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90、第六章 被星云遮蔽的天星图

　　时光荏苒，又是两年。
　　妲己，也就是他救回来的九尾狐，早已去除戾气，回去小树林。这妖吧，其实远比人要讲情义，妲己放不下小树林里的小妖，说要回去护着他们，不被凡人屠杀殆尽。
　　姜子牙没有拦，也拦不住。
　　“尚师弟。”
　　“云师兄？”
　　“最近我听闻，尚师弟可是勤快的很，连师父都夸说，全截教上下，就属尚师弟最刻苦。做师兄的想来看看师弟有多勤奋，怎么你就是这样勤奋的？”
　　此时的姜子牙，正躺在山中亭里，嘴里叼着枯草，一双脚丫子，来回晃荡的轻快。
　　“云师兄，只能说，你来的太是时候，没早一刻，也没晚一刻。”
　　噗呲——
　　云中子大笑。“这两年，怎么不跑人间了？难不成是怕玉虚师兄打你，所以才不敢下山的？”
　　当年，他哄骗玉虚师兄松了捆妖索，后来天灵观的观主问上截教，搞的玉虚师兄脸上无光。虽说天灵观不能拿玉虚师兄如何，但玉虚师兄好面子，哪里肯放过姜子牙。等姜子牙带着九尾狐上山，他就不依不饶的打上来，打的姜子牙很是难看。
　　若不是九尾狐化作人形，长的国色天香，玉虚师兄的一口恶气，多半要折腾他个半个月以上。为此，他带着玉童，满山的躲玉虚师兄。
　　后来，姜子牙同意让玉虚师兄为九尾狐取名，才算平了他的怒气。只不过，玉虚师兄打是不打了，却是不准姜子牙下山，还放下狠话，一旦姜子牙再下山，他定要打断姜子牙的腿。
　　“云师兄，在你眼里，我这个师弟，是不是特别没用？”
　　“咳咳——”
　　姜子牙不下山，不是因为真的害怕玉虚师兄打断他的腿，他的玉虚师兄，也就是嘴上狠，并不是真的不准他下山。
　　他不下山，更多的，是觉得人间没意思。截教的许多行事，他其实看不上眼，但是，他人微言轻，除了眼不见为净，还真不能怎么样。
　　“云师兄难得回山，是特意来看我的？还是有其他事情寻我？”
　　“师傅回来了，要见你。”

　　“子牙拜见师傅。”
　　元始天尊笑呵呵的让姜子牙坐下。神仙之首，是道家三清，而三清之首，几乎就是元始天尊。但这一位天尊，是三清当中最没脾气的一个，要是走在凡间，也就和路上的平常老人家一样。
　　“这两年，子牙是不是过的不大痛快？”
　　“师傅说的哪里话，我若是都算过的不痛快，那谁还能真正算的上痛快的？”
　　元始天尊浅笑：“截教上下，偶有传言，说你是我座下最平庸的弟子，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修者修道，修的正是一颗道心。道之最高境界，乃清静无为，他们啊，就是空有一身的道法，却并没有一颗无为的道心。”
　　“师傅谬赞，子牙不敢当。”
　　“截教弟子众多，若说真有一个是不用我担心的，也就是你了。子牙，你虽面上惯爱妄自菲薄，但师傅知道，你心里很清楚，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而做，你比谁都有数。这两年，你不出山，是因为心有疑虑，对吗？”
　　姜子牙起身，行礼。“不敢瞒师傅。”
　　“坐，我这里，不喜欢繁文缛节那一套。”
　　姜子牙复坐下。
　　“这几年，为师忙碌，截教上下，也嫌少管事。子牙，能跟为师说说，你心里的烦恼吗？”
　　“……”
　　“你当知道，修者的烦恼，就是修行路上的拦路石，如果这块石头不能被清除，那么你的修为就不能精进，甚至会误入歧路。你是为师座下最有资质的弟子，为师不希望你迷途。”
　　“师傅，徒儿确实心有迷茫。师傅说过，修仙者，修的是天下，修的是世间太平，可是代表仙家的人间道人，却似乎并没有遵循这个准则，甚至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了。而且——”姜子牙不敢说下去了。
　　他之所以完全不下山了，是因为某件事情。
　　妲己去除戾气后，回去小树林，却发现躲在小树林的小妖，几乎没了踪迹。她稍微一打听，才知道，那些小妖为了自保，各自逃命去了。
　　不仅小树林里的小妖不知去向，连带着许多地方的小妖，都没了踪影。但是人间的三清祭祀，却从来也没有停过一场。
　　妲己觉得好奇，凡人哪里来那么多妖丹祭青铜炉鼎？妲己调查后发现，凡人为了三清祭祀能够如期举行，竟然用活人为祭，燃烧青铜炉鼎，如此，才使得山中的香火，经年不散。
　　“而且什么？”
　　“师傅，您是真正的神仙，天下事，无所不知。数年前，凡人大肆猎杀妖怪，使得妖怪潜藏，他们无力猎得更多的妖物，但为了能够如常举行三清祭祀，竟然开始以活人的生魂为祭，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什么截教无人阻止？”
　　元始天尊长叹一口气。
　　“子牙，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不该发生？”
　　“是。”
　　“现在发生了，截教身为真正的仙者，应该立刻阻止？”
　　“是。”
　　元始天尊笑了。“为师很欣慰，截教上下，到底还有一人，和为师心意相通。”
　　“师傅的意思是？”
　　“就像你说的，以活人为祭，供神仙以香火，这是一件本末倒置，十恶不赦的事情。可是，这件事发生至今，截教上下，又有几个人不知道？为师观之，发现除了你一人以外，竟无人觉得不对。子牙，你能告诉为师，这又是为什么吗？”
　　姜子牙想了想，说：“子牙以为，这就和水塘里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一样的道理。神仙，凡人，妖物，野兽，草木，就像那一池的鱼虾，各有其位。所以在仙者看来，凡人的命，也不过就是池塘里的小虾米，无足轻重。”
　　“看来这两年，你想的很多。”
　　“子牙是想了很多，但想的越多，越是糊涂。师傅，小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是因为鱼儿和虾米不会思考，可人不是鱼虾，仙者就更不是了。人之所以供奉神仙，是为了获得神仙的庇佑，得到更安稳的生活。可如今的三清祭祀，早已经成了某一些人的私物，真正需要被庇佑的百姓，甚至连参与三清祭祀的资格，都没有。”
　　姜子牙的话，让元始天尊陷入了沉默。
　　“师傅，云师兄总说，我的道心不稳，过于执着于凡人的小情小爱，可如果连小情小爱都守不住，又谈何天地大爱？”
　　“你说的很对。截教有成，仙道有序后，我等这些仙者，被凡人供奉在高处，高的让众多仙者看不到自己的本源。仙者的高傲，被凡人牢牢的刻在神仙的骨血里，以至于难以抹去。”
　　听到这里，姜子牙才算听懂了元始天尊话里的真正含义。他的迷茫和忧虑，也正是元始天尊的迷茫和忧虑。
　　“子牙，你应当再去人间看看。”
　　“什么？”
　　“你既心有迷茫，与其躲在山里永远找不到答案，不如去人世走一遭，说不定就能破开迷茫，找到答案。”
　　“师傅，我不懂。”
　　元始天尊忽然挥了挥衣袖，截教穹顶上，出现了一幅星空图。
　　“这是……”
　　“这是天星图，你且仔细看，原本清晰无意的星象，正被一团又一团的黑云遮蔽。子牙，为师日夜推演，却发现，这天下的运势，已非我等能看清。”
　　姜子牙大惊，忍不住问：“怎么会？”
　　三清的天星图，可推演天下万事。元始天尊曾经说过，当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排演星盘的时候，就是真正明悟大道的时候。可以说，证道的一大证明，就是可以看清世间万千运势。然而，真正的神仙尊者，元始天尊却说，他已经看不清天地运势了？
　　元始天尊亦叹息：“是啊，怎么会？”
　　三清始成，天地就尽在三清的掌握中，可以说，三清尊者，早已是天地的主人，可连主人都看不清自家运势，又是哪里来的缘由？
　　“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人、妖，世间万千有灵的生灵，得天之眷顾，潜心修行，可跳脱生死轮回桎梏，是以，神仙才可以看清时间的走向，才能长存于天地。子牙，在你看来，何谓神仙，何谓凡人？截教上下，有多少修者，已经跳脱？”
　　“这……”姜子牙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事实上，截教和殷商王都的天灵观，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只不过，统领截教的是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而天灵观的观主，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者。但是，截教除元始天尊以外，哪怕是玉虚十二仙，也不算真正得道的仙人。
　　“师傅，子牙不知。”
　　“没关系，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啊？”姜子牙非常的惊讶，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对姜子牙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元始天尊笑完了，才语重心长的对姜子牙说：“子牙，这个问题，对截教，对人间，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你再去人间看看，也去找一找答案。”
　　“师傅，您是三清，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元始天尊摇头：“你错了，也许有一天我会变成无所不知，但现在，我还不是。”他指着天星图上某一颗星，“子牙，看见藏在迷雾后面的三颗星了吗？其中有一颗，正是你的命星。
　　为师虽然看不透未来的走向，但我能确定的是，这个未来，和你有关。所以，今日为师叫你来的目的，是希望你不要在自困于深山。这场天地迷局，或许，也是你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