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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恍若隔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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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后,雅竹半躺在客厅白色沙发上翻着这期新发的杂志。深棕色的微卷长发披在肩上,衬着不施姿粉干净的脸,有一种自然慵懒的美感。
突然她放下杂志坐了起来,电视里娱乐节目主持人的介绍引起了她的注意。
处在新专辑宣传期的“THE SOUL”,很容易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们。
在一轮的开场寒喧后,主持人开始问关于新专辑的问题。
“好像以前专辑的主打歌都会选一些比较正面和强劲的歌曲,这次怎么选了《忘记》这首比较悲伤的歌呢?”
电视上的四个人对视了一下,最后把发言权交给坐在一边的皓明。
“我不觉得这首歌很悲伤,忘记不一定就是难过的事,忘记过去把握当下,其实也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主持人了解地笑笑,又问了一两个问题,关于新专辑宣传活动之类的,然后访问结束,切到其他的新闻画面。
雅竹按下摇控器关掉电视,起身穿过客厅,在角落的立柜前按下CD机的播放按键。
靠在墙上,听音乐缓缓地响起。
摊开双手任紧握的回忆
飘散在眼前被风吹散去
那些过去让照片去记忆
把心搬空等别人住进去
我们就到这不再有回忆
决定了今天开始要忘记
就把它都忘记
……
忘记。
那是皓明和艾琳一齐写的词。
皓明,和艾琳。
一曲终了时,门铃约好般响起。
雅竹开门,郑均伟微笑着站在门口。
“这么早结束了?”关上门,雅竹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八点四十。
“应酬性的饭局,没有多呆的意思。”
“他们这么轻易放你?”
“我说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家。”
雅竹轻笑出声,郑均伟和妻子离婚后,女儿一直跟着妈妈在国外生活。
“谎言被发现的话郑总不就丢脸了。”
“除非你要揭穿我。”郑均伟接过雅竹递来的热茶,温雅地笑着。
匆匆结束饭局,为的便是来这里一趟。早上即使她谈笑风声,他还是看出她眉眼间的郁结。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他凝视雅竹。
雅竹莞尔:“没有啊。”
知她不愿倾诉,郑均伟便也不追问,他们之间这种默契还是有的。
相识几年,在他示出好感后雅竹仍是若有若无地保持着俩人间的距离,他本以为那是她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他不介意慢慢等,只是对雅竹了解越多越是靠近,有时候他越是感觉离她遥远,仿佛她在心中的某个地方筑起了围墙。
“要不再多请个人手减轻一下工作?”
“不用了。”早上只是跟他开玩笑,他倒真的在意,“定稿前总是忙一点的,但人手暂时还足够。”
郑均伟是一个很好的上司,他不拘一格,识才重才,愿意给员工提供自我发展的平台,他的学识让他比其他商人少了些市侩,多了份文气。四年前从G城回来后,过了一段蜇伏日子的雅竹到郑均伟的出版社应聘编辑,其实当时她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郑均伟却破格录用专业不符又没有同业经验的她。
后来雅竹曾问过他当初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他淡淡地说他只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雅竹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在郑均伟旁边坐下。
他确实具有伯乐般的慧眼,两三年前看到市场上高质杂志定位的空缺,他便提议创立一份杂志,并对雅竹委以主编的重任。本只是尝试性的副业,但两三年下来,《光》凭着独特的视角和高质的内容,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因为郑均伟不断给她创造的机会,雅竹在工作上慢慢成长,羽翼渐丰。而工作以外,雅竹也清楚他对自己投注的心力。《光》创办不久郑均伟从不愉快的婚姻解脱,恢复单身的他慢慢向她靠近。雅竹始终对他保持着知己的关系,而他却也安于在她身边充当这个角色,并不急于改变他们间的关系。
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知道他默默地在身边照顾她的感受,体贴她的生活,雅竹不是不感动,只是……
郑均伟拿起放在桌上的唱片盒看了看,是雅竹钟爱的乐队组合。
“THE SOUL的新专辑?”
“嗯。”
只是她怕再靠近一些,自己便会自私地赖在他身边汲取温暖。
唱机里的音乐变换了节奏,强劲的电吉他和鼓声响起,撕破空气里的宁静。
第二天早上的一则新闻,如同这夜的音乐,打破雅竹维持了四年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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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走进出版社,雅竹径直来到郑均伟的办公室。她脸色有些发白,微微喘着气。
“我要请假,马上。”雅竹说明来意,又在郑均伟发问前先说明,“不要问为什么,原因以后我再告诉你。”
郑均伟看到她眼里闪动着的焦灼,马上批了她一周的假期,并告诉雅竹如果有需要可以再告诉他延期。
从郑均伟办公室出来后,雅竹找来小欧交待工作上的事宜,她一边记下重点的事项一边嘱咐:
“我请假的这段时间,杂志的工作就由你来全权负责,直接向郑总报告。”
“雅竹姐,你说我吗?”
雅竹把写好的备忘交给小欧,“这期只剩下些后续的工作,你完全可以做得来的,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以联系我或跟郑总商量。”
雅竹把东西收好,拿起手袋往外走。
“可是我怕我……”
“小欧,”雅竹握住门把回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小欧,“你可以!如果你真的不相信自己,那么请相信我。”
不耽误一秒时间,说完她便往外走。小欧跟着出来送她,快到电梯口时看到郑均伟早已等在那,小欧识趣地跟雅竹告别。
郑均伟按下电梯按钮,看着雅竹走近。
“小欧那麻烦你多关照。”
“我会的。”
雅竹转过脸全神贯注地盯着电梯的数字显示灯,全然不觉郑均伟凝视她的困惑眼神。如此焦灼的神色郑均伟从未在一向娴静的雅竹身上看到过,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变得这样,他真的很想知道。
数字变换跳转到他们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走进电梯,她转身跟郑均伟道别。
“雅竹,一切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郑均伟深深地看着她。
“谢谢。”
电梯门徐徐关上,郑均伟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安,仿佛这一点点合上的电梯门,会从此把他和雅竹永远隔开。
他失神地站了一会,仰头轻呼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前,他看到小欧拿着报纸用高八度的声音读着新闻标题:
“THE SOUL遭遇车祸,一成员重伤危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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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竹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踏上这座城市。
出租车在路上疾驰,雅竹脑中充塞着混乱的思绪,只有四个字在这片混乱中清晰无比。
重伤危殆。那代表着什么?
爱说爱笑的秦安,好脾气的俊洋,酷酷的皓明,硬朗的哲宏,一张张脸不断地闪过,想到那四个字可能用在他们某个人身上她的手就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早上看到报纸时她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中,差点摔破手里的玻璃杯,这些年来,她不去预想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再见,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她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他们,一想到这,她坐立难安,心中燥动着一个念头:她要来找他们,无论如何她要见到他们,越快越好。
出租车在星点唱片的大厦前停下,雅竹拖着行李箱来到前台。
“麻烦我要见THE SOUL,”她想起什么,“不对,我要见黎彦,请您帮我叫一下。”
冒昧地说要见THE SOUL的话,前台的人会把她拒之门外吧,而且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一定会在公司。无论如何她要先找到认识的人才行,而作为THE SOUL经纪人的黎彦,是最好的人选。
“请问小姐您贵姓?”前台小姐柔声问她。
“我姓江,江雅竹。”
“雅竹?真的是你!”
雅竹循声看去,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向她走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她,脸上写着满满的意外。
“家怡。”雅竹回头示意正要打电话的前台小姐停下。
“雅竹,没想到真的是你。刚刚经过听到有人找黎彦,就觉得声音有点熟,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怎么会来了?”
“家怡,见到你真好。”顾不上家怡的问题,雅竹拉着她的手问:“他们怎么样了?是谁受伤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谁怎么样?”家怡不解地看着紧张的雅竹,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你是说他们。他们都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可是报纸上不是说有人重伤吗?”
“是一个随车的工作人员被压到受了重伤,不过刚刚收到消息已经渡过危险期了。那些记者还没确认就乱发新闻,我们早上看到后已经向媒体发了声明。”
雅竹觉得紧绷着的身体好像一下失去了力量,她一手扶住行李箱的拉杆一手轻拍着胸口调整呼吸,悬了一天的心慢慢地恢复规律的跳动。谢天谢地,他们是平安的。
张家怡看着雅竹惊魂未定的样子若有所思。
“你就是看到这个消息所以专门过来的?”
雅竹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算是默认。
他们生死未卜,所以她一刻也呆不住,风风火火地赶来。现在知道他们没事,那么她……
“他们就在楼上,我打个电话给他们……”
“不用了。”雅竹制止掏出手机正要拨打的家怡。
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雅竹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方寸大乱起来。既然他们安然无恙,她还要出现吗?面对失去他们的可能,她无法多想,像一种本能反应般赶来,可是如果这种可能不再存在,那她是不是有足够的勇气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没事就好,我想我就不打扰了。”
至少现在还不行,她还没有作好准备。雅竹有些慌乱地拉起行李箱转身要走,可是来不及了,从电梯出口走过来的稀疏人流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四道身影,而下一秒他们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停在不远处与雅竹相对,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表情。偌大的厅堂好像一瞬变得空旷与安静,雅竹怔怔地站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凝固住。
分别有多久了?为何再次相见,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