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23、第二十三章

　　婉游不大清醒，皱了皱眉：“他是来找哥哥的吧？”
　　“他指名要找公主。”
　　婉游不想见涵虚，也舍不得舒服的被窝，翻了个身：“他对我很避嫌的，怎么可能直接来找我！”
　　雪浮的叹气声在她上方响起：“他说了，如果公主不愿见他，是正常的，要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公主。”
　　把信放在桌子上，屋里响起雪浮轻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直到吃早饭时，雪浮提起这事，婉游才想起雪浮放在桌上的信。
　　“信？”凌天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他找你有什么事？”
　　坐在他旁边的婉游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糖酥饼，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信还没拆开呢。”
　　粼微看了又看，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了，忐忑地开口：“凌天先生，上神，涵虚先生的事，是我不好，对不住二位了！”
　　婉游诧异地从糖酥饼上抬起头，凌天倒是并不意外地看向粼微：“是你说漏嘴了？”
　　粼微不安地点点头：“我在神界有个亲戚，是被点化飞升的一个小娃娃，在文书司做洒扫小童。论辈分，他得叫我一声叔叔。前几日，他突然飞鸽传书找我，我们见面之后，相互留了住址，约了以后常走动。”
　　雪浮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凌天放下手中的筷子：“以后别再透露这里的任何消息了。”
　　粼微连忙点头：“好。我会多注意的，保证没有下次了。”
　　婉游叹了口气。她捏了个诀，一道灵光闪过，卧房里那封信就出现在她手中。粼微和雪浮都好奇地看着她，凌天虽然在吃蛇肉，目光也集中在她身上。
　　信封上画着一只金凤凰，似在翩翩起舞，栩栩如生。婉游打开信封，看完之后，哭笑不得。
　　“怎么？”凌天放下筷子，身子向婉游的方向倾了倾，眼巴巴地看着那封信。
　　婉游见他好奇，便将那封信递给凌天：“还是昨天那个意思，只是这次他改了策略，来劝说我了。”信上的情诗文采飞扬，情意绵绵，颇有愿为她生、为她死之意。若不是她昨天亲眼看到涵虚对她的冷淡态度，可能还会有那么一点感动。现在，她只觉得虚伪可笑。
　　凌天看完之后，额头上青筋暴起，握成拳的右手砸在饭桌上，整个饭桌重重一震。雪浮和粼微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低头吃饭。
　　婉游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连忙给他夹菜：“哥哥，别生气啊！我不想理他。来来来，咱们饭还没吃完呢！”
　　凌天猛地将信掷到地上：“这人竟然约你今晚赏月！真是狼子野心！”
　　婉游睁大了眼睛：“我怎么没看到？”
　　“藏头诗！”他气得直抖，“说是今晚等你翻墙出去见他。”
　　听到这里，粼微忍不住“噗嗤”一笑：“这是人界的话本看多了吧！”说罢，他和凌天交换了一个眼神，凌天看起来更生气了。
　　孤男寡女夜半相约，婉游没想到涵虚还能想出这种主意，看来是真不尊重她。
　　婉游压下心头的怒气，给凌天倒了杯水：“哥哥放心，我才不去见他呢！门外的结界再加固一下，他想进也进不来。”
　　凌天目光一凛，接过水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脸色才正常一些。
　　早饭之后，凌天站在宅子外，无数丝缕状的红色灵光从他的掌心飘散在半空中，汇成一个球形，将整座宅院笼罩其中。
　　婉游站在他身旁，看着眼前迅速成型的结界，默默出神。
　　不知不觉间，凌天已经设下数道结界。婉游回过神来，看向凌天：“哥哥，结界要设这么多吗？”
　　凌天勾了勾嘴角：“这是我的迎客之道。他该庆幸，我这么看得起他。”
　　见婉游不解，凌天神秘一笑：“等着看吧！”
　　当晚，本来婉游还好奇凌天的结界会发生什么样的效果，但是和凌天在炼化池前忙了一天、回到各自的卧房之后，她实在太累了，倒头就睡。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她的床前，站着一个男人。夜色太暗，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那人弯下腰，温柔地为她掖好被角，修长的手指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有我在呢，好好休息吧！”那人说话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我会保护好你。”
　　那人的声音满是柔情，充满了对她的怜爱和温柔。这声音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中，在她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婉游的心中升起一种温暖又美妙的感觉，好像她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幸福 的感觉。
　　这个人，是喜欢我吗？她迷迷糊糊地想。她见过粼微对雪浮说过类似的话，那种语气里的爱慕和柔情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对方，可是眼皮像是被重石压住一般，沉重得很。
　　那人直起身子，站在她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婉游想伸手将他拉近一些，可是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动不了。
　　就在这时，那人转过身。婉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的背影，只觉得他要离开了，心里顿时非常难受，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别走！”
　　可是她听到四周只有空寂，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完了，他要走了，可她还不知道他是谁。
　　那个背影突然怔住了。片刻之后，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她的床沿：“我就这样陪着你吧！”
　　婉游松了口气，心中庆幸。他不会走了，太好了！

　　“公主……公主……起床吧！涵虚先生又来了。”
　　婉游本来还沉浸在那种温暖幸福的感觉里，雪浮的声音像是一双手，将她从梦中拽了出来。她费力地睁开眼，意识不大清醒。
　　眼前这张放大的脸，是雪浮啊。她心里很失落，却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神思飘渺间，她隐约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美梦，可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她用力地想，也想不起来。
　　雪浮等着她彻底清醒，沉默地看着她。
　　婉游双手支起身子，缓缓起身，终于反应过来：“……他又来干嘛？”
　　“不知，还是说要见公主，不见到公主就不走。”
　　婉游不大乐意地下床：“我去会会他。”
　　梳洗完毕，雪浮刚拉开卧房的房门，婉游就看到了门口的凌天。
　　“婉游，昨夜睡得好吗？”
　　“挺好的。对了，哥哥，昨晚涵虚真的来了吗？”婉游好奇道。
　　“不但来了，甚至到现在都不肯走。”凌天皱眉，“我和你一起去。”
　　三人来到大门前，雪浮拉开大门。门外的涵虚依旧绿衣翩然，在晨风中负手而立，只是脸上的疲态和五道抓痕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
　　“凌兄，上神，”涵虚对二人一一行礼，微微一笑，“小神还未修练辟谷之术，腹中饥饿，可否……”他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婉游，似有期待。
　　婉游见状，便对雪浮道：“为涵虚先生多备一副碗筷。”雪浮领命，退下去了。
　　涵虚道：“二位，我既已通过考验，那么我的求婚……”
　　凌天立刻道：“兄台，你想多了，那只是我们宅院最简单的防御结界，不是什么考验，为的是防火、防盗、防登徒子。你能从结界幻境中逃出来，也不是你的法力高强，而是这结界在天亮后会把人放出来。”
　　涵虚面色微僵，随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笑道：“凌兄真是深谋远虑，是小神唐突了。小神向二位赔罪。”说罢，他深深一鞠。
　　“兄台，明人不说暗话，这婚事我不会同意的，婉游也不同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涵虚有些尴尬：“为何？二位可以多了解了解小神，肯定会改变主意的。”
　　婉游奇了：“你怎么就肯定我们会改变主意呢？”
　　涵虚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做出风流之态：“其一，上神和离不久，正是另寻良人的好时候。圣贤道，女子以夫为天，当以侍奉夫君为己任，上神当然也不例外……”
　　凌天刚想打断他，婉游就伸手拦住了。她以前很少接触人界，涵虚的这番言论让她大开眼界。
　　涵虚显然误解了婉游的目光，继续道：“其二，自古以来，才子佳人是绝配。小神是状元，自然当得起才子，上神乃是绝代佳人，还有更般配的吗？”
　　凌天嗤笑：“你以为神界和天界一样吗？”
　　涵虚又挥了挥纸扇，笑道：“大同小异，圣贤的话总不会错。”
　　婉游忍不住笑了：“可是初见时，你对我避嫌得很，为何还执意要向我求婚呢？”
　　涵虚道：“男女授受不亲，小神本想和凌兄私下商量，没想到上神也在，这才故意避嫌。”
　　见他避重就轻，婉游还想再逗他几句，就听凌天道：“如果按人界的规矩，我记得是讲究门当户对吧？这就不合适。若是按神界的规矩，你这两条都不成立。其一，舍妹没有寻觅姻缘之意，神界没有人界这些奇怪的说法，作为兄长，我支持她的想法；其二，你只知道才子佳人，难道没听过‘自古美人爱英雄’吗？”
　　凌天的一席话似乎激怒了涵虚。他收起纸扇，在手心一敲：“圣贤之道岂能说是‘奇怪的说法’！令妹虽是上神，却是和离之妇，小神虽然飞升不久，但好歹是状元出身，人界的丞相也抢着要小神做女婿，怎么就配不上令妹！”
　　“说到重点了！”凌天一挑眉，“兄台看起来比我们兄妹还要年长，是真的不曾婚配么？脸上的抓伤又是怎么回事？”
　　涵虚顿时一僵，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好手段！小神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凌天毫不在意地一摆手：“过奖过奖，凌某只是保护家人，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凌某倒是万万没想到，兄台是杀妻求荣之人。”
　　“杀妻又怎么样？我是她的夫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有什么好怨的！小神只是用她的命，换来为众生造福的机会，功德无量，才能飞升得道。上天都没怪罪什么，臭婆娘倒是记仇得很！”涵虚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让婉游心中一凛。
　　凌天对涵虚摆摆手：“赶紧滚吧！别逼我动手！”
　　涵虚脸色一黑：“你们也别得意！史书上的功过，可是由我决定的！”说罢，他猛地一甩长袖，化作一道绿光，消失了。
　　婉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凌天：“哥哥，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是个杀人凶手！”
　　凌天沉声道：“天道自有一套，既然让他飞升，必有用意。天后娘娘肯定不会管这种事的，我们报上去也没用。”
　　这倒是事实。婉游想起九重天上的一些神，飞升前是将军、帝王，手上有数万血债，但是照样因为其他功德而飞升为神。
　　“而且，他真的好受么？”凌天看了看宅子的大门，“我昨日设的结界之一，便是他一旦硬闯翻墙，就会进入一个幻境，重演他心底最恐惧的事。昨晚我查看了他在结界内的情况，发现他最恐惧的，就是妻子的冤魂来索命。为此，他每夜都睡不安稳。”
　　“只是这样，算不得惩罚。”婉游不甘道。
　　凌天对她眨了眨眼：“他平安走出这个府院，之后如果出了什么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婉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坐在餐桌旁，婉游还有些感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真没想到他会杀妻。”
　　“这种事多着呢！”粼微边为雪浮夹菜，边说道，“在人界的话本、戏曲里，这种故事太常见了。高中状元之后，面对丞相提出的婚约和背后的权势，又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呢？不都是高高兴兴地答应，还要说自己尚未婚配么！总不能让丞相的女儿嫁过来做小妾吧！人界又不能随便休妻，七出总得占一样才行。找不到休妻借口，又怕真相败露，就只能杀妻了。”
　　婉游被这番看似合理的推论震惊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粼微继续道：“我也打听到了一些他在人界的事。听说他杀妻娶丞相之女，丞相很快就过世了，但是他飞升之后，他那一派在朝廷里失势，他的妻子和后代被抄家流放了。”
　　凌天刚想开口，粼微便对他使了个眼色，用钦佩的目光看向凌天：“公主，选良人，还是要选凌天先生这样有担当的男人。凌天先生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钦佩！”
　　婉游点点头：“我也很钦佩哥哥，法力强又擅长对战，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凌天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摸婉游的头：“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雪浮悄悄捂住眼睛，但还是能看出她在偷笑。
　　婉游以为这事就算结束了，没想到两天后，粼微又奉上了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