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07、第二十八章 新乡

　　三十三层楼的客厅里，闻歌依旧枕在辛的大腿上。此时，天清气朗，万里无云，家里的空调，保持二十七度的恒温，真是舒服的不得了。
　　辛略略挪了挪膝盖。
　　“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的腿压麻了？”
　　“还好。”
　　闻歌着急起来，帮辛揉腿，辛似有避意，却因为过度麻痹，动弹不得。闻歌见此，恶意的用力揉辛的腿，揉的越发高兴起来。
　　“高兴了？”
　　“什么？”
　　“从永生岛出来，阿歌就板着脸，现在看见你笑，我就放心了。”
　　“辛，有时候你其实挺讨厌的。”
　　“嗯？”
　　“永生岛上，你明明也很难过，可你和我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了解你，根本就看不出来，你心里藏着难过。”
　　“阿歌，我没有藏。”
　　“对，你没有刻意去藏，可你本能的藏了。辛，我们是最亲密的人。最亲密的人，除了一起分享快乐，也一起分享悲伤。我从来不在你面前掩藏自己的悲伤和脆弱，可是，我如果一不留神，就察觉不到你的悲伤和脆弱。”
　　“……”
　　“辛，为什么要藏起你的悲伤和脆弱，不能让我看见吗？”
　　辛无法回答闻歌问题。
　　“还是说，连你自己，都看不清心底的悲伤和脆弱？”
　　“阿歌，我睡了很久，久的不知年月。醒来的时候，看到你，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可是曾有过怎么样的生活，却是一点点都不记得。你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着，是不是是个人？”
　　“对不起，辛。”
　　“没关系，阿歌，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所渴慕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不是还有？如果你觉得害怕，等不到我找回丢失掉的感官，你可以后悔，可以——”
　　闻歌伸手，捂住了辛的嘴唇。
　　“怎样都好，辛，怎样都好，唯有后悔，唯有后退，绝对不可以。我不会后退，你也不许后退，如果你敢，哪怕是一点点，我就从这三十三层楼再跳下去一次。”
　　温暖的手掌后，是辛的一声长叹，无奈的，喜悦的，还有更多闻歌听不懂的情绪。辛伸手，扯下闻歌的手，将其五指相扣在自己的指尖里。
　　“阿歌，没有一点点，我舍不得。”
　　脸，又蓦然的红了起来，红的连同耳朵，脖子都不能幸免。闻歌觉得不好意思，只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辛握的很紧，他根本抽不回来。
　　“阿歌，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我不着急，你着急吗？”
　　“不……不着急。”
　　“嗯，有些事就像是酒，藏得年份越久，越是香醇。我愿你我是酒，便是埋在万丈深土，也不掩其香。”
　　“什么？”
　　“这一次，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阿歌总说，如今的阳世很美，比书里写的更美，阿歌，你要不要带我去看看？”
　　“你想出去旅游？”
　　“嗯。”
　　“好啊。”闻歌高兴的跳起来，他心里藏着一个周游世界的梦，只不过没有人陪他一起，现在好了，有人说，要和他一起出去游玩，他简直再高兴也没有的。“可是，你没有证件，这可怎么办？不对，我有钱啊，可以□□，辛，你等着，给我三天，三天之内，全部搞定。”
　　“没关系，不着急。”
　　“不过，你想去哪里？”
　　“新乡。”
　　“哪里？”闻歌从来不知道，还有一个叫做新乡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他孤陋寡闻，毕竟近年来开发出来的好玩地方，越来越多。
　　“牧野。”
　　“牧野？”闻歌就更加不知道了，不，这个地方听起来有点耳熟，他似乎刚刚从哪里听过。是了，牧野之战，当年殷商和大周决战的地方，崇侯虎说过，商人的鲜血，曾经染红了整片牧野。
　　“你要去看殷商故地？”
　　“嗯，想去看看。”
　　“辛，三千多年了，你可能不知道人类的破坏力。我猜，就算你去了，也看不到半点殷商遗迹。”
　　“我知道。”
　　“那……”
　　“沧海桑田，属于殷商的记载，不过是史官笔下无关痛痒的几句干涩评说。我知道牧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还是想去看一看。”
　　“我知道了，我陪你去。”
　　“嗯。”

　　出发的那天，是个好天气。对夏季而言，所谓的好天气，便是遮天蔽日，大风阵阵的日子了。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闻歌找了家□□的，解决了辛的证件问题。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网络的普及，大数据时代的来临，身份造假越发的困难起来。辛的身份证，看似像那么回事，却经不起推敲，只要上网核实，便知其假。
　　为了安全起见，闻歌选择了大巴出行，虽说有些疲累，总归不容易遇上身份核查。
　　“唉，看来我得想想办法，怎么样能真正解决一下你身份的问题。”
　　“嗯？”
　　“咱们得做个长远考量，毕竟凭我们两个的聪明才智，十有八九是能够通过三千世界的考验的，等到归零返阳时，你要是没个作数的身份证件，怕是麻烦一桩。”
　　“嗯。”
　　“还是以前好，哪有什么人查什么证件，死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官府根本不会有人来问。”
　　“谁告诉你的？”
　　“啊？”
　　“以前也是有身份核查一说的，只不过不比现在，有网络和大数据。”
　　闻歌觉得好奇：“以前也核查身份？”
　　“当然核查，每个人出生以后，按律法是要办理身份文牒的，如果没有身份文牒，人是没办法远行的。”
　　“啊？还有这种事？”
　　“尤其是王城，对身份管理尤其严格，一旦有身份不明的人进入王城，都是要被关进监牢，直到核查清楚才释放。”
　　“好吧，我被电视剧误导了。”
　　“阿歌想给我办个真正的身份证？”
　　“嗯，没有身份证，你就是个黑户，被查到了，你麻烦，我也麻烦。”
　　“那怎么样才能拿到身份证？”
　　“唉，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很难办？”
　　“网络的发达，大数据的透明，使得许多暗面的事情，越发的趋于明面。好处当然有很多，但对你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人，恐怕就不是好处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有钱好办事，总能解决的。”
　　“那就靠阿歌了。”
　　“辛，要靠我生活，吃饭，你心里会不会有点别捏？”
　　“比如呢？”
　　“有句俗话，说的是吃软饭，辛，你很像个吃软饭的哦。”
　　“我不在乎吃阿歌的软饭，不过阿歌说的这句话，我也知道，通常指的是一个男子，吃自己妻子的软饭。所以，阿歌觉得自己像个姑娘？”
　　“……”身为调戏者的闻歌，反被辛调戏到无言以对。
　　见闻歌一时无语，辛见好就收，开始翻阅之前查的资料。如果不是担心身份的问题，他们应该走铁路，大约花个两天，就能抵达新乡。
　　现在走汽运，一路上要转车好几次，两天的路程，变成四天。
　　闻歌说，新乡已沧海桑田，没有殷商的半点印记。这话不完全对，新乡有一座博物馆，后人考古时，也掘出过几件殷商旧物，如今，正摆放在博物馆中，日日给后人瞻仰。
　　被保留下来的，几乎都是一些青铜器皿，还有几把青铜剑。
　　“你什么时候打印的照片？”
　　“你忙着给我解决身份问题的时候。”
　　“我倒是忘记了，殷商旧址是没有了，可是曾经被埋在地下的好东西，还有不少能看到。说起来，商人最出名的物件，好像就是大鼎了。”
　　“嗯。”
　　“说是用来祭祀的？”
　　“嗯，商人好用青铜鼎来祭祀神灵，祭祀神灵，总要奉上极品，而青铜鼎是最好的用来盛装祭品的器物。”
　　“对，古人用鼎来烹食肉类，听说，还有活人被丢进去烹煮过？”
　　“最初，鼎只是用来烹食的，后来商人制作出特别的鼎，只用在祭祀神灵。至于阿歌说的活人入鼎，也不是没有。祭祀神灵，最好的祭品是活物，或者是鸡鸭，或者是牛羊，也或者是活人。”
　　说这些的辛，眼神专注，思绪飘远，远不是那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辛，你总说自己不记得过去，但其实，你还是记得不少的，是不是？”
　　“如果去回想，脑海中空空一片，但有时候，阿歌问我一些问题，我却能答得上来。”
　　“那没事，我多问问你，帮助你回忆。”
　　“好。”
　　去新乡的路上，他们转了七次车，颠颠簸簸的，在第四天的午后，抵达目的地。闻歌还以为新乡会是个破败的小地方，不想因为殷商旧址，堪堪成了一个旅游城镇。所以，新乡不仅不破，还建设的很好，城里很干净，路上的标识做的也很清楚。
　　闻歌舒服的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只想躺上去，再也不下来。
　　“辛，我们明天再出去，好不好？”
　　“很累？”
　　“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跟你说，这一辈子，我还从来没有一下子坐过这么久的车，坐的我腰酸背疼腿抽筋。”
　　辛失笑。
　　“你不累吗？”
　　“尚可。”
　　“又是尚可！我不管你累不累，反正得陪着我一起累，我们睡一觉，晚上吃一顿好的，明天再探访新乡。”
　　“好，阿歌睡，我看着你睡。”
　　闻歌才不想被人看着睡觉呢，他起身扯上辛的脖子，将其拉下来，一同倒在床上。“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