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信友善》1mol羊毛

2、冷太阳

　　席远臣就是这样一个以为正直和其他感情是可以分开的存在。

　　但季有不是，在他看来，善良是有条件的。我喜欢你，所以我帮你，和善良无关。

　　季有状似不经意地抹去眼角的泪滴，反手拉起席远臣的手带他出了教室。

　　尽管眼前的情况不允许欢呼，但也无法否认当晨光照在这两个白衬衫少年身上的时候实在是令人愉快，心中慢慢生出一种清爽的的感觉。

　　两人走过栏杆前，微风吹过，席远臣忍不住先开了口，“对不起，我想了想还是不应该麻烦你好了。”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吗"季有内心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更怕失去了这次与席远臣接触的机会。

　　要知道，跑走的坏人怎么会傻到重回犯罪地点，除非他乖乖被人牵回去。

　　“这件事总会有人去解决的，我刚刚实在是一下冲动，”席远臣低着头，神色有些懊丧，“不说了，我去看下我爷爷奶奶了。”

　　说完，席远臣拍了拍季有的肩，准备再一次在季有面前跑走。没有这样的道理，季有一把拉住他的书包肩带，“我陪你去。”

　　席远臣忧伤的脸蛋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点笑容，“我家事，你跟来干嘛？”

　　季有瞥他一眼，“都说了是家事，我怎么有不出席的理由。”那个刻意加重的“家”字，极具聪明的国王的架势。

　　这种架势，说实话连当事人都觉得神奇。第一次季有注意到席远臣，是个下雨天。高二分班第一个天的雨夜，那个在雨天跑来跑去给同学递伞而自己淋得衣服都紧紧贴在□□上的后桌，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冲击，善良着，闪亮着，性感着。

　　不仅是因为席远臣的脸十分优秀，声音十分好听，更因为季有这个颜控野猪第一次闻到了干净的味道。

　　季有“扑”了上去。

　　早上到班里时，他会顺手摸一把席远臣的后脑勺；平常传作业时，偏偏不用寻常的方法，用书本触碰席远臣的脸；上体育课时，打球非要用怀抱防着席远臣，跑步非要和他并肩跑……

　　不到一个月，所有人都知道季有对席远臣有意思。

　　有讽刺的，有看不惯的，季有一个个约到了厕所，对他们进行“三观教育”。

　　唯独这个席远臣，他教育不来。因为席远臣总是对他紧皱眉头，紧抿嘴角。眼睛虽然blingbling地闪着但也没有任何甜蜜的味道。

　　然而此刻，就在季有故意用“家事”调戏席远臣后，迈开步子冲向校门口后，后者却难得露出了一个正常的表情。

　　如果季有回头，他会看到的是席远臣把自己的心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探出一个天使的小脑袋。

　　善良的人其实有些时候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因为他们会被伪装的善良共情。无论怎么伪装，门外站着的永远都是一个带着叉子的恶魔。

　　两人一起到了校门口，席远臣的母亲柴雪已经等在了车边。

　　她看到季有带着席远臣走出来，内心十分困惑。她对儿子笑了笑，“这是哪位？”

　　席远臣拉了拉他妈，给季有扣上了顶“送我出校门顺便逃校玩“的坏孩子的帽子。说完顾自打开了车门，催着他妈赶紧开车。

　　季有狠狠地盯着那辆车，屁个好人！一个人落寞地晃荡在校园外，幽冷的海草又重新缠上了他的步履。

　　如果，席远臣同意他去，他想他也不会去。毕竟一个人再没有原则，该有的皮总还是包了三层的。肇事逃逸司机怎么能对可怜者投以同情呢？

　　“可为什么偏偏是席远臣爷爷奶奶？这是连老天都不帮我？让我背上个凶手的称号，想让我死心？”季有一边想着，一边踢着黏在路上的落叶。

　　修长的腿，“踢踏踢踏”地踢在路上

　　当一个人做错了事，又无人可怪时，他往往会选择客观精神为自己开脱。季有找了老天，他怪造物者故意分开，可他自己也没想到席远臣更有可能喜欢的是那个能承认自己错误的自己。

　　季有拿出了手机，给他爸打个个电话：“爸，怎么样了？”

　　季武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踏马别操心我这里了，我就求你安安静静读个书。”

　　“那两人孙子是我同学……”季有没忍住，开了口。

　　其实他也不希望他爹说什么，但除了他爸，他也无人可说了。

　　那种把自己弄脏到满是泥污的感觉，除了他爹没人更懂了。

　　季武军嘶了声，沉默了会儿，“我人已经给你找好了。”

　　“谁？”

　　“你管这个干嘛？人家需要钱，自然就来了。”

　　季有心里最后一根善良的细丝摇摇欲坠，他想着，那个人是谁？他需要钱是为了什么？赌债？家庭？是为了家人或者好事情吧？没有人会比自己再不堪了。

　　季有头都快垂到了地上，一两卷小黑发立在头顶，随着步伐迷茫地摇摆着。晨风还在吹着,这个漂浮在世间的野草显得真是孤单又寂寞。

　　回到了班，一堆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席远臣爷爷奶奶被车撞的事。席远臣，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冷太阳。虽然他不笑，但他会提醒班里的女生走过水坑；虽然他不笑，但他会用心的给老师同学做好工作；就算他不爱笑，但他任然热爱善良，实践善良。

　　“我真心疼他，想给他一个抱抱！”

　　“你别说了，我都看到他眼睛有点红红的，这谁受得了？”

　　以往这时候季有会冲上去大喊“你们离席远臣远点，他是我的”，但今天怎么不应该轮到他了。

　　他一把拉开凳子，又回到了先前的刺猬状态，大家都啧啧感叹，这季有陷得可真深，连席远臣的家人受伤都这么“悲”屋及乌。

　　席远臣到了医院，他妈叮嘱他“你别和你爸聊这案子，他受的刺激可大了。”

　　点了点头，他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窗先去看了看他爷爷。爷爷年龄比奶奶大，车祸一出，情况严重多了。

　　他看着爷爷惨白的脸颊，握了握拳，半晌才松开。

　　“奶奶在楼下，不过她在睡觉。我带你去看看。”

　　跟着他妈走下楼梯时，他偶然撞见了正在楼梯间抽烟的戒烟多年的他爸。

　　仿佛一夜间沧桑了十岁的席治，看到妻儿，灭了烟头，勉强笑了笑，“原谅我。”

　　席远臣妈妈柴雪听到这话，忍不住也酸了眼角，上前抱了抱她老公，“没事，会好的。犯人好像已经快抓到了。”

　　席治这个坚信了善良一辈子的老爷们，也恶狠狠地说道，“非把他皮扒了。”

　　席远臣头低着，看着脚尖，上面因为今天早上出门来不及擦，留了些污渍，声音低沉，“爸，奶奶怎么样？”

　　“奶奶情况好点。可是但凡那畜牲能早点叫救护车就不会这样了啊！”

　　那个司机是在害怕承担责任吧，怕自己坐牢，很多人对肇事司机都会这么猜测。其实，原因不止这一个。比如，季有还是因为不想让席远臣失望。他根本不能叫救护车。监狱不是监狱，只是一堆阻碍他和席远臣的砖头。

　　席远臣看完了奶奶，妈妈送他回到了学校，刚好赶上了第四节课。他悄悄打开后门，和讲台上的老师示意了下，快速回到了座位。

　　打开课本，转开笔头，眼睛注视着老师，席远臣不用五秒钟就投入了学习。一直到下课，旁人都没有感觉到他的走神。

　　更别提一直用着窗户的反光盯着他的季有了，自从后座的那人一进班，他全身的毛孔便打开了，企图捕捉到那人的情绪。如果是悲伤，那他便陪她哭。可是，他看上去什么反应也没有。

　　季有，有些时候真的是很天真。他真以为，这场事故会有美好的结局了。席远臣爷爷奶奶会康复，席远臣并没有崩溃，他自己也不用坐牢，那个顶替他的人拿了钱也乐在其中。

　　所以一下课，他就立马转过了身，用食指碰了碰席远臣的小拇指，“出去走走吗？”

　　席远臣一般是会皱着眉头拒绝的，但今天他只是抬着头，用黑色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季有。

　　一秒，两秒，三秒，季有忍不住了，慌乱的眨了几下睫毛，把席远臣的沉默当成了默许，直接拉起了他的手带出了教室。

　　席远臣的手很清爽，而且比他的手暖和，正像是冬日里的暖炉，可惜现在是夏天。

　　季有只牵了一会儿，席远臣就像反应过来般的挣开了，稍稍偏开，向前面走路。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斜靠在栏杆上，爬山虎绿油油地垂下，那个穿白校服的少年美得不像话。

　　风轻轻地吹，季有觉得这时候真不错。席远臣正需要安慰，他有的是快乐。

　　他上前，用左肩轻轻碰了碰席远臣，但只碰到了手臂，“事情怎么样了？”

　　席远臣顿了顿，还是开口了，“司机快抓到了，就是我爷爷奶奶身体不太好。”

　　季有也很喜欢他自己的奶奶，但他没理由喜欢席远臣的爷爷奶奶，所以他只能是装了个悲伤的表情，一句话都没说地紧紧靠着席远臣。

　　上课铃声响了，但旁边的席远臣却没有想要动身的感觉。季有震惊了，拉了拉席远臣，“学霸，上课了。”

　　但席远臣状似没有听到，他说着，“我去个小店，你先回去吧。”

　　季有无语了，好学生逃课都只敢去小点的嘛……但他没有犹豫，直接接了句，“我也去，我请你！”

　　就在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衣衫不整，头发被水打得湿漉漉的。

　　季有当然认识他，那是他死党余喆的“学习”内容，简单点就是恶霸的欺凌对象，江杭。

　　那人经过席远臣时，给他带了一身水。季有自然不爽，正准备替那个善良体做点什么时，席远臣今天第二次令他收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的清纯白菜皱起了眉头，直接侧了侧身子，那个人面朝地板摔在了楼梯上。

　　旁人可能看不清，但季有知道，席远臣是故意的。他故意侧过了身子，他故意没有用手扶住这个同学，他故意做了个坏人，并且继续面无表情地低身扶起了江杭。

　　季有突然感觉背后的汗毛立了起来，席远臣是不是有的时候也没那么善良？

　　他盯着眼前的景象发着愣，可以看到江杭满脸的感激，和席远臣的淡漠。他才知道，善与恶他妈可以这么共存！

　　那他季有，也有善良的地方吗？

　　“走啊。”席远臣已经到了楼梯口，转过身对着待在原地的季有。很冷漠，似乎刚才那个声音不是他发出的。

　　季有感觉到太阳原来也可以真的是这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