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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山雨欲来风满楼 ...

  •   单瑞卿连日来十分忙碌,先是夫人章月清生下一位白白胖胖的小公子。那天,单瑞卿在宣纸上,浓墨写了两个字,“重英”。章月清瞧了,问道:“这是老爷给起的名吗?”
      单瑞卿笑道:“群英纷纷,千重层,满庭芳。寓意我单家子孙繁盛,个个建功立业。”
      一家人正说着名字,门房忽然来报,说东宫差人来,传老爷进宫去。
      单瑞卿脸色忽变,对章月清和单晓慈道:“一会若是有人来送东西,千万不要见,就说我不在。记住连门也不许他跨进来。”
      章月清见丈夫神色凝重,只有大事发生,将怀中的婴儿紧了紧,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单瑞卿自从那日进宫,一连几天也未曾回来。章月清产后体虚,一直在床上养着。单晓慈记着父亲的话,在家陪着母亲。这几日,倒真有人来敲门,章月清都吩咐门房打发了。只有荷音每日出去买菜,一回来,章月清便问,外面可有什么事。刚开始,荷音都说没有。 有天中午,她忽然慌张地小跑回来,喘气道:“夫人,外面抓了好多人。”
      章月清心中一惊,又问道:“可知是谁家?”
      荷音摇了摇头,只道:“被抓的人好多,足足有一百来号。一路上有锦衣卫的力士守着,大家都不敢议论。”
      章月清着急地等了半天,临近傍晚,单瑞卿一身疲惫回来了。金色的落日余辉下,他的脸色虽然有些差,但是心情却甚好。回来后,高声道:“荷音,给我泡杯茶来。”
      章月清见丈夫平安回来,这才放下心,问道:“老爷,事情都办好了。”
      单瑞卿走到她身边,知道这几日她必是提心吊胆了好久,柔声道:“夫人,让你担心了。”然后展颜一笑:“今日可是大快人心。”
      章月清也笑道:“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
      单瑞卿让下人都退了出去,小声对章月清道:“前几日,吏部给事中范大人上书弹劾丞相。换做以前,皇上定是怒斥一番,然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这次不同,皇上不发一言,将此事全全交给太子处理,所以太子便传各位大臣商议此事。并对上书中所述的罪状加以核查,上报给皇上。今天早上,皇上看了太子呈上的奏折后,立即命锦衣卫将丞相一家全部收监。皇上此番相当果断,丞相一直蒙在鼓里,听说早上锦衣卫抓人时,一家人还在睡梦中。”
      章月清道:“抓了丞相,这事看来也就结了。”
      单瑞卿忽然叹气道:“怕是刚刚开始。这次进宫见了皇上,比以前话更少了。幸好还有太子在。”
      章月清道:“我想起来了,刚才你说的给事中范大人,是不是你在翰林院的好友范玉振大人。”
      单瑞卿道:“夫人好记性。正是范兄。”想起往事,单瑞卿感慨道:“范兄为人刚正不阿,从前在翰林院,就属他刚直言不讳。我,始终是不如他。所以我心里一直是敬他的。”
      章月清道:“老爷对自己太苛刻了。我知道老爷对朝廷的衷心与范大人无异。只是老爷心中一直有所挂念,才不能放开手脚。不过也正是这样,老爷才能保我们全家平安至今。”
      单瑞卿轻抚还在襁褓中的儿子,轻道:“幸得一家平安。”

      荏苒几盈虚。三年前,胡惟庸被抓之后,案子却没有了结。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接了这个差事,自然是全力查办。
      先是胡惟庸的党羽陆续被抓,一律交由新设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来审。其实审不审都无所谓,精明如毛骧,又怎会不了解皇上的想法,这些人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查实是胡惟庸同党的官员抓完了,毛骧赶紧去朱元璋处领功,哪知朱元璋只是漫不经心道:“胡惟庸这么多年就收买了这几个人。”
      毛骧当时吓得冷汗连连,忙道:“请皇上恕臣办事不力。臣定当重新查实,将其党羽连根拔起。”
      就这样,人越抓越多,只要是平日里跟胡惟庸有关交情的官员也通通被抓进了北镇抚司。弄得朝廷人人自危,只是朱元璋始终没有下令了结此案,因此毛骧也左右为难,如今的他已成为言官鄙弃的人,这令他隐隐觉察不妙。太子朱标就此事几次劝解朱元璋未果,君臣拉扯之间,腥风血雨的日子,黄土之上的青草数度蔓蔓,一晃三年已过。
      单瑞卿一直对胡惟庸独断专行的做法有所不满,因此拒绝了他数度的拉拢。这样的老成持重,终于保住了他现有的一切。在这段惶恐的日子里,他依然安心地在大本堂里教书。
      五月的清晨,微微有些薄雾,鲜红的石榴花在大本堂前雕花窗格间摇曳生姿,青绿的芭蕉露珠点点,晶莹剔透。
      窗前站了一位八岁的少年,秀眉俊目,长身玉立,已初露风姿。他左手握了卷《资治通鉴》,眼睛却盯着檐角古朴铜绿的铃铛,微微有些出神,小巧别致的铃铛随清风清脆回响,他青涩的红唇间勾起笑意,却掩饰不了眉间淡淡的忧伤。为什么忧伤呢?每当想起仙逝的奶奶,早逝的哥哥,父亲和爷爷的心力憔悴,满朝文武对他的奉承与期待,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他承担了他们全部的希冀与梦想,他是未来的希望。而他自己的想法呢,已经不重要了。
      从哥哥去世的那天起,他就暗暗地埋葬了自己所有的的理想和愿望。他想起那天,小小的他收起他最珍贵的宝物,偷偷哭了很久很久。父亲过来看他,他扭着头不见,听到父亲轻轻地叹气,在他身边坐了一个晚上。而后,他就变了,开阔的眉间总是淡淡的凝着,即使宫人们逗他笑的时候,也只有唇角的弧度了。
      单瑞卿看着窗前的朱允文,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这三年里,他见证了他的寂寞和努力。也给与了他莫大的关心和鼓励。单瑞卿虽有不忍,但他看到了这个少年身上的仁善,正是这个帝国正缺乏的。他相信通过太子父子二人的努力,一定能扭转当世,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他走到朱允文身边,道:“殿下,您已站了好久了。”
      朱允文回过头,有些歉意道:“单先生,是本王疏忽了。咱们可以开始了。”忽又问道:“先生,这个季节,枇杷和青梅该熟了吧。”
      单瑞卿回道:“殿下说的没错。臣家里就有一棵枇杷树,果子还有些嫩,怕是要等到端午才能吃。不过我家里那两个小儿已等不及了,天天蹲在树下瞅着。”
      朱允文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先生提及家里的事。”
      单瑞卿见他心情甚好,便顺着他答道:“臣也是老来得子,夫人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与殿下同岁。三年前,又得了个男婴。”
      朱允文感兴趣道:“他二人得先生教导,自是知书达礼之人。”
      单瑞卿不免笑道:“书是读了不少,只是我那大女儿,却调皮的很。如今得了个弟弟,她便更找到乐了,天天拉着小儿子在家闹腾。少不得让夫人烦心。”
      朱允文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随即笑道:“过几天端午,母妃想宴请东宫詹事府的家眷。我记得也有先生的家眷。”
      单瑞卿道:“前几日,确有宫人来家里下旨了。”
      朱允文满心期待道:“那要烦请先生家中的夫人带些枇杷来,本王很想尝尝呢。”
      单瑞卿道:“臣谨尊殿下旨意。”

      东宫的弘德殿内,宫人们正忙着准备端午的宴会。门口扫地的一个青衣小长随,趁着管事的太监休息时,跟一旁擦门的小宫女闲聊着。
      小长随问道:“自从高皇后仙逝后,宫里好几年没办过宴请了。怎这次端午,吕妃娘娘要请这么多女眷进宫。”
      小宫女道:“我还听说凡是年满八岁的小姐此次都可进宫呢。”
      两人正疑惑着,管事的太监在他们身后咳了两声,两人一吓,赶紧跪下,管事的太监厉声道:“你们两个,竟敢偷懒。知不知道这次宴请有多重要。吕妃娘娘可是要好好看看这些小姐们------”话还没说完,忙掩嘴又冷冷地骂道:“都是让你们给气的,害我都糊涂了。刚才我说的话,你们要敢透露半句,后果如何,你们心里清楚。”
      跪着的两人吓的直抖,连忙磕头道:“求公公饶命。”

      乾清宫里间的软榻上,朱元璋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开口问道:“李升,端午宴请的事,东宫那边办的怎么样了。”
      李升一脸喜色,答道:“回禀皇上。吕妃娘娘都布置的差不多了。这么重要的事,娘娘不敢怠慢。”
      朱元璋叹口气道:“本来这事该由皇后来办的。如今只好让吕妃来做了。到了那天,叫画师多画点画来,让朕也瞧瞧。这事朕还得和太子好好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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