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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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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荔偷偷蹭了蹭脸颊的湿润,头仍然埋进了胸口。
她既不想让纪霖汌看到她在哭,也因为来了初潮不肯站起来。
于是就这么闷着头僵持着。
可她还是能察觉到他的目光。
纪霖川的校服衣摆长至膝盖,算是把她最尴尬难堪的地方遮挡住。
但袖子又长又宽的,直接垂了下去,几乎快要掉到了地面。罩在她身上,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教室里空旷静谧,其余的座位都空着,黑板上没擦,上面还写着今晚的作业。
走廊时不时会传来很远的说话声,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尽管小姑娘脑袋都快耷拉进校服里面,纪霖汌仍然看到了她因委屈而通红的杏眸,水润微亮,连鼻头都跟着染了点红通通的。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人。
纪霖汌微敛视线,随手捡起来掉在凳下的课本,语气平静:“被欺负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压在桌面,纪霖汌懒散倚靠着,稍一顿,他双手环胸。
他好像没什么意外,就像在讨论天气。
白荔一顿:“不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说欺负也谈不上,只是对方态度的确不友好。
排外这种事在哪个学校都会有,尤其是对待新来的学生,也不算意外。
气氛沉默了会。
纪霖汌拉开凳子坐她旁边。
“是也没有关系。”
他坐下来以后,视线才和她在同一线。
“又没什么丢人的。”
“你还手回去不就得了。”
白荔一愣。
通红的鼻头还微微抽动,但她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很小声地说:“你这算不算是教唆......”
——小孩犯罪。
话说到这,白荔就没再说下去。
纪霖汌凑近,他黑眸映着她,微眯起眼:“我在教你保护自己。”
白荔若有所思地看他。
稍微停顿了会。
“你在这没朋友?”纪霖汌眸光稍抬,问道。
白荔摇头:“没有,我第一次来。”
她嗓音细细软软,因为刚哭过还带了点瓮声瓮气的味道。
“自己一个人来的啊?”纪霖汌闻言稍有诧异:“这么小就自己跑出来,不害怕吗?”
他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虽然小腹坠得不舒服,但白荔还是强调:“哥哥,我已经十四岁了。”
“恩?”纪霖汌微挑眉。
“虽然是一个月以后。”白荔底气不足地补充了句。
“十四岁怎么了,被欺负还不是偷偷哭。”纪霖汌笑,“学没学过成语?”
“什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白荔一愣:“这是成语么……”
“还挑我病句,我这不是在教你怎么不受欺负。”纪霖汌挑眉。
她没想到纪霖汌会说这样的话,微抬的视线和他碰上。
莫名的依赖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宽大的外套跟着她轻微抖动的动作一顿一顿地往下滑落,又被白荔自己慢慢提了上去。
从小就身为拖油瓶的她,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但这会,白荔却觉得心里一暖。
对陌生城市的恐惧,和在班级里的孤独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缓解。
她眼眶又红了红。
纪霖汌笑笑:“我又没欺负你。”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白荔顿时更觉得喉咙酸涩。
纪霖汌看着她,像是觉得很好笑似得:“怎么还哭得更大声了?”
白荔上气不接下气,吭哧了一会。
“我,我忍不住,呜呜呜。”
小姑娘一哭好像就停不下来似得,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但她的哭声其实并不是很大,梨花带雨的。
“这样啊……”尾音懒懒散散地扬了起来,纪霖汌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哭了一会见纪霖汌也没什么反应,安慰的话也没有。
她突然哭不下去了。
纪霖汌挑眉说:“不哭了?”
白荔别过脸,紧咬着唇角也不吭声。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肩膀还抽搭着。
不过哭出来确实好受了一点,感觉心情都跟着轻松。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纪霖汌。
他眉眼疏朗,灰紫的发色衬得肤色很白,薄唇微勾有点漫不经心的。
脱了校服外套,他里面只穿了见黑色的短袖。
他下颌微抬,扬起来的喉结轻动。
白荔视线在他脸上定格了几秒。
这个哥哥,她真的有点看不懂了。
有时候感觉很熟悉,但转瞬间又微微有些生疏。
纪霖汌笑:“盯着我看够了没?”
她缓过神来立刻收回了视线。
只是她脸颊滚烫,像是发烧了似得,好像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呼吸和心跳都变得不自然。
于是她含糊着应了一声,就连她自己都没听清。
倏地,纪霖汌直起身,瞥了她一眼,淡声道:“看够了?那回家。”
他背影疏朗,迈开的长腿修长笔直。
走出去两步又侧过身,单手插进裤兜里,在等她。
白荔仍然坐在板凳上。
她瞥了眼,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如果这时候起身的话,会被他看到吧?
她咬着唇,默不吭声。
纪霖汌侧着身瞧了她一会。
小姑娘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于是他俯低身体,胳膊压在了她的课桌上,懒洋洋地靠近:“还不走,等我背你?”
“没、没有。”白荔一慌,支支吾吾的不肯站起来。
但纪霖汌靠得太近,她下意识就想躲。
身体猛地一动,校服外套也跟着滑落。
纪霖汌目光稍一沉,瞥到了她白色短袖背面的衣摆,残留一抹猩红的血迹。
虽然不是很大一片,但格外鲜艳明显。
像是在昭示着,眼前的小姑娘正在经历什么。
他一怔,立刻别开眼。
[哥哥,我已经十四岁了。]
这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回响。
轻咳了一声,纪霖汌视线投向远处。
他不自在地敛了敛眼睑。
此时的气氛简直凝固到不能再凝固,恨不得割裂成几块。
白荔默默地捡起来他的外套。
纪霖汌没看她,动作轻慢地接了过来。
白荔咬着唇,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怔:“哥哥,你耳朵……”
“我耳朵怎么了?”他眉梢一扬。
白荔小声地说:“你耳朵有点红。”
其实已经红得要滴血了,但她不敢说。
纪霖汌收敛,一本正经:“……天气热。没见过?”
又沉默了会。
纪霖汌拿过外套,扔在她桌上:“穿上,然后跟我回家换衣服。”
白荔:“!!!”
他,他看到了?
闻言,白荔脸颊熟得跟虾子似的,迅速地穿好了他的外套。
长到膝盖的外套,两个袖口都是空荡荡的,衬得她更加娇小。
天边的霞光一点点地沉下去。
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学生正在向教室赶。
白荔和纪霖汌一前一后。
他腿长,迈开步伐走得也快。
外面的空气带了些干燥的味道,没有风,很沉闷。
但刚出了教学楼的门口,白荔就感觉到一阵不适。其实刚才下楼的时候,就已经有昏沉的迹象。
薄汗一下子就打透了衬衫,走了两步,突如其来的头晕感觉愈发明显,渐渐地,她浑身都使不出力气。
远处的光线变得朦胧模糊,她脸颊也不知道被晒得,还是因为刚才揉搓,通红连成一片。
路面的光影断断续续,远处传来球场的吵闹声。
这样的闷热,令她感觉窒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纪霖汌停下来。
白荔没注意,直接撞在了他身上,鼻子隐隐发疼。
她刚想说话,但脚底一软,没说出声就往前栽倒了过去。
她伸出手想抓住纪霖汌的手腕,可惜指腹仅蹭了个边。
好在纪霖汌及时揽住。
他微一皱眉,看着怀里的白荔脸色煞白。
……
纪霖汌抱着白荔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开了冷气,一热一冷,白荔刚进去就打了个哆嗦。
医务室里很安静,两个女生在旁边打点滴。
纪霖汌一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唰”地投了过来。
毕竟就算不提长相,这个发色也是很惹人注目。
校医一见白荔被抱着进来,以为受了多严重的伤,仔细查看了一番以后才说:“还好来得早。”
白荔愣了一愣。
不会吧,这么严重吗?
校医去后面的药房里拿了点藿香正气来,一边出来一边说:“再来晚点我就下班了。”
“你只是初潮加上有点中暑,没什么大问题,在这休息一会再出去。”
白荔乖巧地点头。
但当着大家的面,听到初潮两个字,她还是羞得不行。
反正她也没敢看纪霖汌。
“你躺着,我出去打个电话。”纪霖汌晃了晃手机。
门没关,他嗓音懒散。
白荔听着,像是在和蔡阿姨说话。
“我一会就带她回去。”
“放心,保证带到你面前好吧。”
“知道了,耳朵被你唠叨出茧子了。”
“挂了。”
打完电话,纪霖汌刚进来,就迎面撞上脱了白大褂的校医。
“你还在这干什么?”校医说。
纪霖汌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校医推出去:“赶紧给你妹妹买点卫生巾回来。”
校医大约也是见过的事情多了,说起来也没觉得尴尬,语气神态都如常。
“我?”纪霖汌语气迟疑。
校医说:“对啊,就去超市就行,也不远。”
纪霖汌微沉眼眸,紧抿着薄唇没吭声。
他僵硬了一瞬,走出去。
稍一顿,他又敲敲门。
校医摘了眼镜:“你还有事?”
纪霖汌神色紧绷,薄唇抿着。
他黑眸微抬,冷淡地问:“你用什么牌子的?”
白荔:“……”
过了会他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回来了。
他把袋子放到白荔面前。
稍一顿,他问:“晚上用不用我替你请个假?”
白荔瞥了眼,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以后顿时脸颊一热。
于是她连忙摇头:“没事,我还可以去上课。”
纪霖汌也没说什么,就微微颔首。
反正尴尬的劲儿过去,纪霖汌也没什么反应。
等白荔缓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纪霖汌已经从医务室出去。
从病床附近的窗户里看过去,他正依着窗口玩手机。
室内又安静下来。
隔壁打点滴的女生朝着白荔点点下颌:“那个是你哥哥吗?”
白荔稍一顿,视线看了过去。
正巧纪霖汌也看过来,稍一挑眉。
视线微微一碰。
她立刻收敛回来,点点头。
女生忍不住艳羡:“好羡慕你啊,有这么体贴的哥哥,还长得这么帅。”
“你哥哥是哪个班级的呀?”
白荔抿了抿唇角,含糊不清道:“高三的。”
从医务室出来以后,白荔已经感觉舒服了很多。
其实回去吃饭的时间确实来不及,不过她要回去换个衣服。
刚走到校门口,迎面过来一个留着寸头短发的男生。
他长相也挺不错,但和纪霖汌看起来是两个类型。他的皮肤稍微黑一些,剑眉星目,脸部轮廓很刚毅。
看见他们以后,男生奇怪:“纪哥,怎么还没回去?”
“恩?”纪霖汌淡淡应了声,神色如常道,“陪我妹去了趟医务室。”
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些尴尬事情,都已经与他无关。
男生走近,先是笑着看了眼白荔,开始套近乎。
“哈喽小妹妹,我是你哥哥的同学,我叫许博文。”
纪霖汌怼了他肩膀:“有事说事。”
许博文一把揽住他肩膀:“晚上去不去打游戏?”
“不去。”纪霖汌冷淡抬眸。
“哎呀,请假啊。”许博文一拍纪霖汌,“你妹不是正好病假了吗,你陪同。”
纪霖汌好笑道:“那你用什么理由?”
“我早就请好了。”许博文挤眉弄眼的,一字一顿地说,“你放心。”
倏地,两人同时朝着一旁乖巧站着的白荔看了看。
四目相对的片刻。
白荔头一低,小声:“我什么都没听见。”
许博文:“......”
临分开前,许博文说:“纪哥,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纪霖汌疏朗地站在原地,微颔首。
许博文说:“刚才你不在,击剑队教练又找到班级门口了,说让你有时间给他回条消息。”
纪霖汌闻言点点头:“恩。”
路上,还没到家门口。
白荔小声问:“哥哥,你不是在高三吗?”
“是啊。”纪霖汌说。
白荔疑惑:“那怎么还可以去击剑。”
纪霖汌眼眸垂了垂:“你不需要知道。”
省重点高中的确有个校击剑队很出名,曾经拿过全国比赛的冠军,还差一点就能出国去比赛,可惜。
纪霖汌一直把她送回了家里,然后和蔡嘉禾简单说了两句关于白荔中暑的事情,其他一概没提。
蔡嘉禾听说白荔中暑晕倒是心疼得不得了,握着她的手上下看了好半天,忙递上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嘟嘟你喝点这个吧,看看能不能好受一些。”
阿姨的一片好心,白荔很感激地接过来。
“谢谢阿姨。”
“我看晚上的自习还是别去了,你好好在家休息。”蔡嘉禾说。
白荔脸色还是不太正常的白,但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没关系,我现在好很多了。”
她的手刚碰到冰凉的碗边就被纪霖汌直接拿走。
“你别跟着瞎忙了。”他说,一顿朝着白荔抬抬下巴,“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
蔡嘉禾一怔:“哎?我这怎么是瞎忙呢。你这个孩子说话真是要气死我。”
纪霖汌没什么表情,就点了一句:“她又不能喝冷的。”
“啊这。”蔡嘉禾立马反应过来,换了杯热水,“那还是喝点热水吧。”
白荔乖乖地接过来喝了。
换完了衣服,纪霖汌从家里随便拿了本作业题。
两个人从家里出来,纪霖汌单手揣进裤兜里。
他个头比她高出太多,投向地面的阴影都差距明显。
走了几步以后,纪霖汌轻飘飘来一句:“以后冷的东西别吃。”
白荔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唔,知道了。”
她低着头,表面仍是风平浪静的。
但心底里一根弦似乎正在被轻轻地波动。
但因这些是极为私密的少女之事,她脸颊还是泛着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 纪·装杯老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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