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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救美 ...

  •   纵然正逢上元佳节,上京的宵禁依旧甚严,所有的商贩需得在子时之前收摊归家。

      裴鸢在窄窄的河道旁放了花灯,见周遭比她年岁还要小的幼童正对着司俨手中的糖葫芦串垂涎万分,便央求司俨,让他将那些糖葫芦分给了他们。

      上元灯会可供游人玩乐的东西并不算多,除却赏灯放灯、看伶人舞狮之外,也就是猜灯谜了。

      那些灯谜往往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1)

      整个西市的夜集上,也有不少的商贩都开了灯谜摊子。

      二人正巧路过时,见灯谜摊子的主人悬了三十三盏各式各样的花灯,谜语的难度也随着花灯的精巧程度层层叠进。

      而猜出的灯谜越多,获得的礼品越高档。

      最难的那道谜题,则写在了那盏月兔灯上,但若想获得猜此谜的机会,还得将之前的三十二道灯谜都猜出来。

      若有人能将这三十三道谜语都猜出来,这摊子的主人便承诺,不仅会将这月兔灯赠予他,还会再加送一顶兔皮制的毡帽。

      兔皮虽然不及其余兽皮珍贵,但在地处北方的上京,它亦是能防寒保暖的贵重之物。

      司俨见女孩的耳珠被冻得通红,待听罢那摊子主人的吆喝后,便牵着裴鸢走了过去。

      “灯谜怎么猜?”

      摊子主人抬首,见面前公子生得俊美无俦,穿着打扮亦很清贵,便决定宰一宰客:“给一百文,随便猜。”

      司俨知道摊子主人要价过高,却还是给了他一锭纹银。

      那摊子主人接过银子后,边掂着它的分量,边道:“这我也找不开啊。”

      司俨淡淡回道:“不用找了。”

      他虽看似亏了钱财,可实则要亏钱的人,却是这灯谜摊子的主人。

      毕竟这兔皮毡帽的价钱,可不只一锭银子。

      摊子主人也不同司俨客气,他打了个哈欠后,又道:“那这位公子您慢慢猜。”

      司俨颔首。

      之前最厉害的游人,在他这处猜灯谜时,也只是猜到了第二十题。

      那摊子主人见司俨虽然生了副聪明相,却约莫着,他应该只能猜出个十余题来。

      他的这些灯谜,可都是传家之宝,很少有人都能猜出来。

      裴鸢安静地听着司俨和摊子主人的对话,不时地吸着小鼻子,司俨便牵着她又到了花灯处。

      花灯内的烛火皆在熠熠地燃着,一派橘黄暖芒之下,看谜题的男人很是专注,神奇亦不复平日的阴郁和冷淡。

      裴鸢也假装在看灯谜,实则却不时用眼悄悄地瞥向男人的侧脸。

      司俨看谜题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将所有的花灯都看了一遍。

      裴鸢本以为司俨还要再思考一会儿,却没成想他已然牵着她又走到了那摊子主人的身前。

      那摊子主人觉得司俨会告诉他第一道灯谜的谜底。

      这第一道灯谜比较简单,多数人都能猜对。

      司俨这时嗓音温淡地道:“店家,你这三十三道灯谜的谜底分别是沉木、腰鼓、鞍辔……”

      摊子主人原本眯起的双眼逐渐睁大。

      随即,他的嘴巴也微张了起来。

      司俨讲罢,复问:“这三十三道灯谜,我都答对了吗?”

      摊子主人:“……对…对了。”

      他今夜还真是撞见鬼了!

      眼前的公子他还是人吗?

      这么短的功夫,有的人就连看一遍灯谜都做不到,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遍灯谜,不仅得出了所有的正确谜底,就连次序都没有任何纰漏!

      裴鸢亦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小嘴。

      司俨的记忆力,不,不只是记忆力,他…他真是有点可怕了!

      裴鸢仍处在震惊当中,司俨这时却将那顶兔皮毡帽扣在了女孩的小脑袋上。

      她戴上这顶毡帽,模样瞧着更可爱明媚了。

      ——“这回,你能暖和些了。”

      裴鸢听着司俨温沉如故的言语,亦用小手摸了摸脑袋上那顶毛绒绒的兔皮毡帽,她觉自己果然暖和了不少。

      原来,司俨来猜灯谜,是为了给她换顶兔皮帽。

      思及,裴鸢觉得心中甜丝丝的。

      待二人猜完灯谜后,便决定折返归府。

      归府的缘由不仅是因为西市的百姓渐少,官兵已然在街道逡巡。

      还有一缘由便是,司俨适才在那灯谜摊子旁的壮举很快便传到了其余灯谜摊子处,那些摊子的主人在见到司俨后,都跟见到罗刹恶鬼似的,吓得提前收摊,生怕司俨会来他们那儿猜谜。

      而在回去的路上,司俨却松开了裴鸢的手,没有再帮她焐手。

      裴鸢同他并肩行着,仍在心中回味着男人掌心的温度,待二人在路过一个暗巷甬道时,裴鸢却觉,自己的手竟是突然被什么人给拽住了。

      她明显觉出,这手并非是司俨的手。

      可当她回过神后,却是为时已晚。

      裴鸢刚要张口呼救,小嘴却被人捂住且发不出任何声响来。

      待她被拐至某个偏僻的暗巷之后,心跳已是如擂鼓般骤然狂跳,她的各种感官也比平素敏感不少。寒冷的飓风飒飒而过,她头上的兔皮帽早就不知所踪。

      纵是在一片黑暗中,裴鸢也能觉出,这暗巷中不仅藏匿了一个歹人,而是有四五个颇善武功的成年男子。

      她心中自是万分害怕,却惊惧到连哭都忘了。

      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然抵在了她的颈脖处,挟持她的人嗓音粗哑,威胁道:“别乱动,不然老子要你命。”

      裴鸢不禁打了个寒颤,可纵是身在险境,她希望有个人能来救她。可她却不希望,来的那人会是司俨。

      她觉得司俨应是打不过这么多的人,她不能获救不要紧,可她不想让司俨受伤。

      裴鸢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司俨出事。

      她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掳她至此,按说她的父亲在朝中很少树敌,在上京也没什么仇家。

      裴鸢觉得自己今夜可能难逃一死,亦觉得很对不起父母,这般想着,女孩还是默默地落了泪。

      泪珠甫一从眼眶夺出,登时便结成了寒冰。

      这暗巷甚为阒静,裴鸢边无声地哭着,边觉出,这些歹人似是突地警觉了不少,且都看向了一个方向。

      裴鸢亦循着视线看了过去,隐约可见,有一身量颀长高大的男子正向着众人走来。

      他离她的距离愈近,他的面容也愈发明晰。

      裴鸢渐渐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司俨!司俨他来救她了!

      司俨一贯平静的表情难能显露了几分焦急,他对那歹人冷声道:“松开她。”

      挟住她的歹人冷笑一声:“你既是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处。”

      那歹人复又低首看了看裴鸢,复神态猥琐地道:“至于这个小妮子吗…待老子将你杀了后,便送给哥几个尝尝味道。”

      裴鸢忖着那人的话意,却有些弄不明白。

      尝尝她的味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吃她的肉吗?!

      这话甫落,裴鸢却见司俨的面色登时变得阴沉了几分。

      她能明显觉出,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司俨。

      裴鸢从未见过司俨的怒态,亦觉得如他这样的人,怕是永远不会做怒,甚至是外露任何的情绪。

      而如司俨这般仪质温雅的人,一旦生气做怒,才是最可怕的。

      ——“裴小姐,你先把眼睛闭上。”

      裴鸢听着司俨语气沉沉的话,没有多问半句,立即便阖上了双目。

      待闭上双目后,她的听觉变得比平日灵敏了许多,亦听见了数人扭打成团发出的各种声响——

      有寒刀划过积北之风,泛出的泠泠刹音。

      亦有筋骨被人猛地错位,发出的咯吱和咔嚓声响。

      他在其中,未听见司俨的声音,只能听见其余歹人从闷/哼吃痛,再到痛苦呻/吟,最后那些声音皆都变成了惨叫和哀嚎。

      就算她闭着眼,也能觉出这场打斗的激/烈。

      裴鸢虽通过声音判断出司俨占了上乘,却还是心生担忧地睁开了双目。

      除却挟持她的那名歹人,其余歹人皆已痛苦倒地,奄奄一息。

      司俨如墨般的双眸带着罕见的阴戾,他走到了裴鸢和那歹人的身前。

      莅了适才的那番打斗,司俨额前落了几缕墨发,唇边也渗了些血,却丝毫未显落魄和狼狈,于夜色中,反是带着几分诡异的俊昳。

      司俨的身量比那歹人高了大半头,走向他时,那歹人携着裴鸢,下意识地往后退着步子。

      ——“我让你松开她。”

      歹人知道自己不是司俨的对手,便欲用匕首割断裴鸢的颈间动脉,他刚要下手,司俨却觉出了他的意图。

      他宛若一头于暗夜扑食的黑豹,于遽然间,动作凶狠却不失优雅地寸扭了他右臂的筋骨,亦将裴鸢从他的桎梏中解救。

      整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歹人手中的刀柄应声落地,司俨却提着他的脑袋,将其往身后的斑墙猛然砸去。

      只听“咚——”地一声,裴鸢险些惊呼出声。

      却听见司俨的嗓音带着憎恶和狠戾,他沉声问道:“我问你,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裴鸢有些不太明白,她觉得这人适才的话只能算是可怕,却不知这话恶心在何处?

      那歹人的额头已然渗出了涔涔的鲜血,司俨却又迫问他:“你知不知道,女子被人作弄之后,就算活了下来,也只会生不如死,嗯?”

      司俨虽像是在问着那人的话,却丝毫都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他还未张口,司俨便又提起了那歹人的衣襟,猛地挥拳又砸向了他的脸。

      ——“你不懂,像你这种龌龊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他的母亲翁氏,是个极其坚韧又聪慧的女子。

      在徐州的那段时日,她为了保护他,忍辱负重,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却仍坚强乐观的活着,也从不在他的面前流露出沮丧消沉的一面。

      后来他和母亲被抚远王接回了上郡,父亲也原谅了母亲的不贞,司俨本以为,他和父母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过上安稳的生活。

      却没成想,那窦氏二姐妹却派了数个男人去凌/辱他的母亲。

      世人都说,翁氏是被抚远王所杀。

      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司俨的母亲在遭了如此大辱后,选择了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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