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青》挖藕专业

6、菡萏六

　　第二天一早，江弈之便在回鸣宫四处打清妃妹妹的信息，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这宋犹溪，确有此人，且在她十岁之前，打架斗殴，把三品以上的公子，揍了个遍。不过在她十岁之后，便一改此前跳脱的性子。和她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姐一样。整日呆在尚书府，连她姐姐嫁人也未曾出面。
　　"照她的说法，她跟她姐姐应该关系很好呀，怎么她姐姐都嫁人了，她都不送一下？"江弈之回忆着昨天宋犹溪的那个说辞。再对比一下打听到的信息。发现二者存在些出入。
　　“可能是太伤心，不愿姐姐出嫁。”朱厌揣测了一下女孩子的心思。
　　“不无可能。”
　　“可是她10岁那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以后都足不出户的呢？”江弈之直觉这个信息很重要。
　　朱厌倒是想到什么，正欲开口，宫门突然被人打开，两人一望，是皇上身边那个太监，身后还有一群侍卫。看着他们，江弈之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不会吧？那皇上办事效率这么快？！
　　直到那太监慢吞吞的说：“清妃娘娘死因已查清，有劳诸位。”说完，指了指身边的侍卫，“李侍卫会带大家出宫，这边请。”江弈之才放下心来。
　　同时又疑道：查清了？连审问都没有审问一下，就结束了？！
　　朱厌指了指前面引路的太监，使了使眼色。江弈之秒懂。两人在一群中偷偷溜到前面，悄悄塞了一块银子，给那太监。同时低声问道：“公公，那清妃娘娘因何而死？”那太监瞥了一眼朱厌，一边将银子塞进袖子，一边道：“实是难以启齿，那清妃与侍卫通奸，被宫女发现后，无言以对，边自裁了。”这下轮到江弈之震惊了——清妃，有身份有地位。也不像那些胭脂俗粉的般争风吃醋。一听就是一个清廉的女子。怎可能做出如此自贱之事！
　　“你…你确定？”江弈之不可思议的问道。那太监见江弈之不信，连忙说：“自然是真的，那侍卫也承认了。老奴也不敢相信，你说这清妃怎么就想不开呢……”
　　江弈之没有理会太监的长篇大论，拉着朱厌继续混在人群的末尾。他和朱厌对视一眼，刚低下头，别听朱厌说：“那宋犹溪，应该是离家出走的。”话音刚落，江弈之便抬起头。要说的话不言而喻。
　　“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她会做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风有些湿湿的，将珠帘微微吹动，光洒在桌案上的荼蘼花上。花上挂着水珠，一遇光，便向它折射在洁白的花瓣上。一声一道小小的彩虹。浪花在纯洁的同时，平添一分妩媚。
　　案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也是成片的荼蘼。轻轻掩着丛中的广袖长袍。细细的工笔浅浅地勾出画中人的修长身影。一头长发洒下，青色衣衫与洁白的花相呼应、相争奇。画卷逆着光，登时有了几分神秘，让人想拨开花丛，一窥究竟。
　　案边站着一个人。身着白色长袍。与桌上的花相呼应。那人站在窗前，扑面的阳光将人刀削般的棱角给晕开，竟有几分温柔。细长的丹凤眼微眯，更显温柔多情。那人对着宫门口，轻轻地说：“真的回来了。”

　　朱厌和江弈之站在醉仙楼外，一边看着小二招呼客人，一边愣愣地消化清妃出轨这件事。
　　“真不敢相信，清妃居然是这样的人。”江弈之摇摇头。
　　“或许是我们先入为主，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朱厌摆摆手，“算啦，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也没必要纠结。”
　　“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件跟我毫无关系的事能扯到我身上？很明显是针对我的。我觉得很有必要调查下去。”江弈之严肃地点点头。
　　“也是。不过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好吧。”
　　说罢两人便转身进楼，明天迎接他们的，将又是一场头脑风暴。

　　第二天一早，江弈之一下楼，。便瞥见一片衣衫。刚看清楚人脸。，朱厌便顺手塞给他一份早点。
　　“走吧，去护国寺。”朱厌说完，便快步走出去。
　　江弈之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追上去。
　　护国寺门外，两人停下脚步。江弈之瞅了瞅朱厌，道：“来护国寺干嘛？”
　　“清妃出事的前一天来了护国寺。你还记得，是谁接待的他吗？”
　　他这么一说，江弈之便皱了皱眉：“无尘？”
　　朱厌一看他，便知道他懂了：先不说清妃的死因，单就是她前一天来了护国寺，更别说是无尘接待的她。这便已有足够的嫌疑。但他们在皇宫，别说是看见护国寺的人。就连皇上审问无尘的风声都没有。只不过……
　　“你怎么知道，问题出在护国寺？”
　　朱厌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排除皇宫风险太大，范围太广，先从护国寺查起。”
　　江弈之点点头，两人便并排着走进大门。
　　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将一只突然想起朱烨那天说的：非达官贵人，不得入内。当下便沉思。再一定眼，便看见朱厌对着佛像双手合十。从江弈之的角度看去，愣是看出几分虔诚。
　　江弈之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那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木鱼声，在空旷的主殿回荡。屋里也是一样的身影，走起来懒散的没个正形，但在金色的佛像下，却又格外庄重。时光的回溯让眼前的身影模糊不清，以至于只能在佛像面前虔诚如此地步的概念有些凉薄。那个声音转过头来一笑，晕开的画面无端凄凉。就像，湿了眼眶。
　　江弈之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和朱厌萍水相逢，连相逢的波浪都是那么无理取闹。他实是面对不了，那平日狡诈多端的少年，卸下伪装的温柔内里。就像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愿将满腔温柔多情诉说给对方，便只能将孤独小心翼翼的露出一丝细缝，给过路人看一下，以不至于，只能将心酸在黑夜里自己蚕食。哪怕同情自己的，不是对方。
　　正是如此，江弈之才更加慌张。他自缢不是那个纯良的过路人，哪怕相识，也担不了“知己“”二字。
　　朱厌礼完佛，没有理会江弈之一脸拉屎拉不出的表情。
　　“走吧，别忘了正事。”
　　话音一落，江弈之这边立马抛弃刚才百曲千肠的心思。随着朱厌走出要主殿。
　　两人绕到店的后面，那是一棵姻缘树。粗壮的枝干，婀娜的枝桠，随风飘扬的红丝带。没有妩媚。只有七分庄重，三分佛家的风情。树下一个弟子在扫地。
　　朱厌渡步到那和尚身边，低声开口：“大师。你知道无尘大师在哪吗？”
　　那和尚不由自主的问道：“施主找师叔何事？”在下意识瞥了一眼朱厌，最后目光落在江弈之身上。
　　江弈之站在姻缘树后。漫天的红色溢出一丝绿，神情漠然，发带随风飘动，恍若世外仙人。他侧过身来，与那和尚一对视，两人俱是一征。
　　好像啊，尤其是那双淡漠到不愿印上人间烟火的眼睛。
　　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