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极》雕翎

19、第十九章 旧地重游

　　楠序国京城。
　　一个年若二十的妇人，用一根翠绿色的发带将满头乌黑的青丝轻松地固定在脑后，面容虽然平凡，但自有一股风情，不像时下的女子般浓妆淡抹，脸上干净得不见一丝脂粉香味，更不可能有修饰过的痕迹。此时，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头顶上方“快乐之源”那四个大字的兀自出神。
　　“你好！请问夫人，我们这匾额有什么问题吗？”一身淡粉色衬衫，下着青色裤装的十六岁女子从店堂内走出来迎上妇人。女子见她在店门边已经站立了好一会儿，既不进店内，亦不离去，只是看着那四个大字发愣。
　　妇人这才跟着女子踏进店堂，看见店堂内还是如当初一般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心下暗自点头，对女子说：“没错，如果能给每位进到这儿的顾客带来哪怕些微的快乐，便不辱没了这四个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幸子。幸是幸福的幸。请问你是来闲坐，还是想就餐？”小幸子十分有礼。
　　妇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着眉头说：“把那个‘子’字去掉吧。凡是在名字后面加了这个‘子’字的服务员都去掉吧。我先在这儿闲坐，来壶明前绿茶。”在名字后面加上这个‘子’字，就令她想起了日本人，而她自从懂事开始，便对日本人绝对感冒至极。
　　小幸心理纳闷这位客人的奇怪要求，一来就要求自己改名字，但是这店里的半数员工名字可都有那么一个字。平日里良好的训练教导她，让她只将疑问放在心里，却也不与妇人分辩。但这明前绿茶却只有二掌柜才喝的，她为什么非要指明这明前绿茶呢？
　　见小幸看着自己发愣，妇人微微一笑轻声问：“明前绿茶没有吗？”心里很可惜，因为只有在楠序才能盛产出上好的明前茶，因为产量稀少，大概是不会外供的。真正的明前绿茶泡上后，那分翠绿莹莹，那分灵透及那泛着的股股清香是任何茶都不能与之相比的。而自己自从十年前离开就没有再喝过那么对自己脾味的茶了。
　　“对不起，有是有，可是得管二掌柜要。”小幸说，明前绿茶稀少，从未在市场上卖过，二掌柜亲手采摘，亲手炒制，所以二掌柜却是只喝这种茶，她说，因为这种茶能令她天天想起大掌柜。听说采茶制茶都是大掌柜亲手教导二掌柜做的。一般人是不知道二掌柜会做这种茶，而且更少有人知道有明前茶，难道这个妇人与二掌柜有什么渊源？想到这里，小幸一下子开窍了，对妇人说：“您稍等，我去给你泡上好的明前茶。”
　　这丫头聪明伶俐，应该会成为胜男的下一个接班人。只怕自己年轻时根本就不能与她相比。想起自已在古代的一幕幕经历，还真没有见过太过愚笨的古人。其实古人的智商应该是比一般现代人都要高些吧。他们缺乏的只不过是几千年的经验而已。
　　“晗姐……”如一阵风般从楼上旋下来，一下子将妇人抱在怀中，高兴地转啊转啊，嘴里乐呵呵地笑着，“呵呵，晗姐，果然是你！想死我了……”
　　没错，这个妇人就是莫晗。莫晗微笑着，假意要昏倒的样子说，“胜男，你再转我可要昏了。”
　　“你就装吧。哼，一走就是十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还真是绝情！”放下莫晗，轻擂一拳说，然后一拍手掌扬起大嗓门嚷道：“孩儿们，都快出来，咱们的大掌柜回来了，都来认个脸儿！”
　　“胜男，你何时变得如此兴师动众？”莫晗拦阻着。
　　“为了你，这怎么算得上兴师动众呢？”胜男说，“何况，如果他们知道大掌柜回来而无缘相识，以后的日子我会天天被念。”
　　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堂内便聚集了四五十个男女，由矮到高整整齐齐地站立成几排，从几岁到三十多岁的男女都有。
　　“欢迎大掌柜回来！”众人齐齐向莫晗鞠躬。
　　莫晗连忙还礼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大掌柜，你真的有二掌柜说的那么神吗？”一个才八岁的女娃仰起脸来问。
　　“二掌柜平日里太过夸张，你们就真信么？你叫什么？”莫晗抱起这个小女娃，“二掌柜有教你识字么？”
　　“大家都叫我小容，二掌柜有很严肃地教我识字！”小容学着胜男平日里一副板脸模样，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看着那好笑的神态，莫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胜男将小容接了过来。莫晗说：“这十年来大家一定非常辛苦！我很欣慰大家能将‘快乐之源’做得这么好，想来大家已经将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在经营，我就非常放心了。所以我也希望大家在我面前都不要拘谨，也把我当作一家人看待吧。”
　　众人围着莫晗问东问西，没多大会儿工夫就真正的自然得如一家人般。莫晗笑看着这些男女，胜男果然非常有才能，不仅能在才能上令众人打心眼里佩服，可以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真心地服从胜男，这就更能看出胜男的人格魅力。
　　后来在店员的七嘴八舌下，莫晗了解到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胜男不仅将这家总店经营得非常好，还在各大繁华的郡县开了许多分店，并在每一个分店不远处购得宅屋供店员休憩安居，这些店员原本是无家可归，或是被人丢弃的孩子，就被胜男捡来安置了。他们之中后来有人逐步已经成家，但却没有一人提出离开快乐之源。令莫晗惊奇的是：胜男竟然能因人而异将他们中资质优胜的人挑出来特别培训，识文断字自不必说，更能延请明师细心教导。而每个分店的掌柜都是胜男精心培养出来的。那个小幸就是目前胜男正着力培养的一个好苗子。
　　拗不过胜男和所有店员的热情攻势，快乐之源自打开业以来挂出休业两天的牌子。胜男命人将总店轮休的店员都找来，大家自动自发一齐动手，置办了十多桌酒菜，推杯换盏自是不在话下。
　　两个醉意盎然的女子一路嘻笑着出了店门。整个京城在夜色中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个子略小的女子扶着个子高挑，脸容奇丑的女子一路上跌跌撞撞向前行去。
　　“晗姐，今晚喝得真多，十年不见，你的酒量可真是见长了呢。没见过你这么好的酒量。虽然没有千杯，可是有一百杯吧……嗝……”
　　“嘻嘻……你还不是一样。看来你的酒量也不差。现在说话都这么清楚。你不是找人存心想灌醉我吗，我如果不拿出一点真本事，岂不是会着了你的道？”今晚胜男竟然让一百多号店员挨个来敬自己的酒，不过这酒虽是好酒，自己喝酒好象还没这么醉过呢，头部有点微醺这种状态还是首次出现，不过以前也没喝这么多。
　　“嘿嘿，还是晗姐了解我。嗝……”奇丑女人胜男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百号人敬了她的酒，竟然没将她灌醉，“今晚晗姐还没尽兴，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那儿有十足的好酒呢。”
　　“胜男，我看你醉得差不多了，酒就不要喝了，咱回去歇着吧。”
　　“才不呢，哼，胜男怎么会不知道你。你一走就是十年对我不闻不问。我知道你这次来看我只不过是顺便而已，你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做。我怕这一睡，醒来却是一场梦。”胜男抱着莫晗的肩头，身体有着轻微的耸动，“我一想起晗姐对我的恩，我却无以为报。要不是当初晗姐救了我，我到现在或许早已被人当作怪物打死，或许早已被饿死，哪会像今天这样被人尊敬……”
　　“胜男，其实这些都是你自己付出所应该获得的回报，若是你天天这样念着我，我更是于心有愧，以后更不敢来见你了。”莫晗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咱们的胜男其实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只不过上天害怕你的光芒刺亮世人的眼睛，所以将这份美丽掩藏在这副臭皮襄里而已。不要辜负上天的特别用心。”
　　“晗姐又在忽悠我了。”
　　“我怎么会是忽悠你呢？胜男，留意你身边，一定会有知你疼你的男人出现的。”
　　“嘿，晗姐又说笑了，像我这副尊容，又会有哪个男子看在眼里。我这辈子才不想去屈就男人。”
　　“好，果然是我的好妹子，身为女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胆识！咱们当然不能屈就男人。不过却也不要因此就将好男人拒之门外。”
　　胜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沉默不语。一股酒的异香飘了过来，只见胜男耸动着鼻子大力地嗅着，还独自喃喃着：“咦，他又酿了什么好酒啦，这么香？”一边赶紧迈步走向前去。
　　短短数语，莫晗的大脑似是惊醒了过来，难道胜男真的有了知音？跟在胜男后面，也学着胜男的样子耸了耸鼻头，咦！这酒还真是香，像极楠门的桂花酿，却又有几分差别。这香味胜过桂花酿十倍还不止呢。
　　一堵高墙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但见胜男还是没有回转，竟似十分熟悉般绕过一旁，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原来角落内竟然有一处小门，胜男轻手推开半开的小门，将头探进门内窥探了片刻，这才朝后招手示意。莫晗早已感觉到墙上正有人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但见胜男如此兴致勃勃，便不好打扰。胜男拉着莫晗轻手轻脚地顺着那股浓香来到一处厢房外，胜男毫不犹豫地推开厢房的门，只见房内桌子上毫不意外地放置着一个打开封口的酒坛，那酒香正是从这坛内飘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