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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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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清晨的南日岛———
海鸥翔集在海面之间,去追逐升起的初日。
那阳光眷恋着海浪,一点一点将光芒万丈供出心尖,海面霎那间变得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细银小鱼畅游成旋律。
温热的风带起波浪,拍打在岸边裸露的礁石上,拍打在一只白皙的脚踝上,水珠在小腿上留下一流串子,“滴滴嗒嗒”流淌汇聚成小渠。
海水顺着脚踝湿漉漉的打湿他的裤脚,卷成一股小流试图挽留住身旁的画板角。
那画板上颜色分明的绘画着瑰丽的海景、犹如星河般璀璨。
拿着画笔的少年随意的用夹子夹住,随后将笔叼在嘴间,腾出一只手去摸索兜里的发带。
他长长的眼睫毛挂着点刚睡醒时的湿润气息,一头长到腰间的乌发被海风吹的零零落落,散至前胸。
他有些不耐烦的理了理被海风肆意吹扬的发丝,这才利落的将为一头长发用发带绑起,然后伸出手推了推鼻梁上金边镜框的眼镜。
少年走远几步看了看远景,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作画,像是确认无差一样,笑着的用刻有自己名字的小篆体印章印到画上,那是三个方方正正的小字———宋谨言。
南日岛的鸟声鸣叫,和着海水浪花翻涌起伏,组成了一支充满生机的自然歌曲。
少年折了折画板,在较高的礁石上把画压的整整齐齐,然后盘着腿坐下,拿出豆浆和着吸管喝了起来。
豆浆是老字号的牌子,带着点豆渣,层层入到味蕾去。
放在身旁的面包偶尔有海鸟西西索索的略过,大胆的歪着脑袋去啄那面包,像是被它逗乐了一样,他将面包捏成一小团一小团,轻掷向小鸟,见它们四五成群的聚集在一块,这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谨言是来自江南水乡古镇的少年。
江南的水像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样缠绵悱恻,连绵不绝,却又黏糊细腻,连日常出门或上学都要坐着船,戴着蓑笠,摇摇晃晃的划着桨驶向远方,那水乡水景,一眼望去也确确实实都似海的样子。
而这江南的人儿好似都被水浸了脾肺,个个说起话来都是糯糯的音,脾气也是温润善良的很,水滋养人,怪得这里的人都生的白白净净,可可爱爱,宛如流落世间的一块翡翠。
虽说莆田与江南都在南方,但一个南的小家碧玉,一个南的蓬勃大气,却也是各有各的特色,但见惯了软玉,初次见到海的朦胧与广阔之美,也是实实在在的能震撼到人心里头去。
宋谨言出生就在江南,在那里生活了十六载,养得一副端庄肤白的好皮囊,但在今年的夏天跟着宋家父母搬来莆田生活,来这块他的母亲从小生长到大的城市。
宋家母亲是外婆老来得的女儿,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至此,母亲年龄虽然不算大,但外婆却是苍老了颜容,近几年来身子骨更是不甚硬朗,家里人都心知肚明,也实在是不放心她,于是干脆举家搬来了莆田,陪她老人家过个幸福安乐的晚年。
宋谨言的父亲宋明清,是当地国企企业的老板的儿子,母亲江一是他在年轻时读大学遇见的一见钟情的良人。
当江南水乡温润的男子遇上海岸肆意生长的野花,就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璀璨,爱情来的过于突然他们很快就恋爱结婚,小半生几乎都过的幸福平顺的很。
但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毕业于高等学校,都富有才华,就更不愿意因为孩子被困在一方天地,江一生玩小谨言之后,就投身于工作与事业,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时候来带孩子,这两个人是各有各的事,忙起来也是几天几个月都见不着人影,所以宋谨言从小就由着家里保姆养着,一个月见到父母的日子也屈指可数,直到孩子长大到了比父母还高的时候,这两人才反应过来。
可宋谨言却早已养成不善言辞,不苟言笑,对谁都不冷不热,也不愿意多说几句话的性格,还特别特例独行的给自己留了一天到腰的长发。
他那个时候缺少陪伴,只好一天又一天的通过画画画来陪着自己。
说来也奇怪,宋谨言父母都没有画画的天赋,但他对画却有着出奇的执着与热爱,仿佛在画里就有他的小世界一样。
好像确确实实也有个小世界,当他开始动手画画的时候,就会形成一个与他人隔绝的屏障,保证自己快快乐乐的不受打扰,所以宋谨言的童年的快乐,绝大多数都是由画画带来的。
所以本来就对宋谨言没有多少养育的宋家父母,因为心里的愧疚,也始终不说画画对于宋谨言以后有多不利,也不敢干涉他的生活,就像是两颗小星星,在一平面,却不在一条平行线。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喂饱自己的宋谨言擦了擦嘴角,转过身去把压着的画抖开,对上太阳的直射,想让颜料干的更快一些,那光束透过轻薄的纸张,斑驳的撒在他身上,一块一块的,投着风的剪影。
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现在是早上的7点钟。
太阳已经整个跃出海面,开始放射它的刺眼阳光了,宋谨言刚在礁石上晒了一会,现在就感觉自己已经有些出了汗,温温热热的黏在他后背上,湿答答的发热,他收拾着自己的画具,将画夹进画板准备走的时候,海面上突然传来远远的呼唤声“喂————————”
海浪卷席着层层叠叠,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铺天盖地的向海岸拍打来,那一道剪影站在冲浪板上逆着光影滑行向海面,在浪头接近时,伏在冲浪板上用力蹬向宋谨言的方向。
宋谨言皱了皱眉头,转身加快了脚步行走的速度,大步的走向回家的方向,却一下子就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手腕。
少年喘着气,逆着光冲着他笑,白皙的牙齿衬着小麦色的皮肤,是一副放荡不羁张扬肆意的面庞,看见宋谨言紧皱的眉头,他一下松开了紧握他的手,却还是笑嘻嘻道
“你干嘛走那么快啊,交个朋友呗。”
见宋谨言不吭不声,他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这几天在海滩上捡到你画的画了,虽然被海风吹的乱七八糟,但还是很好看。”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下次你再来画画的时候,能给我画一张吗?”
少年笑的有些酸涩,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把手上紧攥着的那颗大白兔奶糖伸向他,宋谨言抬头眯起眼睛,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推开他递过糖果的手,开口道,
“我不是小姑娘,用不着拿着一套搭讪我。”
他的语气又轻又充满嘲讽,这倒不是针对少年一个人,而是自从他留了长发之后,遇到这样把他当成小姑娘撩的人数不胜数,或许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过于雌雄莫辨的脸,因此更加厌恶用这种方式接近他的没皮没脸的人。
很显然,少年已经被他归类于没皮没脸的人了。
“啊。”
许恙俞张了张嘴,然后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知道你是男生啊,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把你当成小姑娘了,但是看久了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
“我叫许恙俞,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宋谨言闻言浑身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察觉到他的目光,许恙俞轻轻眨了眨眼睛,一颗小虎眼在阳光下耀眼发光,他笑着把糖果放在宋谨言手心里,然后低头捡起冲浪板,一边跑一边挥手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哦!”
宋谨言还有些呆呆的,除了一开始误会他时他会唇剑相向,出言不逊,但现在他好像又不知道应该讲些什么才好,只好抿着嘴唇,看着许恙俞一点一点地跑远。
这才有点懊恼自己之前自以为是的想法。
话说回来,
在海岸另一头的许恙俞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这里练习冲浪,不过南日岛一直都很人迹稀少,也少有游人来玩耍,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占着这片海峡,直到前两天宋谨言的出现,才让他比较枯燥的冲浪练习有趣起来,他在海岸的另一端,可以清楚看到宋谨言在干什么,但是宋谨言却看不见他。
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逗小姑娘的感觉去想逗他玩,毕竟在他的人生交往中,还从来没有这样一位特殊的存在,他带着打赌意味想要接近他,看他的脸谱碎裂出不同的情绪。
可当他到海滩上捡到宋谨言画的画时,少年这一点点无赖的心情就全都随着风消散了。
—————那是一张南日岛的全景图。
许恙俞不可置信的攥紧了那张画。
他爸生前最喜欢画的就是南日岛的海,
而宋谨言画的也是南日岛的海,
虽然上色方式不尽相同,
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别人再画南日岛的海了。
乍一看,他居然忍不住就落下泪来,一滴一滴的,把画面上的海洋给晕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