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 Mr.DK》乔维安

6、（六）

　　清晨，悦生在朦胧中醒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简单优雅的黑白色调统一起来的宽大房间，身上裹着的藏蓝色被单……她骤然惊醒，才感觉到额头麻麻的痛。
　　终于明白这是那里。
　　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的宽大的白色睡袍下什么也没穿，有些窘迫，自己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见了，总不能这样走出去吧。
　　她犹豫着朝外面喊了一声：“喂……”
　　很快，穿着牛仔裤长袖TEE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前，他对着悦生笑笑：“早安。”
　　悦生只感叹难得见他穿得如此轻松，笑容灿烂，竟是年轻了几岁，她问：“我的衣服呢？”
　　秦君昊走进来打开衣柜，取出一件T恤和七分休闲裤：“你的衣服我送去干洗了，等下会送过来，这衣服新的，你先凑合一下吧。”
　　悦生套上他的衣服，将宽大的袖口和裤脚随意挽起，跳下床走进了浴室，看到一套崭新的洗盥用具。
　　悦生将自己打理干净，走出房间，听到秦君昊的声音：“过来。”
　　她走过去，看到他斜斜地坐在厨房侧边的小餐厅，阳光洒进来，将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出了一个金黄的影子。
　　秦君昊站起，替她拉开了椅子：“吃点早餐吧。“
　　悦生看见了桌上的清粥小菜，有些诧异：“你会煮？”
　　“当然。”秦君昊看着她，脸颊一侧竟然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不会。”
　　“楼下有二十四小时的餐厅。我让人送上来的。”他将勺子替给她。
　　悦生看到他白皙的脸庞仍有些淡淡的红肿，有些内疚地低下头撇撇嘴。
　　秦君昊微微皱眉：“悦生，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好不好，我以前在英国读书时学会做的吞拿鱼三文治，连当地同学都赞不绝口。”
　　“你在英国读的书？”悦生喝着粥，抬眼看了看他。
　　“不像？”男人挑挑眉。
　　“没。”悦生摇头，这个男人谜团太多，她并不打算付出代价去了解他。
　　秦君昊吃得不多，稍稍拉开了椅子，站到阳台上吸烟，他对着悦生：“这套公寓离你公司不远，平时我也不住，你就在这住吧，大不了你付我房租。”
　　悦生低头喝粥，没吭声。
　　秦君昊又说：“我已替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现在的状况，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悦生抬头正要说话，客厅中却骤然传来手机铃声，秦君昊对她打了个手势，起身到客厅接电话，应该是公事，他声音压得有些低，带了淡淡的威严，很快便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
　　他对着悦生交待：“楼下会按时送三餐，悦生你要吃多高蛋白的食物伤口才愈合得快，下午我回来载你去医院复检，你这两天先不要乱跑，嗯？”
　　他从柜子里取钥匙塞到了悦生手中：“我给你的那串早扔了吧，这是备用的。”
　　“秦君昊，”悦生站在客厅看着他进房间换了衬衣西服，干净的短发用发蜡打理得一丝不苟，又是冷淡强势的商业精英模样，他抓起桌面的车钥匙，听到悦生的声音，停下脚步：“嗯？”
　　“Thanks。”
　　秦君昊愣了一秒，好看的眉头才微微拧起，看了看悦生包扎着的额头：“Sorry。”

　　在医院拆线那天，白色的纱布展开，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但额角处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疤痕。
　　秦君昊皱着眉头一直看着她的额头，有些不高兴的神情。
　　悦生拢拢头发欲将那道疤痕盖住，被医生制止：“伤口还未完全长好，这样容易感染细菌。”
　　秦君昊马上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唉，”悦生满不在乎地笑笑：“破相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臭着一张脸干什么？”
　　秦君昊双手插进了裤兜，淡淡的：“我找美容医生给你做手术磨平它。”
　　悦生耸肩：“不用了，头发遮一遮其实看不见了。”
　　“悦生，”两人走出医院大门，秦君昊按手上的钥匙，电子锁应声而开：“我先送你回去，下午公司还有事。”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悦生走到路边要叫出租车。
　　秦君昊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颀长的身体扶着车门，低沉的声音：“上来。”
　　这个人，即使生气，都要这么彬彬有礼。
　　悦生坐了上去。
　　“秦君昊，我还是搬出去住吧。”悦生望着车窗外，忽然开口。
　　秦君昊修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不动声色地问：“我打扰到你？”
　　悦生一愣，摇摇头，这几日他除了每天按时接她去医院换药，几乎不曾出现过在她面前，那套公寓，奢侈如他，买下了整整一个顶层，附属楼顶花园，住户持电子磁卡出入，享受独户电梯，保全系统周密，每日有人定时清洁，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管理费不知多么高昂。
　　“那你住得不习惯？”秦君昊伸手去摸烟盒，他心烦时就会吸烟。
　　悦生几乎要失笑，这样还住不习惯，她又不是女王。
　　他的手在纯白的烟盒上停了一停，还是没有抽出来，只是略微低了头，语气竟然是有些挫败的疲惫：“颜悦生，我有这般令你生厌？”
　　悦生沉默。
　　车子在道路上平稳地驶过。
　　悦生忽然轻声开口：“我无意成为你下一个猎艳对象。”
　　秦君昊眉头微微一蹙，想要开口辩解，却终究是无奈一笑：“看来我造孽太多，如今终于有了报应。”
　　他凝神开车，过了许久才开口：“你如果不喜欢，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打扰你。”
　　悦生终究心软，口中的话却一时没忍住：“我付你一月多少房租？”
　　车子猛地刹车，在高耸的公寓的花树前停下来。
　　秦君昊起身，走到另一边替她拉开了车门，咬着牙：“随便你。”
　　悦生看着他，有些狭长的双眼不笑的时候透出冷冽的尊严，嘴唇抿紧，漠无表情就是他生气的前兆，他竟然还能保持绅士风度，扶着车门，目送着她走进了大厅。

　　悦生销假上班。
　　午餐时分陆正明打了电话过来，依然是熟稔的口吻，似乎他从不曾远离：“悦生，听说你生病请假？”
　　悦生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哦，不是生病。”
　　“那是怎么了？”
　　“额头磕破了，顺便请假休息一阵子而已。”
　　陆正明有些担心的：“伤得要不要紧？”
　　“没事。”悦生的手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你现在住哪里？”
　　“我自己租了一间公寓。”悦生轻描淡写。
　　“悦生，我说了我们的公寓留给你住……”
　　“真的不用，你买套房子也听不容易的。”悦生拒绝，那套房子是陆正明买下，他工作比她早两年，她其实这些年，享受着他的房子和食物，和一个男人的嘘寒问暖，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情分在。
　　“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嗯。”
　　悦生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屏幕上已经黑了。
　　她知道自己终究是要离开他独自生活了。
　　生活在千疮百孔的表象下恢复了平整。
　　悦生每日按时上班，午餐时间和同事聊八卦也可以津津有味，晚上不再泡店，只回家点香薰泡澡，细细地将自己的头发肌肤洗过一遍，跟着房间低回的王若琳哼唱：good morning yesterday ，you wake up and time has slipped away…
　　夜里瘫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困了便睡了。
　　周末在宽敞的客厅练瑜伽，阳光洒进帷幔窗帘，定时去超市购买食物和饮料，几乎不见任何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可以寂静到如此。
　　鱼一样无声的海底生活。
　　秦君昊果然没有出现过在她的生活，只打过电话给她，简单的几句应对，告诉她厨房她可以随意使用之类。
　　然后是简单的闲聊。
　　末了他淡淡的玩笑：“悦生，要我给你多少时间，才能治好你的失恋症？”

　　圣诞前悦生接到美琪的电话，连她都看不惯她的生活了：“颜悦生，我说你守寡呢，你这生活还没淡出鸟了来啊。”
　　悦生手上利落地将桌面上的文件归档整理，淡淡地答：“也没有，只是觉得没意思。”
　　美琪活力四射的声音：“唉，这个周末叫上莎莎他们，上你那玩吧。”
　　悦生笑笑，知道美琪好意，她不过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孤单而已，她答得很快：“可以。”
　　屋子楼顶的花园中有一大处空地，足可以办舞会，顶层的空间隔开，也不怕吵到邻居。
　　美琪已经欢呼一声，叽叽喳喳的开始谋划。
　　“好了，美琪，你明日过来，跟我看看要准备什么。”她收拾手袋：“我准备要下班了，再打给你吧。”
　　其实有美琪这样的凑热闹狂热分子，悦生根本不用准备什么，一群人拎着大包小包上门，闹成一团。
　　悦生指挥男生将餐厅中那张马蹄形长桌搬到了天台上，把大袋小袋的吃的摆好，一早有热爱厨艺的女生进了厨房忙碌。
　　夜幕降临时，阳台上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流光溢彩，绝胜景致。
　　美琪尖叫着扑到了阳台边上，悦生咬着吸管站在门扉上只是笑，来的都是熟悉的朋友，也没有什么拘束，这个一向宽大安静得可怕的房子，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悦生走过客厅换CD。
　　一群人熙熙攘攘闹到深夜，在冰箱翻出冰块兑酒喝，在地板上打牌。
　　悦生正摸得一手好牌，兴致勃勃的嚣叫着要杀个片甲不留，忽然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她将手上的一抓塞给美琪。
　　她走到阳台上：“Helllo——”
　　尾音拖长，有些甜腻的味道。
　　那端传来的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悦生。”
　　悦生吓了一跳，怎么是他，她笑着道：“不好意思我用你的房子开派对，没有邀请你。”
　　秦君昊低声笑了：“你开心就好，幸好你没有邀请我，因为我碰巧没空。”
　　悦生问：“你在哪里？”
　　“澳门。”他的声音有些寂寥。
　　悦生心情好：“好吧，你回来我请你吃香辣蟹补偿你，我今晚新学会的。”
　　秦君昊笑了笑，声音轻松了几分：“好。”
　　他幽幽的声音在喧哗的背景中带了几分不真实：“这边酒店放圣诞焰火，悦生，我竟然有些想念你。”
　　悦生的心嘭地跳了一下。
　　她沉默着，两个人在两端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声。
　　悦生忽然听到那端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君昊……”
　　她手上一颤，将电话挂了。

　　悦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她也偷偷设想过某一天在街头与陆正明遇到，然后彼此平淡地微笑，像歌中唱的那样，如果我能假装没有所谓，你就不会觉得牵累，那么下次，我们还有，若无其事拥抱的机会。
　　但在那一刻真正来到时，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的心，仍然窒息得难受。
　　那天下班后在百盛，流转的柔和灯光中，陆正明手臂上挽着一个女子，正专心地陪着她看一件新款尼子短裙。
　　两个人走出那家店时，陆正明神情明显一愣。
　　悦生微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好久不见。”
　　陆正明很快恢复了镇定：“悦生，过来逛街？”
　　“嗯。”悦生侧头对着一旁的女子笑笑。
　　那女子温柔的长相，眼角下方一颗泪痣，挽着陆正明的手，笑起来我见犹怜。
　　“你女朋友很漂亮。”她找不到其他的话，只得开口，也不算敷衍，那女孩儿的确惹人疼爱，她输得也不算窝囊。
　　同事在前边嘻哈着喊她：“悦生——”
　　她对着两人笑笑：“先走了。”
　　悦生快步走过，只觉得眼眶刺痛，她连忙摸了摸脸颊，幸好没有哭出来。
　　心神不宁地逛了一个晚上，她只唯恐再看见那对恩爱的情侣，同事邀请一起去吃晚餐都拒绝了，只直接取了车逃一样的回家。
　　车子在楼下经过时，悦生看到有辆有点眼熟的车子停在楼下。
　　她在车库停好车，按电梯上楼，打开门时，果然看到那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
　　悦生今晚被折磨得有些精神恍惚了，只说：“你怎么在这？”
　　秦君昊按灭了手中的烟：“我过来见你不在家，打你手机关机，所以就先进来等你了，抱歉，我只在客厅坐了一会，没有侵犯你的隐私。”
　　悦生将手袋一摔，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心情郁郁，只随口：“有事？”
　　秦君昊看了看她：“悦生，你答应我的呢？”
　　“什么？”悦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想起：“哦，改天吧，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吃饭没有？”秦君昊问。
　　悦生将脸埋进了沙发里，闷闷的声音：“不想吃。”
　　秦君昊站起来：“起来，我请你去吃大餐。”
　　悦生无力应付他：“对不起，我没有胃口。”
　　秦君昊有些微凉的手指忽然将她的脸扳过，他居高临下，双眸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深处：“你就这么爱他？”
　　悦生有些怔仲，她在那一瞬间他的眼中，看见了类似于——哀伤——的表情？
　　但下一秒，秦君昊嘲讽的语气：“就为了一个这样背叛你的男人？”
　　悦生挥手狠狠地摔开他：“不关你的事，秦先生没有必要特地上门指教我的感情问题。”
　　“你这女人怎么没良心！”秦君昊微怒的皱着眉头。
　　悦生腾地站起：“收起你的嘲笑，离开我面前！”
　　男人双眸微微一凝，秀丽的眉头更深地皱起，他僵硬着脸，不发一言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