什么疑惑，只知千媛武艺并未退减，顿感安心，觉得自己担扰过度，便草草收了手。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明澈觉得该回去了，就起身告辞，千媛知道时候到了，便道：“大哥一会要去问候祖母和姨娘？”
明澈笑怪道：“我哪会这般没礼数！先来看你才去看长辈？昨儿就见过了，不过弈昇兄没去探望，一会去找他叙叙旧。”
千媛忙道：“昨日你没去见他？他也在后院呢。”
明澈奇怪：“我知晓他住后院，但我园子离那处远，昨儿下午我才回府，拜见祖母这些长辈去了不少时间，哪有空见他。”
千媛故意疑惑的道：“可是大哥有长辈在后院呀，难道没去探望？”
明澈愣住：“除了祖母等人，我哪还有长辈，而且怎么是在后院？”
千媛道：“可是姨娘的确有一个表侄，叫俞臻，就住在后院呀。”又恍悟道：“哎呀，我忘了，他昨儿去了泰和寺住几日，难怪姨娘没让你去问候他。”
明澈疑惑道：“我怎不知自己还有个表哥？”心想：娘从小就被沈家买了下来，她长年不出府，哪里找到的亲戚？
千媛瞧了瞧明澈，笑道：“姨娘怎可事事都告诉你，真如此，恐怕你先不耐烦了吧？姨娘没对你提起，并不代表没有，这亲戚哪有乱认的？”
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在明澈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担心的道：“如果有人冒充是姨娘的亲戚，没准姨娘就被骗误认了，毕竟长久未见！这事儿待我回了边关，差人查一查这位表哥的来处。”
千媛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明澈走了后，千媛叫来了飞凤，打听千面玉手的事情。
飞凤奇怪：“小姐怎会想到打听这个人？”
千媛笑道：“一日偷着上街玩，在茶楼里听到一些人提起这名，一时很好奇，我一女子不方便去问，只能回来问你。”
飞凤摇头笑道：“你总是这般偷偷出府，是我的错，让你学了轻功。”
千媛微笑道：“怎有错？这是好事。若不是如此，我哪知世上如此的丰富多彩？我学了武，看到了许多以前没法看到的人和物，才觉生活充实起来。”抬眼直视飞凤：“师傅，谢谢。”语气无比的敬重与真诚。
飞凤神色动容，感动地道：“教大小姐武艺，是我一世的荣幸。”整了整情绪，便道：“千面玉手以易容术闻名天下，没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也没有定数，更别说姓名了。若有人要找他易容，就得提供一张脸皮做交易，另外，他还有一个嗜好，就是喜欢扮成各式各样的人混迹于人群中，然后潜入富贵之家，骗吃骗喝的生活，也没多大坏心，只不过贪图享乐，却又不愿劳作，可谓小人。”
千媛闻言也甚是鄙视，问道：“他潜入一户人家只为了享受生活？那么他都住多久才会离开？”
飞凤道：“没个准，看他心情吧，毕竟他易容术高明，不会被人发现，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潜入了哪户人家，又是什么时候离开。”
千媛奇怪：“如此，那些寻他易容的人，如何找到他？”
飞凤道：“以前他有自己的生意暗号，江湖人都知道，所以要找他并不难，但七年前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消失，什么暗号都没用了，直今毫无踪影，仿似离开人世。”
千媛冷笑：“他哪里会离开人世，想隐藏起来不被世人发现对于他简单得很！凭他的手上绝活，就是躲到皇帝面前都可以，且是舒舒服服、正大光明享受的那种！”
飞凤怔了一下，想到千面玉手的嗜好，于是大悟，哑然失笑，频频点头。
千媛心想：他骗谁家、享谁家的福，与我无关，可我不能容忍一个骗子在沈府里骗吃骗喝。想我家也是一代武将，竟让一个骗子在这里逍遥快活，被一些官人知道了，实在有损沈家威名！若爹爹在官场上有死对头，给他们知道了，还不把爹爹往死里整治呢。嗯，不过大哥也会查俞臻的身份，我暂且等等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