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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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用折扇一下下敲打着手心，又像一下下敲打在宁海的心脏上。“猗窝座被无惨转化为昙鬼，无惨却偏偏对于他的身份一点都不知道？你不会这么想吧。”
“仔细想想看……”童磨的声音轻轻的，钻入宁海耳孔中，“无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猗窝座一个资历不算老的鬼为什么获得他那么多的宠爱，短时间内跻身上弦二，仅此于上弦一？再想想，他真的是机缘巧合被变成鬼的吗？”
童磨越说，宁海的手越冷，也攥的越紧。宁海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童磨的脸，强自镇定下来，对他露出一个冷笑。“无惨和你有深仇大恨？你是不是想借我的手杀死他？”
童磨并没否认。“他一直都想杀了我，又对你不怀好意……不管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和他不敌对。但是你不应该这么想，这太不像你了。”
宁海的眼神冰冷，“但这样去想才像你。”
“被了解的这么深，我很开心。”童磨弯起眼睛，露出个快活的笑来。
“我了解你，你确实该开心。”宁海说着，忽然伸手握住了童磨的手掌，从他手上取走了锋利金扇。
童磨一愣，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什么便觉得喉咙一痛，脖子被金扇毫不留情地贯穿。
宁海又逼上前几步，将他挤退到墙角。金扇触到墙壁，将他和厚重墙砖钉做一体。
完成这一切后，宁海吐出一口气，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惜你从来没有彻底了解过我，所以我看着你实在开心不起来。你可以死了，我会在这里看着你被太阳晒成飞灰。”
童磨的眼睛里露出难见的迷茫，艰难地想发出声音又做不到。已经微亮的天边透出一点光线，却照不亮他的双眼。
他的手部一阵扭曲变形，又变出一张嘴来，这张畸形的嘴为他发出了心声。“我答应过你以后不再用这幅样子出现……昙，我可以成为昙。”
“你骗我一次，这次轮到我骗你一次。”宁海摇头，“你成为不了昙，我会和真正的昙在一起。至于你……下地狱去吧！”
宁海握着金扇的手，冰凉无比。
但他眼中的绝情，却比手还要冰冷。
童磨用仿佛无机质的双眼望着他，安静地听完了这句话，似乎已经理解接受了这个结局，明白他将得到怎么样的果报。可是没有多久，他的嘴角慢慢扭曲，表情变得疯癫起来，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有趣！”
“有趣！”
那张畸形的嘴大叫着。
“有趣啊！”
宁海看着他，竟觉得他此刻的笑意十分真实。
扭曲，癫狂，但不来源于任何精妙的模仿伪装。
童磨用手捂住胸口，不管喉咙上的血洞，哈哈大笑着，嘴中不断冒出鲜血。但他全不在意，完全陷入到了这一刻疯狂又绝妙的情绪中。
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着。
“我感觉到了心痛，这就是感情吗？”
感受着心中的痛苦，童磨眼中流下泪水，“这就是你们一直说的感情吗？真愚蠢！真愚蠢……真……滚烫呐！”
他剧烈地喘息起来，皮肤变得越来越红，血也越涌越多。他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拽住宁海的衣领，“宁海，我要死了！”
宁海想要掰开他的手，在碰到他的皮肤之前停住了。“你本来就要死了，把手放开。”
“不，我以前不会死的。”童磨的眼神在此刻变得极度炙热，像是冰雪被煮烫，那种眼神让他变的不像他。“就类似于你，我会再度转生。是感情……这个缺陷回来了，我的不灭也……”
“我知道从前没有人有办法杀了你。”宁海看着他，嘴唇开合，吐出的字让童磨一点点向下沉入深渊。“血鬼术·转世灵童是吗？”
宁海道：“我和猗窝座闲谈的时候听他说过，你背叛了无惨，无惨根本没想过要放过你。可惜你觉醒了血鬼术‘转世灵童’，每次在死亡后都会重新在信徒腹中降生，因此才没有惨死在无惨手中。不过你的实力也因此再也不会增长，是不是？”
这个‘转世灵童’的设定在论坛上根本没有，大家提都没有提过。不过论坛攻略和他的实际游戏体验有出入的地方太多了，有时候宁海怀疑他和大家玩的根本就不是同一款游戏。
“你说到了感情，你以为感情是一种缺陷，它让你劣化，让你走向死亡？不，只是你没有发觉别的变量而已。”宁海看着童磨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攥着金扇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我使用了各种能让你真正去死的力量，各种各样的，全部都用上了。”
宁海开着的、是属于友人的大号。
各种天赋，各种力量，几乎都已经被练过一遍并趋于完满。
一切有可能对童磨起效的、让他步入死亡的力量，都被宁海倾注于这一击中。
所以童磨无可避免的，要死了。
童磨的脸色苍白，看着宁海，并不说话。
宁海也看着他，看着那双终于有了真实情绪的眼睛，忽然心中一阵不忍。察觉到这不忍的瞬间，宁海几乎是立刻偏开头去，手中金扇更深钉入一分，低声讽刺笑道：
“你这天生的无心之人，只有至死，才能知道什么是心动啊。”
童磨看着宁海的侧脸，眼眶有种陌生的酸楚，却莫名其妙地大声笑起来，又哭又笑，浑身颤抖。
是童磨用理智怎么也理解不了的古怪状态。
他看着自己伸出手，摸向了宁海的脸，“如果我当初没有杀你，没有瞒你，你会抛弃没有心的我吗？”
宁海避开了他的手，并不看他，“谁知道呢？你并没有留这个机会给我。”
童磨留下的，是冰冷的头颅，和高溅至屋顶的热血。
童磨的手慢慢垂下去，眼泪也慢慢不再流，正如他的鲜血。他只用眼睛看着宁海，看着他最后能看到的所有。“我没有给你机会，可惜你也不曾给我过机会，给我机会……了解你。你爱过谁，从哪里来，心里在想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打算告诉我。”
宁海一颤，终于转回头来看了一眼童磨。
童磨看着他，似乎有万语千言，最后只是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边问道：“你如愿以偿杀了我，可以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为我念一念蟾宫曲吗？”
蟾宫曲·春情。
童磨本不知道这首元曲，直到他某一日从睡熟中醒来，看到宁海坐在廊下吟着此曲。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时值深夜，月半中宵。樱花随风而落，铺展一地凄凉，却不胜那单薄背影半分萧索。
童磨并没出声，不曾打扰宁海。等到天亮之后，他自己想办法去找到了这句子的出处，从烟海般的词曲堆中寻到了这首写尽相思的蟾宫曲。里面的每一句话都很美，童磨读的口齿生香，只是并不能懂其中真意，只猜到宁海在思念一个人。
如今……
如今他终于懂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童磨慢慢将此句念来，发出嘶哑虚弱笑声，“说的果然不错。”
宁海沉默不语。
童磨有万般苦涩不甘在心头，“你不想念给我听。”
宁海垂下眼，“让你下辈子的恋人念给你听吧。”
童磨低头又是一阵癫狂笑声，风箱般喘了几口气，用力抓住了宁海手腕，尖利指甲刺破宁海肌肤，似乎想在上面留下永久印记。“如果我最后说一些有益于你的事，你会不会……会不会愿意把最初的我留在心里？”
宁海只是说：“不必。”
童磨喘气越发勉强，他深深地看了宁海一眼，忽然露出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笑容，看着宁海的眼睛明亮如天上星。“老师，老师你听我说。”
童磨松开手，用最后的力气吐字道：“无惨……牡丹藏在你曾经的住宅地下，去……去杀了他。杀了他，猗窝座才能……自由。”
宁海心中越发不忍，又恼又恨又怜，又转过眼不肯看他。
天边太阳越升越高，将已经没有几分生机的童磨逼向更深的死亡深渊。童磨的身体逐渐化为灰烬，面容被风吹去，手掌上扭曲的嘴掉在地上，发出在人世间最后一句话。“别忘了我……老师，别忘了我……”
随后那张嘴也化为飞灰，随风去了。
宁海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对着满墙血迹和手中金扇发呆。直到那血迹也化为灰烬，他才终于从墙中拔\\出金扇，将一丝血污都没有留下的金扇揣入怀中带走了。
他回到了太郎和梅身边，看着田关心地看着他，听他们说远方的玉子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傍晚的时候他和鸣女讨论音律，教她怎么弹奏五弦琵琶。夜半时他烹饪美食，等着看猗窝座为此而露出笑容。
童磨的死似乎不过一颗石子落湖，荡起一圈涟漪后再无后续，没有对宁海造成半分影响。
只是旅店的老板在帮忙收拾贵客的屋子时，从角落里发现了一对金扇。华美扇面上莲花舒展，并在空白处另刻无数他并不懂得的汉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元·徐再思”
老板将金扇小心放回桌面上，将其他地方清扫干净，带着一身疲惫出去。窗外烈日高悬，天光大好。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 9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