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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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海的每个字都带着真诚与坚定的味道，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敷衍或哄慰。病榻上的他心中一动，用手用力回握住宁海的手。
宁海的声音太温柔，许下的情景太美好，使他不由自主想要相信宁海的话，去畅想那种自由快乐的未来。但是只是那么想一想，胸口沸腾起来的热血就让他无法控制地咳嗽起来，苍白身体泛起诡异潮红。
……
在宁海惊慌扶住他为他顺气的时候，他的内心变得一片冰凉死寂。心中对宁海期许的未来有多热切的渴望，这冰冷就有多么深入骨髓。
他从出生开始就不断创造奇迹，在被宣判死亡的时候从火葬的木柴中发出啼哭，在被断言活不到成年后挣扎着成长到现在这个年纪。没日没夜在死亡的阴影中挣扎求活，才终于有幸见到他此生的挚爱。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无法一直保持自信，自信自己可以继续活下去活到七老八十，自信可以治愈自身的疾病，自信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宁海的许诺，真的有实现的那一天吗？
身体充满痛苦，嗓子里有血的味道。他咬烂了嘴唇，不想咳嗽出来，却根本控制不住。
他们的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即使两个人都有心再说些美好温馨的话。
这一夜就在他停不下来的咳喘和宁海担惊受怕的目光中过去，宁海在为他擦拭额头汗渍的时候单方面反复说了几遍那个美丽的誓言。然而这次宁海的许诺并没点燃他的内心，而是让他难以克制的更加郁郁不乐。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的状况才平稳一些，宁海说什么都不想离开他身边，又是害怕他身体的病情反复，又察觉了他在听到那个看遍天下奇景的许诺后并没有高兴起来，心情大约没有比身体的情况好到哪里去。
他赶走了宁海。
如果宁海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在病痛袭击下依旧不露出可悲丑态。即使吐血，他也期望那能沾染一种樱花凋零落地的美感，而不是丑陋的像发臭的池塘。
宁海无奈只能离开，之后几天都没有再给他讲过异域的故事，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也不再提及。和他说话时总是走神，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东西。但是宁海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看不出来，为此更加心情烦躁。
一日宁海走后他听见仆人在悄声议论他，说病鬼就是麻烦，最是性情反复、喜怒无常，连宁海那样的人都不能令他正常一点。
话意大致如此，实际用词十分粗鄙，是连回想都会让人愤怒的程度。
他为此怒火中烧，将宁海送给他的一把折扇伸进火里，然后又伸进那个仆人嘴里，烫坏了对方的舌头，将这个背后议论他的人丢了出去。
他从此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样了。不过这种卑贱的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的人，被烫坏了舌头嘴巴，又被丢出去，大约是像一只虫子一样死在路边了。
家中的其他仆人不敢再议论他了，但是看到他时，眼睛总是涌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有恐惧、有厌恶、又有隐藏至深的嘲讽。
那种他不能控制、根除不掉的东西刺激着他，甚至让他想要将那些用奇怪目光看着他的人一个个杀死。无论是仆人还是别家的贵公子，甚至是他自己的至亲手足……
而这种倾向，又使他身边的人更加的疏远他。
就在某个他神思恍惚地想着要不然干脆把所有讨厌的人全杀掉的夜晚，宁海来了，并且带来了一卷……图册。
图册厚厚一本，每一页都延请名家绘制了瑰丽盛景。他坐在宁海帮他晒过的被褥上，嗅着阳光的味道，在斗室之内看遍了密林深谷、山川汪洋。绚烂的万叶樱在他指下开遍，瀑布般的藤花在他眼前流淌。
那些积累在心中、火焰也烧不去的阴冷毒液，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不见了。心中的积郁也好、杀意也罢，一切都归于云烟。
宁海带着微笑点着地图，温声指出图册上的风景落在地图上的哪一个位置。他的身上有光，但眼中的光更加温暖明亮。
他的内心仿佛暴风后终于平静的大海，终于拥有了难得的安宁。此刻所有反复难定的喜怒都脱开了他的身体，那颗被毒汁煎熬的心竟然有一瞬间像是空明了起来。
他有些怔愣。
宁海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用不安的声音问他是不是不高兴。
是的。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谈不上高兴，他甚至想毁灭掉这不受他掌控又敌视于他的一切。但这一刻他不想将这些透露半点给宁海，只想告诉宁海，他高兴。
他很高兴。
他温声的安慰忐忑的宁海，看着他心爱的恋人重新带上他喜欢的笑容，看着恋人高高兴兴地再次许诺下他们的未来。
他一生如处于暴风眼，而宁海便如暴雨狂风中一只燃着灯火的孤舟。无论这只孤舟最后是否会沦落于风雨中，但至少这一刻是真正想将他带出苦海。
他闭上眼，感觉到心脏有种不熟悉的酸软。
那个有着他们两个人的光明未来一定会来到的，他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重新拾回了那份怎么都无法熄灭的炙热求生欲。且，这份欲.望更比从前浓烈十分！
他看着如朗星般的宁海，心中百般滋味翻涌，猛地抱了过去。
他是想将宁海拥入怀中的。
可惜病骨支离，最终只是把自己送进了恋人怀里……
这让他不太高兴。
但是感受着恋人的欣喜，和耳边轻快的笑声，他终于还是笑了起来。
如唇畔拂过春风一缕。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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