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晚风枕酒

6、第六章

　　叶逸尘在温情走后不久也下班开车回家。

　　刷卡进单元楼，按下电梯。大厅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按下楼层按钮，眼睛盯着数字不断跳动。走出电梯，按下密码，推开家门。迎面的是黑暗的空间和冷冰冰的客厅。

　　这套房子一个月前刚装修好，一个星期前刚刚搬进来。房子是前几年爸妈送给自己的礼物。地段很好，离公司也很近。

　　尽管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但是这一个月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厨房没有开过火，锅碗瓢盆都是新的，桌子因为没有什么人气也落了灰。每天下班回家除了进卧室洗澡，就是打开冰箱拿水喝。早出晚归，家里像宾馆。

　　但是叶逸尘没有感到有丝毫的不适，毕竟在迪拜的日子也几乎都是这样。可今晚心里的疲惫感和孤寂感却似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

　　提拉着拖鞋，边往客厅走边扯开领带丢在沙发上。脱下外套，把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

　　因为今晚的那顿饭，叶逸尘又回忆起不少的曾经。

　　那时候他们刚上高中，尽管两人是同桌，但是因为各自的性格，在做了一个星期同桌之后，他们相互之间也并没有说过话。只记得周愚上台做自我介绍时的模样：“大家好，我叫周愚，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与大家共同进步。”

　　简单却又带着亲切感，疏离中又带着礼貌，而且周愚的身板直挺，整个人身上是清冷又温和的气质。叶逸尘不由得多看一眼，心想真是姣好一女孩子。后来熟识了才知道，周愚身板直挺，身上带有的气质都是源于她多年来学习舞蹈的缘由。

　　后来他们第一次交流是在什么时候呢？大概是第二周周日返校的那晚。那晚很平常，像以往的任何一个晚自习，不同的是，周愚在第一节课下课拿出了一堆巧克力和布丁，主动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口味，挑一些拿去吃。女孩的脸上还是那般温和，只是手里捧着一堆零食显得更加可爱了点。

　　虽然周愚主动挑起了话题，但是其实心里很没有底。同桌的一个星期以来，两人除了“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谢谢”这类客套疏离的话之外，根本就没有过任何日常点的交流。这次带来巧克力跟布丁也是因为周愚自己本身喜欢吃，但是同桌就坐在旁边，即便两人不熟，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吃，也还是很不自然。

　　两人以后还得做同桌，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回事儿啊。虽然周愚性子也不是自来熟的人，但是还是希望和自己的同桌相处得自然些。况且，在自我介绍的那天，周愚也是对叶逸尘很有好感。

　　少年穿着统一的校服，宽阔的肩膀显现着这个年纪不常见的安定感，脸上是清冷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自我介绍也只是很简单的:“大家好，我叫叶逸尘。”

　　虽然简单，但少年磁性低沉的声音还是吸引了班里女同学的注意。饶是从小身边有着优质竹马的周愚，也不由得对自己的同桌产生了好奇。

　　第二天新生大会上，叶逸尘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周愚才知道，原来坐在自己身边这个气质干净卓然、清冷疏离的叶逸尘，是今年中考全市第一名，还曾经拿过IMO的竞赛冠军，并且在全市钢琴比赛中连续三年蝉联金奖。

　　叶逸尘虽然平时很少在班里同学面前表现自己，也不太会主动跟异性同学交流，看上去生人勿近、清贵疏离，但其实最喜欢的零食就是巧克力、布丁和棉花糖，自己家里也有着不少的存货。当看着周愚捧着一堆吃巧克力跟布丁，不自然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漂亮的眼睛似乎因为注视有些干燥，忍不住眨了眨，扑闪扑闪的，叶逸尘竟有些想揉揉面前这个女孩子的头顶。

　　旁人自然不知道这位人前冷漠、气质清冽大帅哥的心理活动，换做平日，叶逸尘是断然会说出：“不用了，谢谢。”这类礼貌用语，但那日叶逸尘十分欣然的接受了，并拿走了几块黑巧克力和一个荔枝味的布丁。

　　后来，两人礼尚往来，经常互相赠送小零食。那些年，几乎是他们知道的巧克力，都曾出现过在两人的抽屉里。也因为零食，相互之间变得更加熟悉，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周愚也成为了叶逸尘身边为数不多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

　　所以今晚周愚让温情拿给自己的饭，是猝不及防把自己拉回回忆里面了。

　　叶逸尘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忆了很久，满脑子都是周愚的一颦一笑。有他们刚认识的场景，有他们尴尬相处的场景，有他们熟悉之后的场景，也有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也免不了叶逸尘对周愚说“希望你以后过得好”的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脑子的记忆和心里的空间，都还充斥着同一个女孩子。

　　手机提示音在这时响了起来，叶逸尘拿起手机，看到是BD公司发来的邮件。叶逸尘打开查看，大致意思是项目书修改的很好，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决策，下周一就可以开始将那只基金上市。简单地回复BD公司之后，叶逸尘拿着手机，挣扎着要不要给周愚发个信息，表达自己的谢意。

　　现在的他们，只是分手多年的前任关系，只是几个月前在机场互相寒暄了几句的普通朋友关系，吃了一顿饭，还是要说声谢谢的吧。

　　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叶逸尘终于打开编辑页面，开始输入内容。文字打了删，删了打，反反复复，时间过去了半个多钟，信息编辑页面上却只有“是我，叶逸尘”这几个字。小心谨慎的组织语言，却没想到连最简单的谢谢都难以说出口，感觉说出口了，就是把周愚推的更远。一句谢谢似乎客套又陌生，对于以前的他们，这是最不需要的语言。

　　随着时间的继续流逝，叶逸尘终于编辑好内容。但其实，花费那么多时间的这一条短信，也不过寥寥几个字罢了：“你好，我是叶逸尘。谢谢你今天的晚餐，很好吃。”

　　在输入电话号码时，叶逸尘又被拽回了回忆中。

　　那时候他们经常相互背诵对方的身份证号码和电话号码，这些在旁人看来没有任何意思甚至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小游戏，却是两人之间相处的小乐趣。

　　周愚在背诵时偶尔会卡壳，每当那时，她就会双手拉住自己的上衣下摆，边摇衣服边撒娇地说：“叶逸尘~再给我一次机会嘛~”眼睛闪亮亮的，清澈的双眸里只有自己的身影。周愚眼睛长得很漂亮，双眼皮没有内眦，是标准的扇形双眼皮，瞳孔的颜色也偏浅，带着点棕褐色。即便是周愚不撒娇，傲娇的耍耍性子，叶逸尘也会什么都不说，更何况是可可爱爱的撒娇。

　　所以每到那时，叶逸尘总会温柔的揉一揉周愚的头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好，给多少次都可以。”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表情和只对周愚才有的温柔。

　　输入最后一位数字，点击发送。叶逸尘逃一般放下手机，进了卧室洗澡。像是用水可以冲走对周愚的回忆一样。

　　叶逸尘心里其实很期待周愚的回复，毕竟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直接联系，他不想就这么断掉。

　　如叶逸尘所愿，洗完澡后，收到了周愚的回复。很简单、很现在的周愚风：“不客气。”

　　虽然信息只有三个字，但是叶逸尘已经觉得足够了。

　　周愚回了信息，那就代表，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