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安芮冥

13、勾指起誓

　　对于运动会，校长热情满满，连教工大会也从半个月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体育组的郑老师成了宠幸对象，校长隔三差五地关心学生们都参与了哪些项目，当然，少不了教工。校长看着他的几大球实在没人报名，还扯上了门卫大叔、食堂大叔、保洁阿姨等职工参加运动会，甚至还盛情邀请离退休教工参赛（结果还是被婉拒）。看着篮球、足球等申报表，我们地理组集体发愁，唯一的男教师颜务上个学期体检被查出肺癌，现在还在医院治疗中，抛下我们清一色的巾帼英雄面露难色。
　　该来的还是得来，运动会转眼就到了。一早，我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心中暗喜:午间十二点左右开始会有降雨。
　　当然，上午的田赛还是逃不过，八百米的赛道上，我身旁的女老师们个个要么身强力壮，要么腿长身轻，颇有女战士风范。我一脸绝望，热身都没心情做。
　　每年的教工比赛周围都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学生，更添了几分苦涩的压迫感。“盛老师加油！”八班的几个男生挤到了最前面，冲我招手呐喊。我不禁想起去年运动会自己倒数后五的成绩，尴尬地朝他们挥挥手。
　　随着一声枪响，我怀着牺牲的心情一咬牙拼命冲在最前面。当然好景不长，一圈过后，好几位老师弯道超车，把我甩在身后。赛道旁的学生们为我加油呐喊，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闭着眼酿酿呛呛地挣扎着向前，不料一不留神左脚绊住了右脚，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围观的学生们一阵惊呼，班长大喊：“盛老师你没事吧？”
　　好疼！我龇牙咧嘴地抱住膝盖，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会估计可以因伤退赛了，同时又为自己的摔倒而感到丢人。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把我扶起来，我抬眼一看——竟然是尹夏。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声谢谢，裁判的嘶吼声就传了过来:“喂！比赛间不可以进赛道的！那个女同学！”
　　“快跑。”尹夏对我说。
　　我像是中了咒，条件反射地跑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摔不但没让疲惫操纵身体，反倒觉得一身轻松。我奋力地向前跑去，伴着耳边一声声“盛老师加油”“盛老师冲冲冲”“盛老师必胜”，豁出去地跑着，不断超过前位的老师。
　　结果，我破天荒拿了教工组女子八百米第二名，第一名是体育组的田径老师。邱姀兴奋地拉着我，疯狂吹捧，说我深藏不露，连备课组长都跑过来和我说:“小盛老师辛苦了！太棒了！等会接力赛我帮你跑！”

　　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主席台的校长脸色也逐渐阴沉，他和书记耳语了几句，叹了口气。书记把话传给播音员，看上去像是要宣布下午的球赛取消的消息。
　　实在于心不忍，我从不远处的教工休息区站起来，快速跑到校长和书记面前:“校长，其实您可以先不用播报球赛延期的事情。”
　　校长:“唉，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中午就要下雨，你看着天，下午的球赛啊，肯定是打不了了啊。”
　　“校长，我昨晚看了气象局的播报，说今天中午会刮偏北风，我分析了一下，这风说不定能把学校上空的乌云吹走，不下雨了呢！”我说。
　　校长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神色立刻亮了起来。
　　“你这，这靠谱吗？”书记一脸质疑。
　　“诶，我们小盛老师是教地理的，天气这块她比我们靠得住！”校长给我戴高帽。
　　“而且您现在播通知多扫大家的兴啊，要是中午下雨了再通知也不晚啊。”我继续提校长的兴，安慰道。
　　“嗯，就按小盛老师说的，不播了！诶，播音员同学，听见没有！”校长露出笑容。
　　十一点半，趁全校师生都在食堂用餐，我来到教学楼顶楼的走廊。见四周没人，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指向天空。
　　“集中注意力，想象你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然后集中精神，默念想要达成的事。”耳边回荡暑假康教授的指导，我闭上眼，将力量慢慢汇聚到掌心。伸出左手，我感觉有风从我的周围向天际涌去，趁机会，我睁开眼，将意念集中在指尖，再慢慢地，由西向东，改变校园上空的气压。
　　风，狂妄地朝东边吹过去，我的头发被吹散，视线被吹得模糊，只能依稀看见，校园里的绿色的树被吹得向东边弯去。而笼罩校园的乌云，也迅速地向东边流淌——准确来说是东北边，气象局发布的偏北风消息不是我编出来的。
　　很快，天空又重新变得亮堂，甚至有一抹淡蓝出现，我于是收起手，风止，一切恢复平静。
　　这下校长该开心了。得意的同时，我长叹一声，下午的球赛，又要上场了。准备离开，我转过身，愣住了。
　　走廊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十步外，站着一个女孩，不是别人，是尹夏。她直直地望着我，一声不吭。
　　“尹…尹夏？”我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过来吧。”
　　尹夏走近，抬头望着我，我对上了她的眼睛。像山泉，不准确，山泉即使清纯却很单调。像鲜妍，不准确，鲜妍即使明朗却很妩媚。后来我想了想，这是一双万花筒一样的眼睛。
　　“我……”尹夏先开口了，“我路过……”
　　“噗，知道你没跟踪我，”我笑了，又挠挠头，“你，全都看见了？”
　　尹夏点点头:“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又不是故意的，”我说，“但是，千万不能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要说，可以做到吗？”
　　“嗯。”
　　“那我们拉勾。”我伸出小拇指。
　　尹夏没有犹豫，也伸出了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说。
　　“如果我变了，就天打雷劈！”尹夏居然笑了，“反正盛老师能控制天气，可以让我遭雷劈。”
　　“嘘，小点声！”我连忙去捂她的嘴。
　　尹夏后退一步，比出ok的手势。
　　“对了，今天早上谢谢你，”我说，“为什么来扶我啊？”
　　“啊，因为觉得应该扶。”
　　“那，换做别人你也扶吗？”我一脸贼笑地看着尹夏。
　　“嗯。”尹夏小声回答。
　　我有一点点失落，佯装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盛老师你，认识林灿，对吗？”尹夏突然问我。
　　“啊，是，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去问你学案，看到你桌上放的试卷了，林灿的名字。”
　　我转过头看着她:“哦？世界上有很多个叫林灿的吧，你怎么确定你认识的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
　　“字体我可认不错。”她回答。
　　“年轻真好啊，”我飙泪感叹，“林灿可想你了，你打算啥时候去找他？”
　　“也许明天就去，也许永远不去。”
　　“啊？”
　　“骗你的，”尹夏调皮地转过身，“盛老师，马上要长绳比赛了，我先走啦。”
　　“好。”我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的背影，尹夏变了很多，从阴郁到会开玩笑了。
　　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我坚定地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说

　　我要立志日更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