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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情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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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烛光有些黯淡,我拿了簪花银挑子便要去挑,却被接过去了。“还是我来吧。”
我将裘衣拥紧了些。“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呢。”我轻轻叹息,“天也益发冷了。”窗外的雪竟将月色分明映在纸窗上,还有小丫头们用红纸剪出的鸳鸯。
“若是有故乡人来看你,你又会说什么?”身后温柔的笑意,将烛影也融化了。
“不知道,”我歪了歪头,“或许要问他,我窗前那几株梅花,可是开了没。”
我的脑袋被拍了拍,“齐国的冬日便是这么冷的,”田御,或是齐王,只做着普通公子打扮,正捧着一卷古籍。
我蓦地来了气,“你以为我想来!”愤愤地扯着貂裘的紫毛,越王临去前,竟逼我嫁到齐国,还好,田御早娶了端妃,虽未立后,可也足以做我不嫁的借口了。“越公主怎可为人下?”端冉为拥立有功,即便我是越公主,只怕田御也不能立为王后的。最后,只以我为人质,送往齐国,那些朝臣的意思,是让我设法将端冉为除去,再入主后宫,真正打的好算盘!
田御轻轻一笑,起身过来,为我拢好毛领。“委屈你了。”
“你也得回宫啦!”我缩了缩脖子。
田御顿了顿,“你知道我不想回。为何,定要催我走?”
皱皱眉头,“你这算什么呢?嫁衣尚新,红颜未老,便要独守空闺?”不耐烦,便自己往榻上靠了。
“阿揽,”田御无奈道,“我既不在你面前称孤道寡,你又何必句句难我?我早与你说过,不爱她,成亲也只是父王的意思。我过不了多久便要杀端冉为,你为何又要我再虚情假意?”说着说着,竟有些烦躁地整了整领子。
我摇摇头,也不反驳他,只是不说话。
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变了许多,竟越来越像楚王,虽然风仪成熟,可心思,却不似先前仁厚。
“你要可怜端妃?”田御静了些,“你以为,她爱我?”
这倒是点醒了我,有丝丝冷风透过窗缝直渗着寒意。但听得他轻轻放了书,披上了厚厚的狐裘。
“我走了。你早些睡。”他的影子正投在我身边。修长有力的手搭上了门,长长的发带系着几许迟疑。“你去可怜那不相干的人,却对我…”他摇摇头。将门开了一点,一闪身便出去了。风雪半点也没有冷着我。
“小帕子,”我唤外间的小丫环,“备水,我要沐浴。”
外间越冷,内室却越发舒适,这一睡,便睡得极好。与专珏的那场欢爱,似幻还真,他却不再入梦而来,只是偶尔偷偷醒来,只能抱紧了枕头,暗暗,又难以抑制地想念。床榻间有田御特地摘来名贵的梅花,每日从不间断。清雅秀美的香气,也遮掩不去疲惫与血腥。端冉为已年纪大了,若日日饮酒,不节制饮食,只怕活不久的。他太骄横,要得太多。可又有太多不该有的嗜好,也总是太不在意田御的转变。
如今,那端妃,可不就找到了这里?
“妃闻殿下筑有金屋,中有妖狐惑人。妃虽大家之女,亦未曾见得。今日午后,便前来一观。”
寥寥数语,金线走绣,俊马飞驰,一箭射于门梁。
“小帕子,你怕不怕?”我包着厚厚的狐裘,仿佛又和小时候一般圆润可爱,正和田御送来的小丫头一起堆雪人。
“怕呀!”小帕子的眼睛乌溜溜的扑闪,“殿下说这里是没人知道的啊,怎么端妃娘娘就能找了来呢?”
我笑了笑,“谁让他天天往这跑。”
“公主,您什么时候嫁给殿下呀?”小帕子将树枝固定了雪人胖胖的身子,又可怜巴巴的问道。
“下辈子!”不等我回答,一根带着戾风的鞭子已直直抽向小丫头的脸。
“啪”地爆响,我用树枝与鞭子缠上了,谁知那鞭子劲力极大,竟将树枝打得粉碎,也让我的手上被扫了一点,热辣辣的。
我眯了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那个衣饰华贵的美丽女子。她必然就是端妃了,将门虎女,果然是泼辣得紧呢。
“表嫂,你吓着我啦!”我装得无辜极了,也让她脸色十分奇怪。
“狐狸精,狐狸精!”她突然狠了脸色,又是一鞭抽来,我轻轻躲了过去,“表嫂,哪有这样欺负小姑子的?呀!表哥!”我故作惊喜的唤到。
端妃立时回头,面上并无喜色,不见田御,复又咬牙切齿,“小狐狸精,你还要作怪!”
她并不爱他呢,我颇为失望。
“你就那么想我嫁给表哥呀?”我躲在树后,轻轻笑道。
“你胡说什么!”她柳眉倒竖,一双媚气的眼睛却是凶戾的。
“闹得人人皆知,他就算不想娶我可都要娶啦!”
她静了一些,却仍是倨傲的,缓缓收了鞭子,“你过来。”她吩咐道。
“嗯?”我倒是惊了一惊,复又笑了。“你过来才是呀!”
那女子腾地怒了,又是一鞭子打出,正正扫过我鬓边,将田御送来的白玉簪打了下来,丁丁当当的。
用手指梳理披散的头发,又长了呢。
“你笑什么!你!”她过来,又要鞭打,被我闪开了。她跟随端冉为行武出身,可我也不差。
“芙施,你太无礼了。”这一声来的甚是突然,见田御步履甚快,略带责备。
“殿下。”端妃微微一笑,便轻快地向他跑过去,“我方才看到一件好玩的事物,你要听听吗?”十指芊芊,又拉起他的袍袖。
田御温柔一笑,“好。”
“这有个狐狸精!”端妃伸手一指我,却让我不由得笑出来,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呢!
“不许胡说,她是…”田御看着我,“她是越国的公主,两国结盟,秘密来此。你不可失了礼。”又轻轻揽着她的肩。
端妃倒是没想到的,可一会儿,又回到原先那不可一世的骄纵。“公主又如何?我父侯……”她得意的冲我笑笑,却不说下去。
我也笑得越发灿烂。“傻女人。”心里暗暗可怜她。
田御飞扬的眸子似是脉脉含情,“芙施,我此来是有公事,你莫要乱想。”他低下头,宠爱的在端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如白玉一般的俊颜,温柔又潇洒的扬眉。却让我微微冷颤,只得侧过了身。
“安阳,”田御略行了礼,“寡人先告辞。”
我也还礼。见他送端妃出去,轻揽描金绣牡丹的腰,也让我稍稍舒了一口气。
“小帕子!”我唤那躲在小山后,定是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我饿啦,叫厨房给我备饭哪!”
“啊?哎!”
我今日被那女子气着了,吃得极多,早早便灭了灯睡下。迷迷糊糊的,觉得口渴,就掀了被子,黑灯瞎火的移着脚找鞋子,却忽然被抱起,紧紧揽在怀里。
“呀!”我忽地醒了,却是田御身上淡雅的薰香,混着微薄的酒气。“你作什么?”我刚问着。
被拥得更紧了。
“阿揽…”他只低低说了一句,醉人的酒意,醉人的温柔,他在我耳边低语。
“喝酒了?”我挣不开,反被他扣了手,只好问他。
“你再不说话,我就踢你了!”
“好。”
“田御!”我提高了声音,却被他堵上了,狠狠地咬下去,已尝到血腥,可还是不能逃离,反倒被顺势按倒在榻上。我一脚踹向他腹下,听得他闷喘一声,却仍是将我附得紧紧的。
索性不再反抗,只开始轻轻抽泣起来,些许的呜咽,让他清醒了些,可又慌乱了,忙放松了我的手,却不全放了我,仍让我在他臂里。
他的手指,粗糙了很多,胡乱划过我的眼下,“你……莫哭。我…”可我不止泪,也不开言。
他低低的叹息,轻轻将我放了,又拉上被子,将我裹得不透风。
起身点了烛火,又到榻前坐下。他也不说话。
我心知今夜是安全了,可他实在是无礼,便转过身去,看到墙面上,田御的影子,有些摇摆,又隐忍的呼吸。
过了许久,都无人开口。烛影一跳一跳,倒成了这精致的屋子里最活泼的死物。
可田御却吻了我的发,散落在枕边。虽然轻,可我知道。
“你不必如此,我…已有所属。”我闭上眼,冷冷的说。
“好。”
“我不爱你!”我掀了被子,直皱着眉,便要发火。
“好。”仍是那一句,血丝凝结在嘴角,如血玉的沁,脸色苍白。
他替我盖了被子。“你…阿揽,早些休息…”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有些生气。
他轻轻起身,吹了灯火,眼前一黑,却是看不清了。门闩滑动得很慢,如他的声音一般坚定而温和。
“你无心对我,何必又问?”
隔断了门,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饮了多少,想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