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风]伯爵与玫瑰》疏枝小叶

5、水落石出

　　chapter 05
　　一切又回到正轨，阿瑟的一天依然充斥着油烟和杂活，忙得不可开交。

　　每天睡前阿瑟都要看会儿书，再看一眼蒙巴顿先生在《忏悔录》扉页写的那两行字。然后他就能做个好梦，通常，梦里会有蒙巴顿先生。

　　史密斯叔叔说阿瑟变了，他变得沉默、不爱笑了，也变得“有点大人的东西”了。
　　大人的东西是什么呢？
　　阿瑟不愿去想，他只愿意把有限的思考时间用来回忆——回忆过去一个月发生的种种。这一个月太短暂了，他生怕自己遗忘一点儿，哪怕是一点儿，对他而言也是宝贵的财富。

　　一天，他又看到娜芬在欺负新来的小女工贝蒂，娜芬举起她泛着油光的手扇了贝蒂两耳光，骂她：“你这蠢货，叫你送口信给巴克，你嚷得整个前厅都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吗？小贱|货。”

　　贝蒂捂着火红的脸，低头不敢吭声。

　　阿瑟内心突然升起一种翻涌的冲动，他上前拉住娜芬的手：“先别急着教训她，娜芬。厨房现在需要她帮忙哩，我先把她带走，你赶快去史密斯叔叔那里，他有事找你。”

　　娜芬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阿瑟牵着小贝蒂，他们来到仓库。阿瑟指挥小贝蒂和他一起搬一筐玉米，小贝蒂抹着眼泪道：“谢谢你阿瑟，我知道你一个人能搬动，你只是在帮我。”

　　“我没帮你什么贝蒂，一个人不可能总能帮到另外一个人，这样的欺负，你可能还要受很久。但如果你实在难过，你可以来找我说说，我随时欢迎你。”阿瑟此时脸上全是油灰，他穿着从来不洗的工作服，正如其他后厨男工一样。

　　但贝蒂却觉得，她看到的阿瑟格外生动可爱，她觉得自己有了新的希望，新的盼头。

　　“你就像我哥哥。”贝蒂笑了，“我哥哥还活着的时候，他也总这样安慰我。”

　　“你哥哥……”

　　“我哥哥两年前死了。”贝蒂说，“他被工厂的大怪物卷进去，再也没出来。”

　　阿瑟听了这话，担忧起姐姐莫莉来，莫莉也是在工厂当女工，不过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应该很快能过上主妇的生活。

　　阿瑟拍拍贝蒂的脑袋：“你哥哥在天堂会一切都好的。”

　　这话阿瑟曾在村庄里的葬礼上见过牧师对许多逝者家属说，他虽然不是牧师，但在这个昏暗的仓库里，在面对这个伤心的小女孩，他只想到了这一句话。

　　从这天起，阿瑟多了一个特殊的朋友。

　　在这栋仅仅只有两层的小楼，虽然大家都是仆人，但地位却大不一样。地位最低的是如阿瑟、贝蒂这样的厨房佣人，整日待在油腻的厨房，不见天日；厨师和厨娘待遇比帮工好多了，但也只能呆在厨房，不能随意乱走；还有一种就是像巴克那样的“厅堂男仆”，他们负责服侍学生们用餐，所以他们不仅可以进厨房，也可以在前厅来去自如。

　　他们每人都拥有一套体面的制服，每天的早上，中午，晚上，是他们最神气的时候，而其余的时段，他们需要负责小楼大大小小的轻松杂活。总而言之，他们的活少而钱多——相对于阿瑟而言。

　　这样的厅堂男仆，当然许多人都想当。但你必须识字，必须懂基本的礼仪，光这两点，就把一大批人挡在门外，也包括阿瑟。

　　不过，不到明天，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句话说的没错，某天，当巴克·巴顿因偷窃罪入狱的消息传来时，阿瑟如是想。

　　整件事情要从安德鲁·蒙巴顿这边讲起。

　　阿瑟走后，第二天蒙巴顿就去上课了，他的病本来早已好全了。他只是厌倦接连不断的社交派对——在他这个年级，功课已经很少，更多的是学生们之间的娱乐交际。

　　阿瑟这个突然闯进他卧室的不速之客，那样可怜又可爱，是他病中唯一的乐趣。他不耐烦见那些来探望他的朋友，只耐烦见阿瑟。

　　每天早上一睁眼，他就盼望着快快到下午。翻开书，他想起阿瑟甜蜜漂亮的笑靥；喝水时，他又记起阿瑟绵绵切切的声音；当弗朗西斯敲开他的房门，他甚至幻想下一秒能从门外探进一双带着感激和仰慕的蓝色眸子。

　　其实如果阿瑟那天没有说起自己不能来，蒙巴顿也很快要主动结束他对这个小杂役的“恩赐”。弗朗西斯已经提醒过他：父亲已经知道他一个月没去上课的事儿，并且起了疑心，要派个医生来看看他。

　　蒙巴顿也觉得自己不该沉溺于享乐之中，何况阿瑟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杂役，一开始，他甚至连阿瑟的名字都不愿意喊。

　　刚开始蒙巴顿是不把阿瑟告状的话当回事儿的。他认为，阿瑟并不是他的私仆，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处理阿瑟与其他仆人的恩怨事，这太荒唐，也太跌份。

　　但随着日子渐渐过去，蒙巴顿越来越感到莫名的烦躁，他的脾气只坏不好。某天，他走进起居楼，路过门房时，老门房照旧对他恭敬地问好：“晚上好，小绅士蒙巴顿。”

　　蒙巴顿突然动怒，他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先生，你的笑令人恶心。”

　　门房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到这位少爷，他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过两天，卡罗琳夫人把门房解雇了，理由是：对学生态度轻慢。这当然是蒙巴顿的功劳，他亲自找上卡罗琳夫人，坚决要求辞掉门房，卡罗琳夫人虽然感到头痛和奇怪，但还是依言照做。毕竟安德鲁·蒙巴顿可不好打发。

　　接着就在后来的某一天，刚巧新门房和老门房身材相似，刚巧他俩都留着大胡子，巴克·巴顿不知道换了门房，他在学生房间顺走一个镶金的茶杯，新门房检查出来，立刻把他扭送警局。

　　听说巴克·巴顿走时还嚷着：“我分你一半！”

　　事情真相大白，原来巴克一直和老门房勾结着偷学生的东西。巴克一般向那些有钱的学生下手，专门偷不容易被发现的名贵茶杯碗碟，拿到黑市卖钱，得到的钱他和老门房一人一半。

　　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卡罗琳夫人怒火难消，进行了一次大搜查，果然查出来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子，他们平时与巴克走得近，现在巴克入狱，他们也马上要跟巴克重逢了。

　　“厅堂男仆”的岗位一下子空出一个大缺口，卡罗琳夫人在报纸上紧急发布招聘公告，几天过去，只招到两个合适人选。

　　阿瑟想，自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