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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世界上最不适合等待的地方,就是手术室外的走廊,当你等在外面的时候,那种空荡的能把时间都拉的漫长。

      而你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不安还是会渗入到你的每一个细胞,使你神经紧绷,希望与恐惧各持己见的在你心底相互拉扯,可能会让你有点失常,比如现在的许湘湘就在做着无声的祈祷。

      即便她不信仰宗教,但这样多少能让她平静一点,大段的祷告词会让她很难有精力去想别的。

      可停下来后,心里便像塞满了棉花一样闷,脑子里又有各种念头晃来晃去。许湘湘轻轻吸了口气,看了眼旁边林温良,他垂着头,睫毛遮住了大部分的神色,投下黑色的阴影,脸上有层细细的汗,嘴唇也抿的很紧。

      虽然这种时候,她真的很想带着点笑说上一句“妈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可这话哽在喉咙里,被她心头那些个“棉花丝”的缠着。

      这种感觉是极糟糕的,就好像她已经预判了极不好的结局。许湘湘垂了垂眼,神经隐隐作痛的同时,那段极不好的记忆就在她心底打转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不是大人嘴里精心编排的故事,也不是影视剧里被艺术加工的影象。死亡就在离她一到两厘米的地方那不缓不慢的进行,像是在她脑海里用刻刀雕刻了件做工粗糙却意外的形神兼备的雕塑,突兀的竖立在那里,只是她很久不曾去触碰了。

      那扇门后的光线很好,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雾蓝色地毯上一路拖曳的血痕,女人抱着肚子趴在地上浑身打颤,腿无意识的抽搐着,汩汩的血就顺着留下来,汇成一个血泊。随后她极为机械性的抬头,惨白的脸上糊着湿答答的头发,汗水顺着下颚滴下来,缠满血丝的眼睛挣得极大,直直的看着她,像濒死的鱼。

      她捂着嘴,甚至忘了哭,耳朵里全是小姑破碎的呻吟声,像个摇摇欲坠的旧风箱,刮人的耳朵,而她就在风箱底下,挪不开步,脑袋发懵,以至于当时只记得打她妈是电话,还拨错了几次号码。后来她哭着的安慰小姑说“不会有事的”,可小姑的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青,面部肌肉不断的抽搐,眼睛却睁的那样大,蛛网般细密的血丝裹着漆黑的瞳仁,那里面倒映着她苍白惊恐的脸。

      “湘湘。” 林温良扒开了许湘湘的手,眉头深皱的看着嫩白掌心里涌出来的血液。

      许湘湘近乎茫然的看着林温良,意识慢慢被手掌上疼痛拉回。视线也逐渐清明,她才发现脸上黏黏腻腻的,林温良的指尖正滑在她脸上,有点凉。

      “我去洗洗。”许湘湘错开脸,第五次在心底唾弃自己,偏偏在这种时候犯病,给人添堵。

      手术门灯暗了下来,林温良打了一个激灵,略微僵直的站起来,心如雷鼓。好在手边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转过头,许湘湘握递给了他个安抚性的眼神。

      青皮铅门缓缓打开,手术室明晃的灯光透出来,亮的能把人的心提起来。

      为首的医生摘下口罩,眼神略带歉疚的对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说了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吓人了。

      许湘湘咬了咬下唇,绞尽脑汁的想出几段安慰的话,又给吞了进去。

      她就站在林温良旁边,和他一起静默的低垂着头,眼眶发红看着床上闭着眼的消瘦女人,只是她忍着没哭,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这种告别真的很可怕,死亡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灵魂,僵硬的肌肉也使得曾经熟悉的面孔有些失真。

      许湘湘咬了咬舌尖,才把脑海里那双充血的眼睛给抹了下去,她垂了垂眸,用眼神对高桥惠一表示了歉意。

      “湘湘,我们回家吧。”林温良红着眼,声音极低的叫了她的名字。

      走过玄关,午后的暖阳大片大片的铺在地上,把小半个客厅都染上了橘色的光晕,许东东正窝光束那里懒洋洋冲他们摇了摇尾巴。

      可惜两人都没心情揉一揉它的胖脑袋。

      “湘湘”。

      许湘湘转过身,林温良便低下头,半个人窝在她肩上。许湘湘下意识板正了肩,随后手扶在林温良的后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随后她整个人被林温良环在怀里,耳边是林温良喑哑的声音,他说“我妈还没到五十岁,湘湘,我……”到最后成了哽咽。

      “老良。”许湘湘喃喃道,这种近距离的亲密性行为还是这两个星期来的头一次,她想了老久,画面都能在脑子里成像了,却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下。老良的眼泪会滴在她肩上,烫到她心里去,让她很想哭。

      “给。”林温良递过来一条叠好的毛巾,白雾从他修白的指尖滑出来,还怪好看,许湘湘想。

      她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沙发的软垫,闭上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吧。”

      水蒸气顺着毛孔涌进眼睛里,暖烘烘的像给眼睛做了个无死角的SPA。

      许湘湘侧过头,唇角上扬“真的很舒服。”

      “要掉了,还有两分钟。”林温良按住了要做自由落体的毛巾,蛮眼无奈的看着许湘湘。

      “不是有你嘛。”许湘湘回道,“但你也有我。”

      顿了顿,她又说:“妈妈的事,我很难过,可我知道再怎么难过也比不上你的。但妈妈留给我们的永远在这。”许湘湘指着胸口,继续说:“我会和你一起想念妈妈。”许湘湘摘下毛巾,被水汽润过的眼睛格外晶亮。

      “我……”。咕噜一声,许湘湘湘唇角的浅笑就凝在那,梨涡显得格外深刻。本来酝酿许久的我想抱抱你就卡在喉咙口被转成了“我饿了。”

      可能她犯窘的表情太生动,林温良不禁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那我去给你做”。

      “你坐。”许湘湘按住林温良,眼里带着满满的不赞同。

      “你的手不方便,听话。”林温良拉着许湘湘的手,看着结痂的月牙印记微微皱眉。

      按人不成,反被拉的许湘湘眉头一跳,在林温良注视下偃旗息鼓的说“行,那折个中点外卖,不准驳回。”

      缕缕热气从乳白色的汤汁里冒出来,许湘湘抢先一步的撕开醋包,往里到。

      浓厚的醋味很快盖住了肉汤的鲜香,许湘湘不禁牙齿泛酸、口舌生津,然而她还是麻利地取出汤勺,一点点的把汤上的浮油撇干净。

      “可以了,吃吧。”许湘湘微笑道,梨涡嵌在脸上,便有种说不出的甜味,暖到人心里去。

      林温良把汤咽下去,说到“很甜。”

      许湘湘愣了愣,随即脸颊一红,她轻声嗯了一声,投入到吃饭大业中。

      鲜香的汤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便有种热量从内至外的传达全身,而适宜的热度总是能让人平静。

      可许湘湘平静了不一会,就听见她家东东趴在地上,嘴里叼着遛狗绳,耷拉着耳朵,圆溜的眼睛委屈巴拉的看着她,发出几声哀怨的汪汪声。

      往日里这个时间点,她早就带着东东去小区散步了。

      她起了身,夹起最大的肉骨头,一路引诱许东东回了窝,把骨头扔进狗盘里,撸了把狗头,语重心长的和许东东解释了一番原委。

      许东东估计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撅着屁股狗头埋在盘子里,正和那根狗骨头难舍难分。

      已然将所有人和事抛在脑后。

      等她回去,林温良的肉汤还剩下大半,正在喝着柠檬水,面色有点泛白。

      刚刚逗狗的欢乐劲一下就散了,心里酸酸涨涨的。

      林温良放下杯子,弯着眼说:“我就是有点渴。”随后他把对面的餐盒盖打开:“凉了就不好吃了。”

      傻子才信你的鬼话。许湘湘边吃饭边想,果不其然,林温良在喝下第三口汤的时候,就捂住嘴,跑到卫生间吐了。

      一段饭吃的可谓一波三折,许湘湘站在厕门前,第一次痛恨起这良好的隔音设施,她都不知道这个笨蛋吐的严不严重。

      许湘湘哀怨的看着玻璃门,对于林温良把她锁在外面这件事,心下颇为委屈。

      可这点委屈在看到林温良苍白的面色后,便不知散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甚至于她把房间里的洗漱用品搬到了林温良的卧室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老公,以后我都和你睡。”

      可能她这声老公叫的措不及防,林温良整个人都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错愕的不行。

      “湘湘,我我去刷牙。”

      许湘湘心里乐呵的不行,索性做八爪鱼状瘫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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