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69、第六十九章

　　就在眯眼的刹那间，婉游听到籽枝的惊喝。
　　那鹰状怪兽双翅一挥，翅膀上的无数鱼鳞化成无数寒光，密如雨点般向他们射来。
　　只见那人纵身一跃，右手中一柄长刀舞得飞快，刀光仿若撑开的雨伞伞骨。与此同时，他左手一捏，一个巨大的结界将婉游和籽枝包围在其中。
　　籽枝面露疑色。
　　婉游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只见那人不知何时耳朵变得毛茸茸的，是一对兽耳。长长的兽耳折下，挡住了吼声的攻击。
　　他的长刀在半空中受刀诀操控，飞快旋转着，径自拼杀着冲向鹰鳞兽。它继续发出怒吼，声音震得树枝狂舞、飞沙走石，却丝毫不能阻挡长刀。
　　那人右手一抬，一道寒光从背篓里闪出。寒光一闪，一把竹刀出现在他手中。
　　这柄竹刀非常奇怪。它的刀身是竹子制成的，刀柄却散发着金属的光。
　　那人挥舞着竹刀，在半空中与鹰鳞兽厮打起来。竹刀一刀刀砍在鳞片上，丝毫不能伤到怪兽。
　　他似乎毫不在意。这人的刀法看起来一点章法都没有，东砍一下，西砍一下。几十个回合之后，鹰鳞兽终于被他惹恼了，扬起脖颈，发出气愤的怒吼。
　　就在鹰鳞兽扬起脖子的瞬间，他一刀砍了下去，刀尖刺进鹰鳞兽脖子上的一个凸起，燃起一片黑红色的火焰。这块凸起并不明显，被层层的鳞片包裹着，而且鹰鳞兽之前一直没有仰头。如果不是他刺下去，婉游根本没机会发现。
　　这块凸起似乎是它的致命之处。熊熊燃烧的黑红色火焰使它的皮肤皲裂成一块一块。一块块皮肤裂痕下面是黑红的血肉。它痛苦地嘶叫着，不消片刻，便化成一团烂肉。
　　籽枝合上下巴，终于出声：“这也太熟练了吧！”
　　那人不紧不慢地收起两把不同的刀，对他们笑笑：“现在，我有资格加入你们了吗？”
　　婉游点了点头：“公子如何称呼？”
　　籽枝打量着对方，没有说话。
　　男子对他们行礼：“在下名叫王白风，叫我白风就好。二位怎么称呼？”
　　“我是子游，这是我侄子米枝。”
　　籽枝本来还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和婉游一起对王白风回了一礼。
　　“王公子难道不好奇我们是为何而来？”婉游注视着他。
　　“我当然想知道，只是……”他拖长了尾音，像是在等他们自己开口。
　　婉游没有接话的意思，籽枝也识相地保持沉默。
　　尴尬的寂静。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显得他们的沉默更尴尬了。
　　“既然二位不方便说，那就算了。”王白风倒也不介意，笑呵呵地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婉游这样的一番试探，见他并无刨根问底的心思，便稍稍放松一些。
　　没有了结界的阻碍，三人飞向雪峰。眼看着绿树渐渐变成白雪皑皑，婉游对他们一一点头，三人便降落在雪地上。
　　此时，雪地上风不大，但是四处透着寒气，和山脚处的炎夏气候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
　　婉游和籽枝分别从乾坤袋里取出大氅穿好。王白风则是取出一件毛皮大衣穿上。
　　婉游想起师父当年的教诲，对他们道：“雪地看久了容易患上眼疾。”
　　籽枝意外的看着她，王白风倒是毫不慌张地取出了一个布条，蒙在眼睛上：“我用这个。”
　　婉游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最简单的透光缚。不需要多强的炼术，只要会最简单的就可以炼出来。但是，这种透光缚只能用于光线太亮的时候，起到保护眼睛的作用。
　　籽枝尴尬地看了看婉游，不等婉游开口，王白风道:“我还有几条透光缚，你们需要吗？”说着，他取出两条透光缚，递向他们。
　　籽枝犹豫了一下，将一条透光缚接了过来。
　　婉游指指自己的鼻梁上的水晶眼：“谢谢。”
　　王白风笑笑，没有说什么，将剩下的一条透光缚收了起来。
　　三人在雪地上边走边找。王白风好奇地小声道：“二位想找的是什么？我们可以互相帮忙找找。”
　　“你要找的银蚕花是什么样的？”籽枝避而不答。
　　“这片雪地上有种特别的蝴蝶，它的幼虫不是毛毛虫，而是能吐丝的银蚕。但是这里严寒，十个蚕只有两个能活下来破茧成蝶，剩下的都冻死在地下，从蚕的身体里生长出一种白色的花。”
　　他比划了一下：“大概有一指长，花朵是六瓣的。但是，这种白色的花隐藏在雪地里，很难发现。”
　　“我们要找的是安魂草，但是要一枝上面开三朵那种。”婉游不顾籽枝的眼色，边找边小声说道。
　　“安魂草，这个我知道。”王白风点点头，“但我头一次听说要找三朵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婉游。婉游装作没看到他的目光。好在他也不追问。
　　三人沉默地在雪地上搜索。婉游手中有个玉罐，里面是记号沙。一路上，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记号沙的痕迹。婉游之前想过飞在空中搜寻，又怕看不清雪地上的情况，还是决定谨慎一些。而且，因为之前手里没有安魂草，她就没能炼出寻器，只能这样慢慢找。
　　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倒是籽枝接连摔了三跤，让婉游有些担心。
　　夜色降临，寒风凛冽。这雪山上白天的风不大，但是太阳一落山，风势骤强，扬起地上大片的雪，不断冰冷地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
　　婉游和籽枝又饿又冷，找了个避风的山洞，吃起了干粮。王白风说他会辟谷，不需进食，坐在一旁生起篝火。
　　婉游吃到一半，发现籽枝神色恍惚，便问道：“你今日的状态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籽枝摇摇头，眼神也没了神采。
　　婉游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试图让他回神：“你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怎么面对这里的危险？而且我们还要找草药……”
　　籽枝脸色有点儿黑，但是明显不再走神了。
　　婉游想了想，他住在度朔山，凌天派去的守卫们也没有提过他离开那里。那么，他的心事，还是和度朔山上的人事有关吧！
　　婉游想了想，问道：“风银姐姐最近还好吗？还在闭关吗？”
　　她这么一提，籽枝拿着蛇肉的手顿时一僵。
　　婉游想了又想，才恍然大悟：“你和风银姐姐……”她刚开了个头，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姑姑，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籽枝神色痛苦道，“我被她拒绝了。”
　　婉游迟疑了一下，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出现得晚了一些。这不是你的问题。”
　　籽枝苦笑着摇头：“这和出现早晚没有关系。姑姑和……那位上神青梅竹马，后来不还是出现了石丝绦和姑父。”他看了看不远处的王白风，机警地隐去了玄沧的名字。
　　婉游懵了一下，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来安慰他。
　　籽枝抬起头，望着婉游：“姑姑，看来‘情’这一字，根本没有先来后到，也没有道理可讲。”
　　正在此时，王白风边拨弄篝火边开口：“我说米枝兄台，‘情’这一事，自有天意。兄台还是早日放下为好。”
　　“王兄说得简单，”籽枝毫不客气道，“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有多痛苦，没经历过的人只会站在旁边指点江山。”
　　他的话让王白风面色一僵。
　　婉游本来还在沉默，听到这话，正色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别把目光只停留在不属于你的人身上，这世上早晚会有真正属于你的人出现。我以前也失去过，迷茫过，这不后来也遇上了属于我的人么!”
　　籽枝眉心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婉游看向王白风：“抱歉，他不是有意惹你生气……”
　　王白风摆摆手，勉强勾了勾嘴角：“没事。”
　　婉游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既然令堂需要银蚕花治病，还是越快越好。王公子对付魔族结界和鹰鳞兽都这么熟练，有没有找草药的诀窍呢？”
　　王白风望着篝火，并不直视她的眼睛：“我以前也来找过草药，但是那些都是颜色鲜艳的草药，长在下面那些树林里。这次是第一次来雪地找银蚕花。”
　　“那么，还有别的办法吗？”婉游不死心。
　　王白风继续道：“我之前打听过了，这里有一种小灵兽，叫花间灵，专以灵花异草为食。我们不擅长找草药，可以找一只花间灵帮我们找。”
　　婉游连忙问道：“花间灵长什么样子？”
　　王白风从袖中取出一个画轴，在她面前展开。
　　画卷上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毛茸茸的小脑袋上，一对黑亮的眼睛透着机灵，牙齿锋利。它站立的样子很是机警，圆滚滚的小肚子看起来非常可爱。
　　婉游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它是昼伏夜出，还是白天出来找食物？”
　　王白风看向洞口：“昼伏夜出。眼下它差不多该出来了。”
　　籽枝突然开口：“你们打算去抓花间灵？那找草药的事怎么办？万一你们抓不到花间灵呢？”
　　婉游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不好明说。这位王白风明显比他们更有经验，她不想得罪他。既然籽枝开口了，她便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可以分为两路，以今晚为期。”
　　“米枝，你继续找草药。”说着，婉游看向王白风，“我和王公子去找花间灵。”
　　“姑姑……”
　　籽枝刚想说什么，婉游就阻止了他:“我们注意联络，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说着，她不易察觉地对籽枝使了个眼色。籽枝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还是闭嘴了。
　　“天亮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相见。”

　　出了山洞，三人兵分两路。婉游和王白风走到一棵满是积雪的大树下。婉游捏了个诀，五个绿莹莹的小虫飘在半空中。
　　刚才王白风告诉她，花间灵很喜欢亮光。这里冰天雪地，当然不可能有萤火虫。她只好用灵力变出五个假的萤火虫。
　　做完这件事，婉游便和王白风一起，离开了这里，继续找草药。
　　冰天雪地中，婉游前方飘着两个夜明珠，照亮了她脚下的路。王白风举着火炬，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寻找。
　　找了大半个时辰，凄冽的狼嚎被大风刮进她的耳朵。她猛地抬起头。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雪包上，一只身形巨大的雪狼在月光下仰头长嚎。
　　它转过头，嘴边沾着新鲜的血迹，绿幽幽的眼睛带着嗜血的贪婪，死死盯着她。它的额间有个黑诫疤，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婉游的右手一甩，灵光一闪，棠木鞭立刻出现在她手中。
　　雪狼张开大口，獠牙上凸下进，牙齿就像两排刀剑，闪着寒光。它一跃而起，飞扑向婉游!
　　婉游一鞭抽向雪狼，雪狼机敏地闪身躲过，又扑向她。她脚尖一点雪地，飞在半空中，躲过这一扑。
　　这雪狼明显是魔界的怪兽。婉游感觉到它并没有使出全力，似乎只是试探。
　　果然，连着两击之后，雪狼向婉游背后看了看，随即浑身开始散发出雾气。

　　婉游意识到那阵雾气有问题，右手凝起一道灵光。她的右手在脸前从上到下一刷，灵光闪过处，一片闪烁着灵光的面纱覆盖在她的脸上。
　　这是她的化毒面纱。面纱会将毒气除去，她可以正常呼吸。她很早就炼过的这种法器，但是它也有缺点，就是不能助她屏息。
　　周身冒着银色的毒气，雪狼张着大口，冲她全力一扑。婉游没想到它这次的动作这么快，只来得及双手握住鞭子的两端向上一挡。
　　雪狼一口咬中鞭子，正欲用双爪对婉游使出致命一击，婉游右手猛地一甩鞭子，雪狼顿时被甩了出去。它还没来得及松口，婉游左手中的红宝扇飞快地煽动数下，夺命火顺着鞭子快速地燃烧到它的嘴上。
　　它连忙吐出鞭子，但是为时已晚，夺命火在它的全身迅速蔓延，一股皮毛被烧焦的浓烈味道飘在空气中。
　　很快，雪狼就被夺命火彻底吞噬，只剩下一堆灰烬。

　　路过那棵她留了假萤火虫的大树时，婉游将假萤火虫都收了起来。她怀里那只花间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个假萤火虫，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又有了神采。就连跟在她脚边的那只花间灵小崽也试图跳起来，想抓住一只假萤火虫。
　　婉游干脆让其中的三只假萤火虫围绕着怀里的花间灵，另外两只围绕在花间灵小崽身边。她看了一下，受伤的花间灵应该是小崽的母亲。
　　山洞里一片漆黑，王白风举着火炬，去点燃之前留下的篝火。婉游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垫子，将受伤的花间灵放在垫子上。花间灵小崽连着几个飞扑，都没能抓到假萤火虫。看到受伤的花间灵被安置好，它便跑去舔着母亲的毛发。
　　“我们把它们放在这里再出去的话，它们会安全吗？”婉游担心地看着两个花间灵，“不知这山上还有什么，设结界会不会被发现。”
　　她想起以前在冥界秘典里看到的专食结界的怪兽。这里是魔界和冥界的交界，从她上山以来看到的异兽来看，也的确是两界的都有。
　　王白风放下手里的树枝：“我以前来过这里两次，除了守护结界的怪兽之外，每次遇见的怪兽都不一样。我也不确定这里到底有哪些怪兽。”
　　“时间不多了，我们还一无所获。”婉游看了看互相依偎的两只花间灵，有些犯愁。
　　就在此时，受伤的花间灵突然开口了：“多谢姑娘相救，还这么为我们母子着想。”它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年轻，有些沧桑。
　　说着，在婉游惊异的目光中，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方才不知二位有何目的，一直不敢出声。二位能保住我们母子的命，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敢耽误二位的正事。二位还是先忙吧！”
　　这位花间灵看来也是修行者，只是有道行的修行者受重伤会变回原形，原形是不能开口说话的。看样子，这位修行者大概是只修炼出了说话的能力，就不再修炼了。
　　“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和小成没齿难忘。只是我修炼不精，早早成婚不再修炼，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花间灵颇为愧疚。
　　婉游和王白风对视一眼，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和这位公子都是上山来采药救人的。时间紧迫，但是一直找不到，可否请令郎帮忙寻找？”
　　此话一出，刚才还要报恩的花间灵顿时沉默了。她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小崽，没有说话。
　　“我可以保护令郎，一定会让令郎平安回到你身边！”婉游认真保证道。
　　“小成没有修炼过，不会说话……”花间灵看向他们，“二位看到过我丈夫吗？后背上有一片黑色的就是他。”
　　婉游摇摇头，王白风倒是若有所思，看了看花间灵脖颈上的白色绷带，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