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焚城(玄幻)》野狐禅

6、远古妖魔Ⅰ

　　盛世大唐
　　晨露未晞，皇城校场。数百名大唐楼外楼弟子与宫廷黑甲精骑共同操练，门派弟子处不时有光芒闪过，显然有不少高级弟子混迹其中，修炼程度参差不齐。而御林军内虽说武艺平平，但整齐划一的动作及楼外楼弟子无可比拟的凝聚力，是旁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毕竟作为凡人界最强悍的军队，这样的荣誉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此时，若有谁分心，便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傲然立于校场一隅，他一身黑衣与宫墙边的一排青杉相融，若隐若现。可那肃然的神情，配以那浑然天成的孤傲，负手独立的他宛然是一个傲睨众生的天神！
　　“天曜贤侄。”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响起，来人缓步而上，身上显赫瑰丽的朝服在着未明的天色下，极为亮眼。
　　待到他登上高台之时，只见御天曜望着那正操练的兵卒蹙眉深思。
　　过来片刻，御天曜缓缓开口，“不知魏丞相特约我来此，有何见教？”
　　来人正是魏征，昨夜魏府家丁特来传讯：四更时分，皇城校场，魏征约见。
　　“见教，不敢当。”魏征虽比不上御天曜的一身彰显气魄，但也是双目炯炯，令人不敢小觑，“老朽先恭喜天曜贤侄侦破姑苏城城主一家被屠一案。”
　　“魏丞相客气了。”
　　“老朽还听说皇上因为此事龙颜大悦，还有意将楼外楼弟子征编入伍，参与军机之事，天曜贤侄以为如何？”
　　皇城校场此时依然热火朝天，吼声不绝，然而修真弟子与正规军队的高低一望便知，御天曜又怎会不明白魏征特地约在此地的原因。
　　“晚辈愚昧，愿闻其详。”
　　魏征闻言愣了几秒，显然没有些想到御天曜会退让至此，凹显的喉结在颈间上下滚动，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语却说不出话来。
　　御天曜适才的反应显然早已明晓此事的利害关系，更依然洞察魏征特来约见他的心机，但曜依旧是一副恭敬态度，让魏征得以保全颜面，顺由他意。只因御天曜将此事看得比魏征更加透彻，朝臣之争，魏征素来刚正不阿，有‘谏臣’之称，绝不允许修真门派干预朝政，却也在御天曜的坦荡之下自惭形秽。
　　魏征咳了一声，道，“贤侄心智过人，老朽也就直说了，你楼外楼虽说人才辈出，不乏藏龙卧虎之辈，但修真人士，本就不该太多涉及俗世，自由随性，若真要整编收队，怕也及不上训练有素的军队。况且近年来，你们楼外楼在修真界地位一日高过一日，若真要参与朝政，对其余十一门派而言，定是威胁，功高盖主并非好事。何况，要为大唐效力，也不只有参与朝政一条。”
　　御天曜谦逊地弯身一礼，“丞相说的是，天曜受教了。”
　　魏征怔了半响，所谓‘教训’，他在来之前就依然盘算完全，可现在这一字一句却说得他自己羞愧难当，仿佛被教训的人正是他自己。
　　操练的队伍已然散去，御天曜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丞相，时候不早，在下还须回府处理平日琐碎之事，就此告辞。”
　　“请。”魏征摆手，目送御天曜走远。
　　迷离晨光从云层间射下万丈光芒，在曜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俊美如天神，凌厉如王者。
　　魏征眯着眼，以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祝福之子。

　　建业城外，苍翠村
　　又是中旬，嫣如将近日做的女工细细打理好，与同村的姑娘们一起上城去。
　　同去的姑娘中，唯独她一人婉着发髻，嫣如微显害羞与甜蜜。新婚燕尔，那份特有的幸福将她本来就姣好的脸蛋映衬得更加动人。
　　一路欢声笑语，不知不觉，一抬头，建邺的城门已然立在眼前。
　　“嫣如，卖完后你想买些什么东西啊？”同来的阿紫问道。
　　嫣如摇了摇头，又想了想，“清吟说让我买两只小羊羔回去放养照料，总日待在家里，他怕我闷。”
　　“哎呀，买什么羊羔啊，你们两个生几个娃娃不是更热闹么？”又一个姑娘叫道，话落，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嫣如涨红了脸，“不跟你们胡说。”
　　“好了，好了。”阿紫止住了笑，问，“还有呢？”
　　“还有？”嫣如出神地想着。
　　再过几天，便是爹爹的大寿了吧。她不着痕迹地一叹。
　　“嫣如，嫣如，快看。”阿紫推了推正在发呆的她，嫣如顺着阿紫的手看去，只看见一个玄衣男子瘦削俊挺的背影。
　　“干吗？”嫣如疑惑地看了看阿紫。
　　“他长得好俊啊。”
　　嫣如看着阿紫几乎痴迷的神情哭笑不得，微显无奈得抬头，男子正巧回身，淡淡地扫过他一眼。
　　嫣如也跟着呆住了。
　　那的确是一张俊美不凡的脸，甚至可以说是张如女子般精致漂亮的脸，可真正人让嫣如呆住的却是那神情，眉宇间那股道不明说不出的气质像极了她的清吟，神似！
　　阿紫拉着一旁立在建邺城门口的守卫，问道，“那人是谁啊？”
　　“你不知道？”守卫吃惊不小，“他是楼外楼首席大弟子，天下英雄之极致御天曜！”
　　“御天曜？”嫣如默念了一遍，皱了皱眉，“是江湖中人吧！”
　　江湖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入的，只有那些天赋异禀，身怀灵力的无梦者才拥有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资格。因此在无形之中，无梦者的身份地位隐隐比常人高出一筹。然而无梦者却也因为身怀灵力而受天地规则束缚，彻底失去了原本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
　　梦与自由。
　　嫣如虽自小生活在一群凡人中，但也耳闻目睹了不少无梦者仗着自己的能力欺侮他人的事迹，因而对那些所谓的修真者总带着厌恶抵制的情绪，就算面对如此俊美的男子也难以释然。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她的清吟会与那人有着相同相似的气质呢？她的清吟不过是个凡人，而那人却是天下英雄之极致！
　　一个如王一般的男人！
　　嫣如突然停止了呼吸，「如王一般」，是的，就是这个词！从前，清吟眉宇间那股气质让她总是不自觉地沉迷其中，却又无法分辨清明。如今，阴差阳错的，一向无知无觉的她忽然懂得那股气势便是上位者特有的王者气势。就算平日里清吟与常人一样布衣粗食，那眉宇间的霸气一个冷然便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可清吟不只是个凡人么？
　　嫣如显得不安，茫然地跟着同行的姑娘们进城。

　　一顶奢华富丽的大轿匆匆出城，心神恍惚的嫣如不闪不避，直直撞了上去。
　　嫣如吃疼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她摸了一下额首，之间手指染血，登时吓了一跳。
　　还未回过神，抬脚的家谱狗仗人势地大声喝道，“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阿紫赶忙上前扶起嫣如，对那人骂道，“你才不长眼睛，撞伤人还想推卸责任吗！凶什么凶……”
　　嫣如捂住阿紫的嘴，摇了摇头，“我没事。”
　　尔后，她抱歉地俯了俯身，“是我不小心，碍了你们。请见谅。”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那家仆惊喜地大叫起来，“小姐？真的是你！老爷，我找到小姐了，老爷！”
　　嫣如抬头，之间轿内走出一个略显老态的中年男子，悲喜交加地看着她，口里唤着一声声的嫣如。
　　看着两鬓发白的男子，嫣如彻底愣住，男子的呼唤一声声激荡着她的心，低低地叫道，“爹……”

　　农家小舍，一个女子急促而带着哭意的声音不断传出。
　　“牧大哥，你说呀，为什么嫣如会叫那个人爹？”
　　“你骗了我，嫣如明明是个富家千金，对不对？”
　　“为什么不说话，嫣如被她爹带走了，你知不知道！”
　　“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已经把你当成哥哥了，你还要我怎样做！？”
　　那女子便是阿紫，嫣如被带走，她吓得不轻，匆匆回来报信，却换来牧清吟的沉默。
　　牧清吟倚窗而坐，山谷间吹来的微风，混杂着河流里的水汽，淡淡地吹拂着他的脸。
　　的确，他像极了罹天曜，尽管一个清泠，一个俊美，但那眉目间的气势如出一辙，扬眉怒目，举手投足，仿若有龙长啸而出，那迫人的王者气势铺天盖地地向人袭来。
　　他牵了牵嘴角，道，“阿紫，你不是我，很多事情你无法了解。”
　　阿紫默然。
　　清吟转头看了看天，“天快黑了，回去吧。”
　　“那嫣如呢？”
　　清吟安慰似地一笑，“我自有办法。”
　　目送阿紫回去后，清吟才收回目光。许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过几天，便是岳父大人的寿辰吧！”
　　说完，那如山水画般俊逸的眉紧紧地蹙了起来

　　啊……封印……好强的灵力……
　　一团黑雾自开着的窗棂涌了进来，伴随着那不似人声的雷鸣怒吼，停在清吟的面前。
　　牧清吟并不惊讶，反而悠哉地坐回了藤椅之上。
　　黑雾散去，显现出一头庞大而透明的异兽，非牛非马的模样，头顶还长着尖尖的犄角。
　　独自静坐的牧清吟眯了眯眼，看这透明如水晶的程度，是远古时期的鬼魂了吧。
　　又一阵风在异兽的背上旋起，一个女子的身形渐渐清晰。
　　“啊……苍月。”清吟微微地笑了笑，一副欢迎的模样，“为了能够保持人形，这回又吸了多少人血？”
　　看不清上苍月的表情，却能听见那生涩呆板的声音轻道，“六个。”
　　清吟一笑，他甚至看得见上苍月伸出手指，数了一遍，“刚好，能让你出来一个时辰。”
　　“我来是为了找你。”上苍月顿了一会，“你在蓝符上做了手脚，你要为你的作为付出……代价……”
　　清吟不满意地摇头，“说话顺得多了，进步不小啊。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你应该很少很生气才对。可惜，你还不了解人的情绪。”
　　上苍月疑惑地看着清吟，“我不会生气，戒音。”
　　被唤作戒音的清吟依旧闲适安然的躺在藤椅中，“是啊，你没有人应有的情绪。作为上古妖魔的你，只会按照最简单的灵魂规则做事。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能让晏龙兽臣服，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价你的品阶，不止是上古妖魔，还是一方魔王么？”
　　“我忘了。”百年的天火焚身日日夜夜地煎熬着她的灵魂，关于自身的一切，她已然忘得七七八八，只记得那不可忘记的执念。
　　“你的确是什么都忘了，不然单单凭你远古妖魔的身份，我也没有能力驱使你成为我的棋子。”
　　远古妖魔的身份特殊，经历了太过长久的岁月，大部分的妖魔已然湮没于时间长河之中，只有一小部分能够保留下灵魂，生活于混沌之中。而真正能过活下来的魔物都已然不能称之为魔物，他们的魔气纯净堪比神佛，却又没有魔神应有的煞气，强大而纯粹。
　　戒音不比羽璃，拥有更多权柄的他在第一次与上苍月相遇便深知她的强大与不可控制。若非百年前的天火焚城，若非上苍月一心以命换命，救下御天曜的前世。今日的上苍月就决计不会是眼前这个连说话都要重头学起，一无所知的半鬼半妖。
　　上古妖魔。
　　单单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人心神激荡，那是第一批在创世之时就出现的魔兽。过了千千万万年的时间淬炼，他们的修为甚至连神魔佛三界至尊都要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