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执事黑化后》席音千里

17、第十七章

　　韩思盈被同学叫到讲台边：“尤金老师好。”

　　少女的气质干净，安静背着手站立在一边，拘谨朴素的模样显得很乖巧。

　　尤金天蓝色的眼眸有些意外，没想到艰涩的植物学最高分得主会是这么一名腼腆的小少女，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你好，你就是韩思盈同学，对吗？”

　　他阴柔的俊脸眉目舒展，格外丹红的唇弯出一道十分亲切的弧度。

　　韩思盈看着他点头：“嗯，是我……请问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这门课还缺一个课代表，想请你帮忙兼任一下，你看可以吗？”

　　课代表？

　　韩思盈一愣，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婉拒：“对不起老师，我药草学学得并不是太好，以前也从来没当过课代表，恐怕胜任不了。”

　　上次瓦妮莎的事是意外，她现在只想平静低调地度过联考前这最后三个月，不愿意再引起任何额外的关注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药草学虽然是由植物学衍生出的学科，但两门课差别确实很大。”

　　银发青年见她态度礼貌，也并不因被拒绝感到不满，只笑了笑对她耐心解释。

　　“不过是这样，我才刚来学校，有很多事情急需人协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请你先暂时代劳一周吗？等我之后更了解下班里同学再找人换掉你。”

　　他言辞真诚恳切，与奥拉公学大部分老师对学生的命令训斥不同，字里行间流露的尽是尊重与理解，让人很难拒绝。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思盈也不好再继续推辞，想了想一周时间也不算长，于是短暂地犹豫了下选择同意。

　　“请问老师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

　　“除了课程方面的准备，也麻烦你每天帮我照顾一下实验用的植株。”

　　尤金说着把讲台上的蓝藤萝推到她面前，直接用手指捻起刚才被割断还在流汁的一根藤蔓，将切口面展示给她：“比如这一株，这几天请你帮忙照顾它愈合。”

　　雾蓝色的藤蔓在他手心横陈，被整齐割开的断面处，花茎本能地细微收缩。黏腻深黑的液体几乎淌尽，只有少许残余还挂在切口上。

　　——“救救我！”

　　韩思盈漆黑的杏眼怔怔盯着植株，靠近之后，她惊讶地发现刚刚还无比清晰回荡在脑海的痛嚎声，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之前那一切都是她的幻听。

　　“怎么了？你害怕污植吗？”

　　见她一直盯着花盆不说话，尤金以为她也像其他学生一样被浊气吓到，亲和地启声安抚：“别怕，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这盆蓝藤萝并不能伤人。”

　　说着，他另一只手抬起，无比轻柔地抚摸着掌心的花藤，动作异常珍惜地呢喃出声——

　　“被改造之后的它，相比起普通蓝藤萝甚至可以被人类亲手碰触……这样奇妙的存在，比起被畏惧，更值得被被欣赏才是。”

　　边说着，他蕴满柔情的天蓝色眼眸隐隐泛起奇异明亮的碎光。目光缱婘仿佛艺术家注视着自己的杰作。

　　讲台旁边的棕发少女抿唇，视线从污植转移到他身上，新月弯眉悄然轻蹙了下。

　　……这个新老师，似乎有点奇怪。

　　她在心里想，长睫轻垂沉默着别开眼。

　　.

　　晚上回家，韩思盈洗完澡和卡萝尔打视频电话。

　　方块形的投影仪被搁置在卧室正中央地板上，仪器顶端突出了一枚眼球形状的摄像头，接通网络后正向外投射出道道彩光。

　　光线循着特定的轨迹缓缓在半空中聚拢，环绕组合后，呈现出通讯器另一端房间里的景象——

　　卡萝尔正穿着轻薄的吊带短裤，盘腿坐在床上吃零食。一头及腰长发披散，被她草草薅了两把乱糟糟甩到背后。

　　“怎么样？我跟你说这种投影仪好用吧！以后就算宵禁要隔离，咱们也能面对面说话了！”

　　金发少女似乎是把投影仪放在了床上，整张脸杵到靠近摄像头的位置惊奇眨眼：“思盈，你房间好干净啊！我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一样东西是乱扔的……”

　　“我一直很爱干净啊，而且诺亚每天也有帮忙打扫。”

　　韩思盈头发只吹到半干，一边继续用毛巾揉发尖，一边无奈地劝她：“卡萝尔，你好歹也有点收拾啊……你零食都掉到床上了。”

　　“哎呀你不懂，这叫有生活气息……话说诺亚也太全能了吧？！不行我也得再试试游说我老爸去订台机器执事回来……”

　　卡萝尔的父亲是星际商人，随时需要往返于各大星球，虽然很累但每年赚得也多。购买一台机器执事的费用还算可以接受。

　　只是他一向崇尚节俭，所以在女儿提出也想要台机器执事当生日礼物时并没有同意。而是改送了她两台投影仪，方便她和好友韩思盈通话。

　　从这点能看出他们一家待人都很真心友爱。

　　那头卡萝尔还在喋喋不休地碎碎念，韩思盈笑眯眯地听她说话，时不时附和两句，并不觉得不耐烦。

　　这些日常的琐事对她来说既遥远又有趣，倾听过程中也能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家庭温情。

　　两个人一说一听聊了许久。

　　“糟糕，一不小心又全在扯我家的事了！”

　　金发少女干掉了两大包零食之后猛然惊觉，心虚地抓抓头发轻咳一声道：“还没问你呢思盈，你跟你舅舅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她知道韩思盈的移民许可需要黎蓉和陆正耀签字，但这对夫妇一向对她很不好而且习惯性借此要挟，因此难免替她着急。

　　“没什么，我们挺好的。”

　　韩思盈把湿毛巾叠好放上书桌，并不打算说出实际情况让好友担心：“这周末我会去舅舅家取东西，顺便也跟他商量一下之后办手续的事。”

　　“你别怕哦，放心大胆地去！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告诉我！”

　　她们又就这件事聊了一会儿。

　　等到挂断视频，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夏初的天黑得晚，透过玻璃窗向外看，隐约还能瞧见远处朦胧的街道虚影。

　　韩思盈站在窗户边上发呆。

　　其实不用卡萝尔提醒，关于去黎蓉家要提前做好什么准备，这点她已经思考了将近一周了。

　　倒不是她自己害怕被欺侮，只是陆正耀现在要靠黎蓉照顾，万一他因为自己又和妻子起了争执，以后的处境怕是会更难……

　　——“是小姐您为陆先生的生活带来了改变。”

　　突兀地，青年低沉温柔的开导声像一股甘霖，乍然涌现在脑海。

　　韩思盈怔了下，注视着窗外路灯的黑眸，映衬了灯光仿佛被隐约点亮。

　　她粉润的唇瓣翕动，莹白的小脸神情些许迷茫。

　　可能吗？

　　被黎蓉称为麻烦精的她，曾经或者未来，可以帮到舅舅什么？

　　温凉的晚风穿透纱窗，撩起窗幔与她颊边的碎发，轻柔在少女心湖上漾起一圈涟漪。

　　.

　　诺亚站在流理台边料理晚餐。

　　黑发青年身形颀长，白衬衫袖口挽起到小臂，微敞的领口被一件炭黑色的马甲收束，勾勒出他恰到好处的挺拔身线。

　　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手正稳稳按住一颗蘑菇，握刀将其等分切成小块。

　　瓦斯炉上炖煮着奶油浓汤的小锅水汽向上升腾，头顶暖黄的灯光向下照射，交相呼应，朦胧了他精致无瑕的脸庞。

　　完美得几乎不似真人。

　　韩思盈站在洗碗池边，手捧着果蔬筛看得失神。

　　“思盈小姐？”

　　执事把蘑菇碎倒进锅里，抽空瞟了她一眼，见她开着水龙头一脸空茫，眉头一挑讶异出声：“您的樱果掉出来了。”

　　樱果？

　　棕发少女微涣的黑眸眨了眨，倏然惊觉果蔬筛已经蓄满水，将里头的樱果全部漂浮起冲进水池。赶紧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龙头伸手捡。

　　“啊糟糕！一下子走神了呜……”

　　听见她哀号，诺亚忍不住轻笑，金眸愉悦地眯起帮她从水池往回捡：“您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了吗？”

　　“唔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只是有门课换了新老师。”

　　韩思盈被他当场抓包看入迷，尴尬得脸颊泛红，低着脑袋直视水池不敢看他：“是个才从外星搬来不久的大帅哥，课也讲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长得很帅，大家都喜欢。

　　诺亚抓住了重点，眯了眯眼含着笑垂眸看她，嗓音清冽温柔：“是吗？这么说来思盈小姐也很喜欢他？”

　　他语气十分自然，让人听不出半点异样。

　　“诶，我吗？”

　　话题猝不及防被转移到自己身上，韩思盈愣了愣，不假思索地轻轻摇头：“还好啦……其实我感觉这个老师有点奇怪，卡萝尔倒是特别喜欢他。”

　　她不擅长撒谎，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容易就能被有阅历的人看得通透。

　　诺亚注视着她表情纯然的小脸，眉头缓缓舒展开：“奇怪？您是指什么呢？”

　　“……这个老师今天上课带了一盆污植来。”

　　被他提醒回想起白天的异状，韩思盈尽可能详细准确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诺亚耐心安静地倾听，在她提到听见污植求救那一节时忽然打断。

　　“您是说，您听见污植向您求救？”

　　黑发青年关掉炉火，用勺子把汤盛进汤碗，转而抬眸正色看向她：“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您说过污植并不能思考。”

　　污植被暗物质侵蚀，本质上已经不再是具有灵性的植物一类，而是疯狂错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