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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第三章 愿者上钩的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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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牙已经住进殷商王都十年了,十年里,他每天固定前往渭水河畔钓鱼,可惜,至今也没掉上那条会愿者上钩的鱼。
“唉……”
真是无聊透顶的十年。姜子牙一边玩弄着钓鱼竿,一边数地上的枯草。这一地的草,从发芽到枯死,已经不知道被他数过多少遍。
师傅说过,要钓上这条鱼,得用自己削出来的竹竿,鱼钩上不能放饵,否则,就不叫愿者上钩。
他没钓过鱼,所以找了城里的行家问了问,才知道,不放饵,是钓不上来的鱼的。加上这一年来,民生凋敝,吃不上饭的人越来越多,这渭水河里的鱼,就算有,也被钓的差不多了。
鱼都快要饿死了,想要骗到鱼,没有饵,怎么可能?
姜子牙瞬间觉得前途无望,他甚至觉得,元始天尊就是看他在山里过的太舒服,所以变得法子惩罚他。什么六十年修成正果,哪里来的这等好事?
“先生,敢问,此去前路,可是往朝歌?”
朝歌,商纣王新建成的王都,听说,奢靡至极。他把虏获来的珍宝,全部用来装点朝歌,有传言,说朝歌,比天上的天宫,还要更加的奢靡。
呃……朝歌有多奢靡,姜子牙还没见识过,但天宫肯定不奢靡,因为天宫连一片墙,都还没砌起来呢。
“先生?在下无意打扰先生钓鱼,只是,在下第一回来殷商,不认识路,所以才和先生打探一二。”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深色长衫,衣服质地还算精贵,应是富庶人家。河边的小路上,还站着几个下人,这还是姜子牙第一回遇上,主人家亲自来问话的呢。
“从这里往前走二十里,就是殷商王都。至于朝歌城,我没去过。”
“多谢先生,只要能进得王都,我自是可以找到朝歌。”
姜子牙上下打量来人,笑着询问:“朝歌是商纣王的王宫,你是从哪里来的大人物,说能进朝歌,就能进去朝歌?”
男子腼腆一笑:“回先生,我乃西岐的姬昌,奉商纣王命,前来朝歌觐见。”
“西岐的姬昌?那不是一方诸侯吗?作为一方诸侯,你就这样轻装简行的出门?”
姬昌平和一笑:“先生说笑了,我虽是西岐诸侯,但江山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姬昌还是懂的。如今民生不安,百姓疾苦,姬昌身为一方诸侯,心中苦痛,亦想担百姓的苦,奈何姬昌能力有限,只希望此去朝歌,能劝服商纣王,莫要沉迷享乐,忘记百姓。”
姜子牙心里暗笑,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迂腐之徒。和商纣王讲道理,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要是商纣王有这份,以天下百姓为大义的心,好好的殷商,也不会走到现在的地步。
“先生乃世外高人,可知姬昌此去,能否顺利?”
姜子牙不欲多说,指了指前路,躺回地上,继续钓鱼。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手心里放着几片金箔。“先生,这是姬昌的一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
已经闭上眼睛的姜子牙,不得不睁开眼睛,问姬昌:“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莫要误会,只不过,姬昌猜,先生之所以在这水畔垂钓,是为了祭五脏庙,可这大河,只怕已经没有鱼了。先生继续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可怜我?”
姬昌做了一个长揖:“姬昌不敢,只是姬昌不忍先生为食物而忧思,这才想送些金箔,缓解先生的危机。姬昌绝对没有看轻先生的意思,像先生这样的化外之人,又怎么会在意钱财这样的小事?”
姜子牙叹气,本来只是一次平常的问路,结果这一位远道而来的贵人,非要送一点金箔给他,这是非要和他结缘了。
“先生,先生——快,有鱼——”
姜子牙急忙转头,见飘在河上的竹竿子不停的晃动,就像真的有鱼咬上了钩子。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十年,这样的景象,从来也没出现过一次。最近,连最善垂钓的渔夫,都钓不上鱼,他就更不指望能钓上鱼了。
伸手一抬,鱼竿牵起,鱼钩上还真的挂了一条小鱼。
这一刻,姜子牙才算瞥见了天命,原来,他要钓的从来不是一条鱼,而是一个人,一个叫做姬昌的西岐诸侯。
远处的天空,朝歌的天空,因为商纣王的荒唐,早已晦墨不明,姜子牙天天望着天空,知道元始天尊说的天道将倾,已成定数。而破解定数的人,却从来也没有出现,直到这一刻,他钓上小鱼的这一刻,东方天际,有一抹微薄的紫色霞光,若影若现。
这个叫姬昌的人,身上背负了人皇命数,他将代替商纣王,成为天下的霸主,将失衡的人间秩序,重新导入正轨。
“你的金箔,我收下了,作为回礼,这一张平安符,你拿去。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把这张平安符带在身上。”
姬昌恭恭敬敬的收下平安符,揣进了胸膛深处。“先生,这鱼?”
“如此贫瘠之时,鱼儿还能长成,便是它的机缘,我身为修行者,自是不能断它运势,说不得,哪一天它也能得道。”
姬昌再拜。“先生大智,非姬昌可及。”
“你不必自谦,你的气度,也非我可及。姬昌,你且记住,你效忠的,不是殷商,不是纣王,而是天下的百姓。你若真的心忧百姓,就不要轻言生死,要懂得,先保住自己,才能顾及他人的道理。”
姜子牙已经看出,姬昌虽然身负紫气,但他的心性不够,这条鱼,就像他刚才钓上来的小鱼,弱小的随时能被人捏死。鲤鱼如果没有越过龙门,那么,鲤鱼只能是一条中看不用的鲤鱼,唯有越过龙门的鲤鱼,才能成为主导天下的真龙。
十年垂钓,姜子牙满意的丢了竹竿子,慢悠悠的晃回殷商王都。他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回头,长长的河边小道上,是不是有些过于安静?
这些年,他总是忍不住要去看河岸上的小道,总觉得有一个人,会骑着一匹骏马,从河岸边经过。
这个人,应该是一个长得格外好看的人,他或许会带上一坛好酒,或者带上一些好吃的,再不济,也会是一些新奇的小玩意,但总归,不会空手而来。
他会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喜悦非凡。
可是,十年了,每一次他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身边都没有其他人在。他想,或许是因为太寂寞了,所以才会生出一种幻觉,觉得有人,会来擦去他心底的寂寥。
姜子牙掂量着手里的金箔,心里又高兴起来,今天,他可以给自己买上一壶酒,切上二两牛肉,好好的享受一番。
该钓的鱼,已经钓上来,大道也就快了嘛。
“快、快,快去菜市口,官老爷又要斩人了。”
“又斩?昨天不是刚斩了十个人吗?”
“唉,这菜市口的血迹,是擦不干净了,每一天,每一天的砍人,我看这高堂庙宇上的人,都快被斩干净了吧?”
“喂,我说你,小声点,这种话,在王都,你也敢说?”
“说了怎么样,不说又怎么样?上面要你死,连神也拦不住了。”
“唉……”
姜子牙拦住一个人,问:“大哥,今天菜市口,又要砍谁?”
“去去去。”被拦住的人,用力推开姜子牙,“又是你这个臭道士,没看见我着急凑热闹吗,做什么拦我去路?”
姜子牙歉意一笑,挪开了脚步。
“你一个修行的道士,也好意思去看砍头,不嫌面上臊吗?”
这样的话,姜子牙从听的满心难受,到现在的无动于衷。他无赖一笑:“大哥也说我是修行的道士,看或者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哥用力刨起一片尘土,尘土被风吹到姜子牙脸上,迷的他红了眼睛。看姜子牙狼狈,大哥高兴的哈哈大笑。
得了金箔,浮起的笑意,又从姜子牙嘴边下去了。
十年间,他久居殷商王都,算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座城池的衰亡,同时,也见证了道家的凋敝。如今,也就是朝歌,还能日日笙歌。
偌大的王都,早已一副临死的衰败,偏偏,掌管这座都城的商纣王,毫不在乎。
前两年,也不知道谁送来一个叫妲己的美人,美的惊心动魄,勾的商纣王夜夜欢歌,竟是连国事也不过问了。
姜子牙远远的,见过一次妲己,就一眼,他就看出来,这个美人,是只妖。现如今,这王城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只妖。什么鸡妖,狗妖的,到处都是。他们化作人的模样,和人一起,生活在王都里。
世间有妖,但多数长在山林,太平盛世的时候,妖不敢轻易入人间,要是被发现,打回原型都算便宜的。
可惜,这几年,战事频繁,百姓流离,就算是生在王都的百姓,也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如此境地,又还有几个人,愿意去拜神,求神?
凡人信奉神灵,是因为神灵可以救他们与水火,如今,生活艰难,生死难论,百姓最渴望的就是神灵显明,庇佑他们,让他们重归盛世太平。只是,不管他们怎么求,怎么问,神明都没有回应他们的请愿。
人们失望了,于是渐渐也就没有人会去祭祀求神,那些道观,关的关,塌的塌,他一个正经的修仙者,在这偌大的王都里,都快成了人人唾弃的存在了。
刚进门,就见邻家的婶子,坐在院子的小凳上抹眼泪。“婶子,你怎么在家,没去菜市口凑热闹?”
“姜先生哟,看什么热闹啊,您可知道,今天菜市口,被斩头颅的是哪一位?”
姜子牙摇头:“我可猜不出来,这商纣王的脑子,早就被驴踢坏了,谁弄得清楚。”
“唉,今天要被斩头的是宰相大人。”
“宰相?难不成是比干?”
“可不就是比干大人。这可是朝堂上的最后一位大忠臣了,要是连宰相大人都被砍了头,殷商大概是要彻底完了。”年愈五十的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她是真的痛心,比干的死。
“婶子,你没事吧?”
“我啊,也就只能替丞相大人哭一场了,黄泉路上,希望他一路好走。去了地府,晚点托生,也省来这乱世受苦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