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杀人坠落》una夏

3、溶和

　　第三章溶和
　　早晨，乔白头昏脑胀地醒来，第一件事就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记起自己为何如此郁闷。今天不用上学，但等着她去做的事却不少……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个人居然还没醒。那是自然的，吸血鬼在白天精力都不是很好，而且唐·咸别还重伤加封印！唉！收留一个重伤的人，偏偏那人还很懒，天啊……乔白唉声叹气地去洗漱，然后做早饭。如果是一个人，乔白这一顿就不吃了，现在多了个人，总不能让病人饿肚子吧？
　　“喂，喂，嗯……唐？起床了……”
　　唐·咸别几乎是立即就醒了过来，这算是吸血鬼特有的警觉，但半天才反应过来。乔白一身暖橙色毛绒绒的敞领睡衣，头发散着，慵懒地搭在肩上。手中托盘上的食物，使整个画面更加完美。唐·咸别第一次注意了人类的相貌，只觉得乔白长得不算很美，清清秀秀，与其他女孩也并无太大不同。然而神色之间却有一种隐隐的坚韧，让人心生信赖。就如一碗清汤，虽然淡然如水，却也依稀留有一丝鲜味的风情。这大概便是唐·咸别初见乔白时，颇感惊艳的原因。
　　“这是早饭，我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不吃早饭吗？”
　　“吃过了，谁像你呀，不叫都不自觉醒的。”乔白走向门外，大声回应着。
　　其实乔白此言差矣，吸血鬼的能量强大到可以几个月不休息。只是唐·咸别重伤在身，而且刚接受强大的封印，身体尚未适应，才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
　　唐·咸别吃着早饭，微微懊悔。若是自己早起一点，就可以与她一起……等等。自己怎么会盼望与一个人类共进早餐？唐·咸别惊诧地呆了一下，连正在咀嚼的动作都停下了，一会才回过神对盘子继续进行“扫荡”……
　　上午乔白是去了银行，下午乔白终于得以悠闲地在家边吃零食边上网，享受着这在高三生活中千金难求的放松。嘿嘿，看来这事也是有那么点好处……她心满意足地看了唐·咸别一眼，那人正在好奇地翻阅茶几上的休闲杂志。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沙发、茶几两地方。
　　“唐，接住！”
　　唐·咸别一伸手，抓住了乔白扔过来的东西。嗯？遥控器？

　　唐完全了解电视机的使用，但亲自开电视还是头一回。他打开电视，心中想着他这两天把吸血鬼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看了个遍！不由得看向乔白，她正在抱着果汁玩游戏。此刻的表情让唐·咸别想到吃饭喝足后，在阳光下咪着眼睛晒肚皮的猫咪。
　　又平安、祥和地度过了一天，这不论对于乔白还是唐·咸别来说，都意义重大。
　　一个温暖而飘散的东西铺在了身上，唐·咸别不舒服地想转个身，却感到钻心的痛。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并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目前的状况。那个令他不舒服的东西，是临近晌午的阳光，温度偏高且质地粗糙——吸血鬼对阳光就是如此敏感。乔白不在家，记得她说过今天要考试，早上她走得早吧！所以才没叫他，昨晚在自己吞吐地（因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还是做过暗示。她终于知道放下电脑回屋看书，为考试做准备。想起她明白自己意思时的表情，唐还是有点郁闷：至于把眼睛瞪那么大吗？考不好拿我发泄，也是有可能的嘛……不如做回好人，督促一下这孩子。
　　现在已经近中午，距乔白回来也不晚了。唐·咸别想了想，艰难地起身，挪到卫生间，解除伪装，变回吸血鬼的样子。镜中的人却让他吃了一惊。自己伪装成人类时眼睛是深褐色的，而他真正的眼睛是灰绿的。但现在，他的眼睛已成了金色，望着镜中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自己的眼神，好像比以前多了什么，是封印的原因吗？他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呼应似的，先前见过的那枚火焰形纹章渐渐浮出来，有轻微的痒感。唐·咸别突然一阵说不出的心烦，对着空气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并不存在的牛虻。
　　纹章又重新消失了。
　　唐·咸别回到客厅，用乔白特地放在沙发边的医药箱给伤口换药。他父亲的力量还真不容小觑，要想完全接受，还真得躲在人类世界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这样怎么猎取食物？不过，说来也奇怪，到现在自己也没感到过饥饿，难道是人类的食物起了作用？
　　刚包扎完毕，一串清脆的钥匙撞击声传来，门开了。“嗨，唐！我回来了，不要告诉我你还没起床……”
　　“当然不是，看你的样子，考的不错？”
　　乔白立即笑容灿烂：“呵呵，是啊，昨晚看书猜中了很多题！加之我本来就很拿手理化的。为了庆祝，我买了一直很想尝的香酥道！”她拎起手中的便当袋展示给唐。

　　看着她得意的笑脸，唐·咸别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被子上的猫脸，眼睛眯得好看地弯着。
　　乔白走进厨房，忙碌了一会，把两人的午餐端了出来，还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果酒：“酒精对你的伤口不好，所以就不给你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神情享受地美美喝了一口。
　　爱酒的女生……还真是少找啊！唐·咸别突然想到，之前她一直一个人生活，那岂不是一直独饮？唐·咸别也很爱酒。酒这个东西，是吸血鬼唯一一次放下身架向人类学来了。吸血鬼的酒量普遍都比人类大，但因为几乎没有与人类共饮过，所以唐·咸别也不知自己酒量如何。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灌醉了试试，总是喝到感觉刚刚好为止。冷血的吸血一族是不会像人类一样借酒浇愁的，只是需要美妙的酒精沸腾自己的血液……看她如此嗜酒的样子，伤好了后，一定与她拼个痛快！
　　想到这儿，唐神情突然一黯。伤好了，他还会停留在这儿吗？还会与她坐在一张桌子共进午餐吗？工许不等伤好，他就会来了，抑或是哪天干脆把乔白当成食物……
　　他会吗？
　　要是以前，他当然会。而现在……这个女生在短短三天内，给他带来巨大的改变。乔白在他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时，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他感到这个女生是如此不同，甚至改变了他对人类的看法。但他将如何看待自己的这种改变呢？一时间，他也迷惑了……

　　“咔嗒。”
　　一声轻响，在这空旷的荨生岸之上却分别突兀，甚至引起几声微弱的回声，使人莫名心惊。
　　毫不意外地，这声音很快传到了庭宴那里。庭宴是荨生岸上的神，且是唯一的神。
　　其实，曾经、曾经……
　　庭宴一挑眉，指间杯中的液体几滴似跃非跃的荡了几滴，还起了袖珍涟漪。
　　这声音是从仑昃塔里传来的。
　　是……他么？
　　时间在永恒的运动着，不会因为唐·咸别一个吸血鬼的困惑而放慢他的步伐。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日子过得风平浪静。（除了公布考试成绩那天外，虽然乔白不会太在意分数和名次这类东西，可班中几个同学兴灾乐祸的笑容让她实在很不爽！）乔白上学，唐·咸别在家努力适应着人类生活和接受封印在身体的种种变化。
　　首先，他已经接受了眼睛变为金色的事实，尽管他很不愿意。因为他父亲的眼睛就是金色，所以他可以肯定是那封印搞的鬼。他不喜欢这样，他从金色的瞳仁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其次，他的恢复能力大大减弱。以往他受了伤，总是能很快自我修复。而这一次，伤口愈合得出奇地慢，就算是伤得前所未有的重，并且是被上任封印继承者所伤，可也不能慢到与人类的复原速度相差无几。不过这倒是让乔白少了疑心——像她如此聪慧的女孩子，定会发现什么异常的，真不知有了这个封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一点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不吸血也能活了！或者说他不想吸血了！其实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前，他已一个星期都未吸血而靠人类食物度日却活得安然自在了。但一次意外，才使他幡然醒悟……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令人尴尬的事情——乔白的头发与发带缠在了一起，或许是早上太忙乱不小心系成了这样。总之，晚上临睡前，乔白怎么也解不开那平时柔顺的发带与发丝。于是，她从卫生间走了来，表情古怪，语气古怪地请唐·咸别帮忙。
　　唐·咸别见她郁闷而略带怒气（是气发带还是气自己一次依赖？）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眼看乔白就要恼羞成怒，他才忙去察看“灾情”。情况不是太好，乱成了一团，大概是乔白努力想要解开反而弄巧成拙的结果吧。唐·咸别试出手，想试着缓和一下“灾情”。出料——倏然——无意间——唐的指间触到了乔白裸露在外脖颈处的肌肤，柔润细腻，带着人类独有温度。唐·咸别顿时如触电一般收回手，却是迷人的望着白皙柔嫩的后颈，那是他作为吸血鬼最为熟悉的地方。而现在他却不想吸血……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心情正在萌芽。
　　“唐？你解开了没？”一声清脆的询问如一串滑落的彩音，却似冷水倾盆而下，使唐·咸别如醍醐灌顶。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想吸血却产生了那种奇妙的心情？这是怎么回事？唐·咸别在震惊之中，随口说道：“我也解不开，用剪刀把发带剪了吧！”
　　乔白嘟哝着转身，大概说了些“倒霉啊，煞星在家”之类的玩笑话，自己又想办法去了。转身的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丝金光。错觉？
　　乔白垂着头去找剪刀，唐·咸别一人躺在沙发上，回想自己确有好几天未吸血了。若是以前早就饥饿难耐了，而今却一切良好，只是伤势恢复较慢。用自己的知识还真是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唐·咸别闷闷地想。

　　有人可以解释。
　　或者说，“神可以为你解释”？
　　庭宴站在云端，那浅得几乎辨不清颜色的眼眸，宛如反射所有事物的玻璃球。千万年来藏匿嗜血的魔物啊，你如何能对一个生若沧粟，死如蜉蝣的凡人动心？
　　他眼神似喜似悲，转身走向远方。
　　那天他察觉到封印松动后，几经察实。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在经历长得连他自己都已忘却的时间，他在永恒不变的荨生岸上看凡间变化万千，沧海桑田、花开花落了多少次。这对于庭宴无止境的生命来说，也是很长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也做了许多转变，甚至庭宴在回忆“他”的过程中，慢慢地也转变成“他”。“他”若是看到此时庭宴，一定会说：“庭宴已经是个强大的神了。”若是能见到“他”，庭宴也会说……
　　若是……
　　曾有一段时间，因为庭宴等的时间太久了，自己都会怀疑当初是不是错了。所以当这验证的时刻终于来临时，庭宴那千年不变的表情扬了一下眉。
　　“他”，庭宴总是避免说出那个名字，因为怕会情不自禁打破约定，跑到人间，找到那个继承封印的吸血鬼，杀了他把“他”放出来。太久没有说过那两个字了，自从……
　　不过现在，庭宴可以无所顾虑地说了，也只有“他”才可以如此改变庭宴的心境。
　　“湛和……”
　　那低沉压抑的呼唤声传遍荨生岸，飘向凡间。一个小城中的楼房里，倏然金光大盛！

　　对于那晚的金光，乔白与唐·咸别一无所知，小城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在外游荡的人们觉察到且疑为幻觉。因为那金光只是一闪而过。只有庭宴知道，那是封印下，湛和对他的回应。告诉庭宴，他，就要回来了。
　　从此以后，庭宴在密切注意乔白与唐·咸别的同时，也作了亲自去迎接他的准备。
　　但随后，却发生了庭宴自己都未料到的事情……
　　第四章杀戮时刻
　　随着夏日的临近，乔白的学业一天天繁重起来。尽管乔白对于学习采取随心所欲的态度，但高考这等大事，她得不放在心上。还好唐·咸别的伤势已好转（唐：这都几月了，还不好转！慢得我要崩溃了！不过日子过倒挺快），甚至可以帮乔白做些家务活了。（乔白：我总算没白养他……）
　　这天乔白近午夜还未回来。
　　唐·咸别一个人在家心神不定，乔白一般都在十一点之前到家。那天之所以能在巷口遇到唐，是因为老班找她谈话，而且乔白自己因喜爱夜景在外多逗留了好一会儿。
　　在秒针、分针和时针同时划过数学12时，唐·咸别终于坐不住，出门去找乔白。
　　然而在门口就遇见了乔白，很乱的乔白。
　　心乱，神乱，头发也乱的乔白。
　　真的很乱，心烦意乱。
　　她一看见唐·咸别，就扑进他怀里，把头深深埋进他胸口，半天不出声。他的怀抱冰冷而潮湿，像一个让人坠入就不愿清醒的迷梦。
　　不一会儿，只穿一件衬衫的唐·咸别感觉到前襟处潮潮的。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