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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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不好意思笑了笑，“这饺子包的可还像个样子？”
田冠可皱了眉头，“这…尚可尚可…”复又自己笑了。他也做了些，还比不上我的呢！
“小姐和大人是尊贵人，没做过这事，自然是手生的。”小帕子愉快地擀皮，这北方姑娘做起面食可真不含糊，她一个人擀着，倒让我们三人包得手忙脚乱。
“先生包的给我看看呀！”我促狭地去看他面前的竹盘，却见他红了脸，但袖子卷了起来，遮也遮不住的。饺子做的不多，可是一个个的倒是很齐整。
“不错呢！比我可好多啦！”我有些愁眉苦脸的又捡了一张皮，拿筹子抹上肉馅，正要包，被哑先生止了。他也拿着漆制的筹子，却从我的馅里拨出了一些，才让我开始捏。可不是，我太贪心，总是放得多了，这回正合适，包好的饺子圆鼓鼓的，十分可爱。
正对着那饺子傻笑，却不防哑先生刮了一下我的脸。“呀！”我闪躲不及，见着他的手指上全是白白的面。
“先生！”我板了脸，“过来。”
他似是不听我的，只脸带笑意，好像连眼角的疤痕也不再那么吓人了。
“先生！”我直直跑过去，便要往他额上抹。却被他轻轻闪开，倒让我差点摔了一跤。一时笑声溢满了屋子。
“阿揽，”田冠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我无儿无女的，也从未想过，是你来陪我过除夕。”
我摆摆手，“我来这，可喝了你不少好茶，吃了你不少好东西呢！别这样说啦！”又要埋头去做这饺子。
“哎…我本意，是想你能与我认个亲戚…”田冠取帕子微微擦了汗，“你愿不愿意？”
我抬了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小舅舅，你说什么呢？”
“你！”他欣喜道，“好好好，我若有你这么一个外甥女，也算是有后福啦！”
我拿面粉就往他脸上抹去，他却不如哑先生一般轻灵，正被我抹了个白脸。
“对不住你啦！”我冲他眨眨眼睛，“阿揽以前多有得罪，你可别怪我呢！”
田小舅舅抹了脸，“那时是我太没见识，太傲慢了，如今可明白了。”
“明白些什么？”
“平淡便是真哪！”他笑道，又略带苦相的拿了张饺子皮。
“哟，这你们说的我可都不明白，”埋头苦干的小帕子终于发话了，“我只明白呢，如果再不快些包，晚上就得饿肚子啦！”
我们闻言，又开始努力包起来。哑先生不时过来指点我些，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让我觉得亲近许多。
松快的气氛，也让我少了许多愁绪。回想三日前，那一曲相思，直奏得三人无言，肝肠寸断，也竟让我与哑先生成了至交。天天往这跑，年关将至，田小舅舅又极为诚挚的邀我一起过除夕。独自在异乡，我也难过的紧，父母双失，也不知能让我去哪想念。
“先生，你以前包过饺子吗？”
哑先生摇摇头。
也是我不好，听小帕子说起齐国的习俗，忽然起了兴头，要自己包这饺子。哑先生和田小舅舅拿我没办法，又觉得颇有意思，不想我们几人从不沾阳春水，弄了个乱七八糟。
哑先生极其清雅的一个人，竟也挽了袖子，田冠平日重外表，可如今襟上都带了面粉。而我呢，直像个面粉画的小猫。
“好啦！大人们歇着罢！”小帕子擀出了一案的面皮，放了擀面杖，也拿了筹子包起来，她可是包得又快又好，“我这一会就好了，小姐瞧你！”她乐得眼睛弯弯的，“要更衣啦。”
我们也不推辞，便各自去打理更衣。天色尚明，不过是下午，还未到晚上祭祀，街上有了喜庆的鞭炮声。我眯了眼睛，似是今日，骨额的幼女便要进宫呢！他这几日想必都在忙这事吧，我略微黯淡了眸子。即使是未谋面的女子，他也得万千宠爱的娶回来。
那一日我与哑先生说起此事，也是感慨颇多。他以为，人世间总有许多不得以的事，都有违心之处，我只可怜田御，却不去想想他人，可是不好。
“君王自古是无情的，”我说，“但表哥并不是无情之人，他的痛苦，自然就更深一些。例如楚王，他虽然是个好君王，可也算无情极了，天下间的女子，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又怎么去怜悯他呢？”
哑先生微微一笑。也不理我。
“阿揽心中有什么样的人？”他写道。
我微微红了脸，讷讷说道，“他…不是君王，也不是贵族…你莫要惊讶，”我望了望斜阳光影，“可他不会变心，也不会再有别人。他只爱我一个，这与我来说，可比什么都好。”
“他在哪？”
“我不知道呢，”我轻轻说，垂了眸子。“发生了些变故，我原以为他死了，可…似乎又没有…他如今不知去了哪里，可总有一日，他会回来的罢。”
“情不知所起。”
“你可说对了，我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想念呢！”我撑了额问他，“先生能弹出那样的曲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呢！”
“不可说。”
“呀！”
我不由得又生出几许悲意。先生，定然也有一段往事，难忘，伤心，却又时时回首。他的样貌，便活脱脱是一个苦命人，经历不平事。
祭祀并不繁杂，却很实在。分了肉，仆从又端上了饺子，我让小帕子也坐下了。垫着软兜子，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着实让我整个都懒了些，才夹了一个，那馅便露了出来。
“小舅舅，这可是你的手笔吧！”我责怪的看了田冠一眼。
“阿揽还好意思说我！”他也夹了一个，水一煮，更是皱成了一团，似乎是我的呢。
我羞了些，调了些酱醋，便分给了他们。“味道还是挺好的呢。”我笑着说。
“这可是我头回近庖厨。”小舅舅吃得不亦乐乎。
忽地，哑先生皱了皱眉，却吐出一文钱来，我正不解，小舅舅便笑了，“先生今年可要走好运了！”我才知道这是齐国习俗。
正吃着吃着，却见田冠又乐了，指着那剖开的饺子，“我可吃着包着青豆的啦！”
我正不解，小帕子便说，“我包的铜钱青豆，吃着可都是好兆头呢！还有青豆的，小姐慢些吃，定会有的！”
我笑笑，夹了几个饺子。我们又闲聊起来，小帕子说了几个民间的笑话，把我们都逗乐了，不一会儿，小帕子与哑先生又吃到了青豆的饺子。
“小帕子！”我不乐意了，“怎么偏生我就没有？”
那丫头也急了，小脸通红。
我“扑哧”一笑，“逗你玩呢！哪就介意啦？”
哑先生却给我夹了一个，我方夹开，便看着几颗青豆，粒粒饱满，立时笑了出来。
“先生可是给了我好运气呢！”
吃了饺子，饮几杯酒，夜也深了，外边天又是极冷的。我便问田冠要了间上房，欲宿在这。年关是要守岁的，我们便央求哑先生破了规矩，与我们弹上几首。他想了想，还是不答应，但取来了一具古琴。
“我还不知道原来先生也善于古琴！”我笑着说，“即使如此，阿揽便献丑啦，先生，等会你再弹吧。”
抱了琴，我略想了想，便抚了曲虞美人，曲调甚是华丽，倒也应景。哑先生却不弹了，他指指我，又指指琴，眼中露出几许笑意。
“有美人弹美人，不敢接。”
我高兴了，哪有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赞美的，忽然想起件事。“小舅舅，”我转向田冠，“以前殿下给我放过烟花呢！好看极了，不知你这除夕放不放？”
“原先是放的，”田冠又在煎茶，倒是一丝不苟。“如今殿下下了旨意，说要勤俭不奢靡，只许七夕之时燃放，除夕则只有宫里才放呢。”
我微微皱了眉，若不是我自作多情，便是田御的一番心思了。
“这又何必呢？”我笑着说，“王与民同乐，可不是更好？”
“你莫非是要怪我？”田御的声音淡淡从廊外传来，惊得田冠差点烫了手。
急忙向他行大礼，看到他着月白色的大袍，外披灰色貂裘，更显得丰神俊朗，但仍难掩疲惫之色。
“你是何人？”他秀眉微挑，是哑先生，他并未行礼。
“先生不能说话，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呢。”我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他已去了貂裘，身姿挺拔。
他也不再多言，只定定看着我，深深的眸子憔悴许多，眼下的白皙也有了淡淡的暗影。
“你怎么啦？”我问他。却见田冠领了哑先生已告退了，先生仍是那副孤高的样子，离去时也丝毫不见谦卑。
他轻轻关了门。
“你到底怎么啦？”我又问他。却被他拥入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他力气并不大，可这样悲伤的语气，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表哥，今日不是你大婚的日子吗？你怎么…”我想轻轻的摆脱他，可是他似是很疲惫，若我一离开，他便要摔倒的。
“这些日子，我没有一日合过眼。”他轻轻道来，也让我可怜他，忙扶他去榻上坐着。
他一倒了身，便闭上了眼睛。可手仍紧紧抓着我的。我欲要挣脱，他却轻轻道，“让我好好歇一会。好吗？”
我只得罢了，但孤男寡女的，我心不安，却见听见敲门声。
“我去开开门，一会儿便回来呢！”
好不容易放了手，他却睁了眼，只看着我。
一开门，竟是哑先生，带着一床被子。
“先生……”
他不理我，只在席上铺了被子，便合衣睡下。
田御支着起来，正要发火，被我按下了。“快睡吧。若有不满，我可要走了。”
他溢出一丝苦笑，又握着我的手，闭目睡去。宫里离这不远，隐隐有鞭炮声传来。喜庆的气氛，大约全城都是一样的，可是这应当在洞房花烛的王，此时却在这软榻上睡得极沉。甚至连呼吸都是不明显的，略显苍白的脸，在灯下才染上一点红晕。
我搭了他的脉，确是劳累过渡，有些体虚。看哑先生，正平躺着，仍有那块遮脸布。眼睛闭上后，却露出小孩子一般的平静，也让我有几许欣慰。有些人虽然面貌不佳，可心灵的美好，才显得越发可贵。不知不觉的，我便靠着榻睡着了，也不知除夕夜过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