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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长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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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房的门关着。
往常丁一当值的时候,衙役提前会把大门敞开,但今天有点不寻常,整个府衙没有往日呼来喝去的嘈杂声,连人走动的声音也轻了几分。
“哎,捕头,你终于来了。”专门等在门口的衙役拦住正要推门的丁一。
丁一上下看了衙役两眼,往常满嘴浑话的市井快嘴,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起来:“大人……叫您去后院一趟。”
这府衙是分为前后两院,前院一般作为行政办公的场所,而后院则作为县令大人的私宅。
一般来说,异地赴任很少有在当地置办家产田亩的,所以那后院通常是供那些远方赴任的随行家眷居住。说白了,就是总裁办公室里附带了一间休息室。
这样设计的目的,一来是可以解决住宿安全问题,避免地方豪强以势压人;二来也是督促为官者,廉洁奉公,为一方百姓鞠躬尽瘁。
常言道: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衙役。丁一在铜罗镇呆了十年,而县令三年一任,这已经是她的第四位领导。
“后院?”像是确认似得,丁一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化,当今的这位县令大人,年纪轻轻就执掌一县,才貌皆是上品,三甲进士出身,师从大理寺寺卿王芝,又背靠三大世家的尉迟家,端是一个背景深厚前途无量。
哦,现在看来,这人还懂得就近提拔人才。
说起来,这位县令大人上任已有半年,强龙终于开始拉拢地头蛇了,当真沉的住气,俯得下身。
不简单,丁一在心里默默给出三个字的评价。
只是像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委派到这种边陲之地?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失了圣宠被人陷害……
“好像又来了一个麻烦。”眼看十年之期将至,丁一实在是不愿有什么变故。
她当年一怒之下斩了那个王有财的狗头,动用私刑被官气反噬折了十年阳寿。好在十年间,她勤勤恳恳守护一方平安,重修回了官气护体,但阳寿却是实打实的少了一截。
“捕头,快些吧,还有人等着呢。”衙役又催促了两声。
丁一也不愿为难他,此等传话跑腿的活计,又不是真上刀山下油锅,纵然会得罪人,但上头安排下来多半也是不能推脱的。
“带路吧。”她真还没去过府衙后院,现在说什么也得去开开眼界了。
顺着小路一直向前,不多时,便拐进了一间栽满翠竹的小院内,等到转过绕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丁一打眼看过去,暗自赞叹,好一个随性自然的幽居小筑。
“你可终于来了,丁捕头。”坐在石桌前的书生起身,潇洒冲她挥了挥手,“我们等你好久了。”
丁一上前施了一礼,眼前这位头戴纶巾的弱冠书生,就是当今的县令大人,王继业。
“大人,您找我?”
王继业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真的是难为他了,大冷天还在这里故作姿态;不过风流书生嘛,都是年轻人,大家很理解,形象最重要:“不是我要找你,是有人要找你。”
说着,他正经起身,先是整理发冠,随后又向北边轻轻叩首:“请捕头随我静候。”
“丁某,一介白身,不敢劳烦大人。”这不是丁一客气,王继业好歹是进士出身,能见官不拜啊,能让他这样行大礼的,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她很好奇,这王继业平日里仗着自己有点贤名,自视甚高,以淡泊名利自居,这样的人居然如此“谄媚”,来的莫非是哪位皇储不成。
就在丁一胡乱猜测之际,那半掩的屋门被一只手轻轻拉开。
“卑职铜罗镇捕头丁一参见大人!”她低下头去,单膝跪倒,抱拳行礼,只听得轻盈的细琐脚步声从石子路上传来,又听王继业弯腰躬身叫了一声,“叶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丁一凛然,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悄悄地抬眼向上看去,只见一个明眸洁齿的俏丽女子出现在桌边。
“丁捕头,起来吧。”
耳边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丁一用力一顿首:“谢大人!”站起身来,这时她才敢正视对方。
眼前的女子很年轻,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年纪大,身材高挑,英姿飒爽,气质昂然。她长着洁净白皙的瓜子脸,双眸漆黑而有神,长发被挽成发髻塞进展昭帽里,一身纯黑色的单袍利索又素净;领口交叠,单边右襟在上,阔袖束腰,下摆宽大呈“曳撒”式。在其前胸、后背、两肩、通袖及膝澜处,彩织以飞鱼、流云、海浪及江崖图案。腰间扎者一条细细的鸾带,衬托她窈窕的身躯显得越加纤细。
这是——嘶,丁一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早知此间与穿越前有唐宋元明清历史的世界并不完全相同,更有仙人神迹一说。但来到此方世界多年,再次见到记忆中熟悉的飞鱼服鸾带,一时间竟然克制不住内心感情。
换了一种心境,再看眼前的这位女子,丁一已然明白她的身份。
大梁王朝当代长公主,陛下的亲妹妹,叶迦南。
自信,敏锐,灵动,聪慧,妩媚中透出了勃勃的英气,这样的女子,是聚天地灵气而生的。
“丁捕头,要一直盯着我,看到多久?”被话语一提醒,丁一这才清醒过来,视线转到了叶迦南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一把绣春刀,但此时那里空荡荡的,只坠着半块玉佩。
“刀去哪里了?”丁一小声嘀咕的声音,被衣服的主人抓了个正着,女子也不在意,好奇地问道:“什么刀?我听闻丁捕头刀法一绝,爱刀如命。莫不是看见我这衣服新奇,也想给我也配一把吧?”
“什么爱刀如命,都是民间谣传罢了,毕竟是吃饭保命的家伙。”这边丁一还在推脱,她实在是摸不准这俩人的路数,那边王继业王县令倒是先接过话来,打起了哈哈。
“丁捕头刀法是不错,但论武功,有谁又比得过叶姐姐你呢。”
丁一还愣在那里,她突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个她意识里的锦衣卫;而以前那段她熟悉的历史世界,也不能完全带入到现在的生活里。
叶迦南扫了王继业一眼,笑到:“我叫你去找人,是让你把人完完整整带过来。可你看看,这人只怕是傻了,傻站着干什么,这里没有君臣,只有你我三人。”说完,也不理丁一,自顾地坐下来。
倩丽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盏小巧的琉璃壁碗,注视着石桌上的黑白棋盘。秋风吹过窗格,呜呜的低鸣声中夹带着青草芬芳的气息。
而丁一则双手恭谨地扶在膝盖上,两眼平视前方,仿佛老僧入静一般沉默着。她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在快速思考,叶迦南这个人。
如果说在这个年代,也有当红明星的化,那无疑就是叶迦南了。就连山里的幼龄稚子,不知当今陛下是谁,也会知道叶迦南的大名。
这其中有一部分功劳要分给走街串巷的说书先生,但说到底,还是这个人的故事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