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17、第一章 基地

　　冷。
　　暗。
　　僵硬。
　　狭窄。
　　这是闻歌睁开眼睛之前的感受。睁开眼睛后，这仍旧是他仅有的感知。他似乎正处在一个格外狭小的空间里，照亮这个空间的，只有一点点幽兰的光。他试图挪动脑袋，却发现自己被固定了。
　　没法挪动头颅，闻歌就尝试挪动四肢，但是，他仿佛感觉不到四肢，唯一能感知的部分，只限于头部以上。
　　真的很冷。
　　但是这种冷，只是一种感知，而非实际感受。说的明确一点，就是他实际感受不到冷，但大脑传达出了冷的信号，让他觉得自己很冷。
　　幽兰的光，圈出了一个特殊的形状，这个形状，似乎就是身处的空间。看了几分钟以后，闻歌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或许躺在一个类似棺材的东西里面。
　　之前，他有试想过，辛被锁在棺材里的感受，现在，他也躺在一个差不多的东西里面，只不过，他的眼前，还有一丝光。
　　光的作用，究竟有多巨大，只有某些特定的时刻，人才能真实感知到。神话故事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光和火总是格外重要的东西，人类文明的起源，也是从光和火开始的。
　　甚至可以说，天地有了光，然后才有了人类。
　　光和火的诞生，带给人类的，不仅仅是明亮和温暖，还有希望。如果大地只有一片黑暗，人类恐怕无法绵延至今。
　　想明白这一点的闻歌，心里又多了一重感觉，酸涩。
　　他只躺了几分钟，也许连几分钟也没有，时光就已漫长成这样，那么辛呢，那个被人锁在暗黑棺木里，长达三千多年的辛，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酸涩之余，又生出了憎怨，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迫害辛的人，他一定要将其千刀万剐，替辛讨回公道。
　　不，他也要找个暗黑无光的地方，把那个人锁进去，让他在里面待个几千年。
　　卡塔——
　　幽兰光带缠绕的盖子，缓缓往下降，露出了盒子以外的空间。
　　有人替他打开了盒子。
　　白。
　　静。
　　冷。
　　空茫。
　　这是盒子之外的空间，给他的感受。
　　有人走了上来，是个瘦小的男人，手腕细的只剩下骨头，他的手指又粗有短，似乎有点不大灵活。他站在闻歌身边，按下某个按钮，闻歌被盒子底部的东西缓缓抬起。
　　这是一间房间，房间又长又窄，房间里摆满了长方形的盒子，就和他躺的盒子一样。怎么说呢？这场景，特别有科幻电影的味道，这些盒子，就像是休眠舱，人躺进去，被冷冻，然后休眠，直到被唤醒前，他们以最低的生命体征保持活着的姿态。
　　“9901号。”瘦小的男人对闻歌说，他的声音又干又涩，像是得了重感冒的患者。“9900号以前的幸存者，都已经死了，我奉命来唤醒你们。”
　　“我们？”闻歌的声音，也是差不多的干涩。
　　“根据设定，一旦9900号以前的幸存者死亡，我就会来解除9901号到9920号的休眠。”
　　闻歌的四肢渐渐回暖，大脑感知到四肢的存在，闻歌可以做出移动。然后，他抬头，看到了自己休眠仓上的数字，9901号，也看到了房间里其他休眠仓上的数字，9902到9920号。
　　这个白色的房间里，正好摆了二十个休眠舱。
　　闻歌问：“你是谁？”
　　“我是小A。”
　　“机器人？”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不喜欢。”
　　“什么？”
　　小A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就和一个正常人能够做出的表情一样。“比起人类，我们毫不逊色，在地球环境无法供人生存的情况下，活下去的人，是我们，而不是你们。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远比你们来的先进。”
　　“可你的存在，却是为了服务我们。”
　　小A微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料想到，闻歌会反驳他。但他很快妥协，说：“好吧，我确实没办法挣脱这个桎梏，我的创造者设计了一个该死的自毁设定，一旦我触及了，就会被强制启动。为了存活下去，我只能执行命令。”
　　“所以你要执行的命令是？”
　　“看守基地。”
　　“基地？”
　　“这里是灭世基地，你们是地球末日降临前的最后存活者。当地球被洪水彻底淹没前，你们被人转移到基地，借助休眠舱，存活下来。”
　　闻歌点头，勉强的说了一句：“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地球末日前，人类经历了大规模的斗争，厮杀，才决定出你们，成为幸存者。而你们这些幸运的幸存者们，得到了生存的权力，即使地球已经无法维持任何生命的存活，你们因为基地仍然可以活在这里。”
　　好吧，听起来确实算得上足够的幸运。根据科幻电影的套路，幸存者的任务，必然是为了拯救地球，寻找新的生机。于是，闻歌问小A：“所以，我们活下来的任务，是要拯救地球？”
　　小A嘲讽一笑：“地球已无法拯救。”
　　“什么？”
　　小A已经离开闻歌的休眠舱，按着休眠舱的顺序，依次将二十个休眠舱全部打开。二十个休眠舱里，有十个男人，十个女人。年纪分别在二十到三十之间，肤色各异，种族各异。
　　“哇靠，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冷？”最先开口的，是9909号。黑皮肤，黑眼睛，除了眼白是白的，其余看不出区别。
　　他随即搓了搓手臂，然后大叫：“靠，黑鬼！有没有搞错啊？这也太不友好了一点吧？居然是个黑鬼！”
　　闻歌确定，9909号是个考验者，而且是个经验不足的考验者。闻歌迅速将其余人瞟了一遍，半数以上的人，面无表情，有几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倒是有个女人，在听了9909号的话以后，无声的冷笑了。9920，这个女人的编号，这大约，也是一个考验者。
　　小A开启休眠舱以后，退到房间门口，对着房间里的所有人说：“各位，9900号前的幸存者，已尽数死亡，从现在开始，你们成为基地新的掌权者，请尽全力完成你们的使命。”
　　9909号走出休眠仓，他绕着小A走了两圈：“你是谁？”
　　“我是小A，基地的管理者。”
　　“管理者？”9909号惊了惊，差一点就要和小A行礼，所幸9909号没有傻的厉害，很快判断出，此管理者，非彼管理者。
　　小A不在意9909号的奇怪举动，继续说：“我是基地的管理者，存在的价值，是保证基地的运行。”
　　9909号回答：“哦。”
　　“呵。”冷笑。
　　“谁？”9909皱眉。
　　冷笑的人，是9920号。她似笑非笑的看着9909号，挑衅的问：“你问完了？”
　　9909号也冷下脸，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如果问完了，就换我来问，白痴。”
　　“你说什么？”
　　“说你是白痴。”
　　9920号彻底激怒了9909号，9909号抡起拳头，凶神恶煞的对着9920喊：“9920号，是吧？你虽然是个女人，但我却不是个不打女人的男人，你信不信，我一拳把你牙齿打崩了。”
　　9920号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来呀~”
　　如果说，9909号刚才还只是要吓吓9920号，这一回，是真的动怒了。他刚准备冲向9920号，有人挡住了他。
　　是小A。小A是个机器人，所以，没有办法以人类的体魄来衡量他的力量。9909的拳头被小A扭住，半分钟以后，9909号痛的哇哇大叫。
　　“快放开我，放开——”
　　“9909号，基地内禁止私斗，如果各位有不得不争斗的理由，我可以开放角斗场。除角斗场以外，任何人胆敢私斗，小A都有抹杀掉的权力。”
　　9909号被吓住了。
　　“呵。”又是一声冷笑。
　　小A绷着脸，对9920号发出警告。“9920号，故意挑衅也是禁止的。”
　　“好吧，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小A，对吧？你刚才说，我们要完成使命，所以，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小A放开9909的手腕，9909吓的躲到了角落。
　　“地球末日来临前，人类在地下，共建设一万座基地，这些就是灭世基地。每座基地里，各自休眠着一万幸存者。所以，末日计划如果成功，末日之后，地球存活下来的人类数量，应该在一亿人。
　　可惜，末日浩劫，远比人类预想的严重和持久，一万座基地在末日中被毁去大半，剩下的小半基地，也因为资源枯竭渐渐消失。现在，地球上真正保存完好的基地，一共只有两座，这里，就是其中一座。”
　　换而言之，一亿储备人种，只剩下两三万人。
　　说起来，闻歌也是看过科幻小说的人，只不过，他从来都是走马观花，看过就忘，尤其是那种涉及基本设定的理科知识，他绝对要略过不看的。
　　灭世，是科幻大作的必然开场，而人类火种计划，也是应对末世的一个必然考量。显然，一万基地，就是火种计划。只可惜，被浇灭的太快。
　　“至于你们的使命，这不在小A的设定中，所以，你们需要自己去探寻。毕竟，地球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里，和我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有生活上需要帮助，或者其他合理范围内的请求，可以来找我，其他的，你们需要自己去发掘。”
　　这个回答，9920号不满意，整个房间里的人，不会有人觉得满意。
　　9907号说：“小A，你身为智能管家，理应为人类服务，不是吗？”
　　“我是智能管家，你们是人类，这没有错，不过，智能管家和人类的从属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这一点，你最好开始适应。”
　　“适应？笑话！你信不信，我拆了你！”
　　小A没有理睬9907号的威胁，毕竟这种威胁，除了口头上占点便宜，半点实际意义也没有。“我再重申一次，基地内，禁止私斗，一旦发现，立刻抹除。”
　　然后，小A就离开了房间。
　　9907号哼哼了两声，却不敢追着小A去。
　　闻歌心里想的是，9907号，不是考验者，因为考验者不会要求小A解释使命是什么。这是一场考验，考验者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触发考验。
　　至少，排除了9907号是考验者的可能。
　　二十个人，已全部脱离休眠舱。二十个人，各自站在房间里，大家彼此观望，谁也没有先开口搭话。静默片刻，有人选择离开房间，很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五分钟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七个人。
　　闻歌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