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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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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玄奇被蔺九霄从天都拖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满心的生无可恋简直难以言说:“不就是被你不小心打伤了么,要我说,这不是正好,比起你之前的打算,他现在肯定更怀疑你是你二舅舅了——”
蔺九霄使劲推了推他:“哎呀,那他也是我亲生的大舅舅啊!你快去给他疗伤啦,回来我请你喝酒嘛,快去快去!”
“那我可要喝花雕,别找些不好的酒来敷衍我哦。”藏玄奇打趣了他一句。蔺九霄不由笑道:“放心,放心,就算你要喝八二年的拉菲,那我也得给你寻来啊!”
他送走了好友,总算松了口气,再回过头来找元萝卜,谁知道小姑娘居然并不在城中,再一问虚蟜,竟被告知对方大清早就随藏玄奇一起出了门,却并没有一起回来,蔺九霄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吧,阿玄居然还用童工?”
……
元萝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托着腮望着眼前的一条小路。
今天早上藏玄奇把她带到这里以后,自己跟着就不见了踪影,她一个人待着无聊,把身上带的零食都吃了个干净,然而一直到现在,也根本没有什么人来。
“难道阿玄哥哥骗人?”她嘟着嘴嘀咕道。“要是他真的骗我,回去我就让爹爹打他!哼!”
她百无聊赖的摇着小脚,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不由一下子振奋起来,望眼欲穿的往道路尽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的僧人背着一块粗犷的木蒲团,从路的另一边款款而来,倾泻的天光缓缓照亮他俊美非凡的眉眼,随后他慢慢抬起眼睛,看向了挡在前方的小女孩。
“站住!”元萝卜从石头上跳到地上,张开双手拦住了他。“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不对,你不能过去!”
她牢牢记得藏玄奇叮嘱她的话,知道今日自己的任务就是将此人拦截在此地,不能让他去往天都。而这位蓝衣僧侣望着她纯净的眼睛,忽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因僧问我西来意,我话山居不记年。草履只栽三个耳,麻衣曾补两番肩。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常流上涧泉。半夜白云消散后,一轮明月到床前。”他低低的感叹了一句。“……原来,是这样的明月啊。”
“嗯?大哥哥,现在是白天啦!”元萝卜望了望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十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龙霞眉眼含笑,仍是温柔答道:“无妨,凡所经历,俱有印记,便是你此时还不能理解你我相遇的天命,但只要心有般若,自能手持慧剑,斩去爱恨,放下执着,获得喜乐。”
他说了这么些话,每一个字元萝卜都能明白,但凑在一起,她却根本一句也听不懂,不由歪了歪头,望着这位僧人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东西,弯下腰交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元萝卜好奇的问道。放在她小小的手心里的,看起来像是什么植物坚硬的果实,是红彤彤的一颗。龙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他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元萝卜并不讨厌他这样的动作。
“这是毕钵罗子,也叫菩提子。吾拥有的两颗菩提子,一颗,属于吾的兄弟,是吾为他开启天命的楔子,这一颗……”他伸手合上了元萝卜的手指。“从今天开始,就属于你了。”
说着,他朝着元萝卜双手合十,郑重的行了一礼。随后,他转过身,竟就这样施施然离开了。
“诶?诶诶?” 元萝卜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拔腿追了上去。“大哥哥,你就这么走了吗?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她其实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藏玄奇要她来这里拦人,对方只是告诉她,如果不这么做,可能就会发生“侠菩提大战邪天御武,最终顺利为民除害,让某个白痴魂归天外”的惨烈事件。可若是他是为那个假扮的邪天御武而来,为什么这样轻易的就走了呢?
龙霞却只是低下头看了看她,微笑着说道:“我来此的天命,已经完成了。未来,你一定会知晓的。”
“那为什么,我要未来才能知道,而不是现在呢?”
“因为时间,是一条长河,纵使人们可以跨过河流,流水仍然会不停歇的往前流淌。人的命运也是一样,你我要做的事,不会因为相遇而更改,也不会因为分离而变化。”龙霞这样说道。“爱恨嗔痴,俱是人世间无可避免的劫数,唯有放下执着,才能得到圆满。”
“那、那……”元萝卜使劲抓着他的袖子,想了半天,一句话忽然脱口而出。“大哥哥,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相逢是缘,分离亦是缘,缘来缘去缘如水,不妨随水而逝。”龙霞答道,朝她微微一笑。他要离开,元萝卜自然阻他不得,只能目送他随之远去,随后才低下头,把玩了一下手里的菩提子。
突然,有个人站到了她的面前,扬起的披风挡住了倾斜的日光。元萝卜仰起脸,看清了金灿灿的逆光之下,罗喉那张平静的脸庞,不由笑着扑了上去:“爹爹!你怎么来啦?你来接我回去的吗?”
武君当然不会说,从藏玄奇把元萝卜带出门开始,他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只是弯下腰,把女儿抱在手臂上,随后朝着龙霞远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侠菩提……”他眯起了眼睛。
*
随着数个村落接连被屠杀殆尽,而邪天御武的脚步一点没有停止的迹象,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狂屠把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带到大殿上的时候,武君一只手撑着头坐在王座上,王座下首站着的自然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天舞神司。这位英俊非凡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先朝着武君点头示意,随后开口询问道:“听说你的先祖是昔日牺牲的十万人之一?”
“是、是……”尽管他显得十足温和无害,那男人仍然显得有些恐惧。“我……我的祖父给我父亲留了信,我把它带了过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到狂屠手中,再由狂屠传给了藏玄奇。后者展开信纸看了看,入目即是一片干涸的血色——这是一封用血写成的书信。
信中,此人的祖父写明了自己为了保住家人,与许许多多的百姓一起,决意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子孙后代杀出一条生路来!并且感谢了愿意站出来,向所有人许诺一定会杀死邪天御武的罗喉及他的三位兄弟。虽然语言用得有些粗鄙,但其中真挚的感情,看得藏玄奇也不由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多谢你拿出这封信……”他上前两步,双手将书信奉给了罗喉,灭世的暴君扫了两眼血书上的字句,脸上却不由流露出轻蔑的神色来。
不必他开口,藏玄奇已经出声问道:“既然你一直留着这封信,比其他人都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之前,在人们咒骂、污蔑、驱逐武君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