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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暴动期(入V三合一) ...
晴空倏然被阴云笼罩,阳光刹那间黯淡微弱。初夏温热的风徐徐吹动,拂在韩思盈身上却仿佛被雪花亲吻肌肤冷到了心底。
隔着院门向前望,她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严厉的褐色眼睛。
“……舅妈。”
娇小的少女肩膀轻颤着站在原地,嗫嚅了好半晌才弱弱地唤出声,双手垂在身侧攥得死紧。
黎蓉冷哼一声,抬脚狠踹了下花园门:“门打开!”
她声音尖利,语气也十分蛮狠霸道,踢门的动作十分自然,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韩思盈冷不丁瑟缩了下,下意识抬步就要跑上去照做。
一只修长的手臂忽然拦在她面前。
黑西装的青年额发略长遮挡眼睛,看不清眸底情绪。他手格住她轻轻往后拨,轻而易举就把她带到了背后。
韩思盈怔愣,呆呆地仰头看。只见执事颀长的背影挺拔,逆着光从发梢到身周荡开一层光晕。
她听见他异常淡漠的嗓音:“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诺亚垂眸俯视着眼前门后的女人,精致无暇的脸上罕见地面无表情,漠然而冷酷。
被他护在背后的韩思盈看不见这一幕。
黎蓉正对上他金眸,只在短暂几秒的惊艳失神后,被其中流动的冷光冻得心口发怵。
她刻薄的嘴唇嚅了嚅,细长的吊梢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诧。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她突然双手叉腰,泼辣地大声呵斥。
“我有什么贵干?这话该我来问你!你是谁??怎么在这小拖油瓶家里?!”
青年淡淡地盯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韩思盈一惊,赶忙拉拉他衣袖从他身后钻出来:“舅、舅妈!他是我的……执事……”
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到末尾两个字时几乎湮灭在了唇齿间。心虚又遮遮掩掩的样子。
诺亚是机器执事这件事,她实在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顿了下。
听见她口中对女人的称谓,诺亚眉头轻皱,凝着她温声开口:“这位是思盈小姐的亲人?”
棕发少女揪住他袖口的小手紧了紧,背对着他点点头。
黎蓉也怪异地瞪着眼:“什么执事??韩思盈你可以啊!难怪这么长时间一条消息也没给你舅舅发过,搞半天是现在傍上新饭票不需要我们养了是吧?!”
她文化水平不高,平时也不读书看新闻。连执事这个词的意思都不懂,更不知道现在还有机器执事存在。
女人粗俗的质问声聒噪,诺亚捏了捏鼻梁,大手忽然抬起覆住了面前少女的耳朵。
世界一瞬间变得安静。
韩思盈惊讶地怔在原地,头被他固定住不能转动。于是她呆滞了几秒仰脸往上看,对上执事光耀的金眸。
“小姐,不要听。”他正色看着她,平静地做口型对她说,“请您交给我吧。”
说罢,他缓缓抬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嗓音清冽温沉:“夫人,您似乎有一些误会……我并不是韩思盈小姐的饭票,准确来说,我为她服务。”
“为她服务?”
黎蓉的视线转移到青年脸上,毫不避讳地端详他五官片刻后,愕然地尖着嗓子叫嚷:“你是韩思盈养的小白脸?!”
奥拉星民风开放,阿尔法拉城又聚集了大群有钱有势的富豪权贵。包/养容貌出众的男女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稀奇事。
但这个男人长相实在俊美得不可思议,连她最近追的星际卫视连续剧主角也难以比拟。想拥有这种档次的极品,得要花多少钱?
一个猜测突兀闪现在脑海,黎蓉双手抓住镂空的花园门栏恶狠狠质问:“韩思盈,你手里是不是还有钱没交出来?!”
这个麻烦精的父母生前存款丰厚,说不定就还在哪儿还给她藏了一笔!
被捂着耳朵的少女只听得见模糊的嗡嗡声。
韩思盈一向很怕她,现在虽然听不清她说话,但看她表情狰狞也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慌张地推了推诺亚手,试图让他把自己松开。
执事却少有地并未服从,反而更紧地用掌心贴住她耳廓,确保她听不见两人对话:“夫人,稍等。我还没有回答您的问题。”
他薄唇开合,狭长的眼睛直视着她打断。
黎蓉闻言瞟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厌恶:“别跟我打岔!老娘这辈子最看不起你们这种出卖色相的下贱玩意儿了……跟你说话了吗?闭嘴滚边——”
她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我说了,让你稍等,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低磁清冷的男声入耳,仿佛甘冽的冰水当头浇下,冻得人头皮发麻。
黎蓉颅脑之中骤起一股强劲的气压,膨胀得她耳膜和眼球都向外鼓。
“耐心与教养,这两样东西你似乎都不具备。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用你更习惯的方式来沟通吧。”
她挣扎着张开嘴试图呼吸,放大的褐色瞳孔倒映出青年神情倦怠的俊脸。
诺亚慵懒地垂眸盯着她,目睹她几近窒息的模样,嘴角忽然上扬扯出个古怪的弧度。
“您现在愿意听了吗,夫人?”
黎蓉在心底惊恐地尖叫,憋得满脸发紫连连点头。
诺亚微笑着收敛视线,放开了胸前的小少女:“如您所见,我是思盈小姐的执事。您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是她忠诚的仆人。”
他故意当着少女的面,平静似地温和说道。
随着他音落,光耀的金眸重归邃暗,能绞杀生命体的浩瀚精神力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韩思盈茫然地看看他,又转向院门口不明缘由忽然大口喘气的女人,小脸疑惑又怯弱。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他们说了什么惹黎蓉生气的话。
“舅、舅妈,”棕发少女粉润的唇瓣轻颤,意外又胆怯地盯着她小声问,“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边说着,边走上前解开指纹锁把门推开。
黎蓉精神恍惚地拍抚胸口,看向她时褐色双眼隐约失焦:“你……”
她才张口,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似地,猛然转眸瞄向韩思盈背后的人。黑西装的青年随手撩开额发,眼帘微阖地笑望向她。
眼底掠过意味深长的暗芒。
女人瘦削的脸惨白,视线相接的一刻读懂他目光中的威胁,压抑住呐喊的冲动回答:“……我找你说那笔钱的事。”
她以前在高级饭店当服务员,很懂得察言观色与调整态度。即使心里再恐惧震撼,也能够控制住表情不展示出来。
这个男人很不好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毋庸置疑他对韩思盈这个小麻烦精很上心。
黎蓉看韩思盈的眼神多了些忌惮,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随意对她呼来喝去了。
韩思盈并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
她原本还在暗暗好奇他们刚才的对话,此刻听见她提到的事,新月弯的眉挑高,立即反应过来被吸引了注意。
“您是说爸爸妈妈留给我……留在星联银行里最后那一笔吗?”
棕发少女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她的来意,稍稍松了口气在她接着说话之前抢先问:“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取不出来?”
黎蓉不说话表示默认。
见状,韩思盈眨了眨眼,斟酌着思考怎么给她解释。
今天黎蓉来找她,是说她之前签署协议,同意把父母剩余的遗产全部转让给他们那件事。
大额财产转让流程很复杂,除了要她本人同意以外,还需要有人去开户地办理手续,不然还是不能把钱全部提出来。
这个银行账户是她父亲生前在萨德星开的,所以之前她编了个理由让海德帮自己处理。
但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当时海德明明承诺过两天就去,怎么现在还没有吗?
“舅妈,您别着急,协议我已经签了,只是还需要等其他手续全部提交审核完。”
组织好语言把事情经过大致说清楚,韩思盈生怕她多想,连忙又跟着补充:“签完协议就说明我自动放弃继承权了,所以你们取不出来我也拿不到……我等下再问问爸爸以前的朋友,一定尽快给您和舅舅答复!”
身为韩思盈的舅舅舅妈,黎蓉和陆正耀夫妇并不知道海德的存在,只大概听说过萨德星有她父母生前的好友在定期关注她。
不过除了她的遗产,他们本来也不关心她其他事。
“我没别的好说,这件事成不成现在就看你了。好歹是亲戚,催多了也怕人家说闲话。”
女人顾忌诺亚在场,来之前准备好的怨怼现在也不敢说,只能阴阳怪气地暗讽:“不过我也提醒你,再过三个月你就该办居住证了。到时候没有直系亲属签字可拿不下来。”
她说话点到为止,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传达清楚了。
拿不到遗产,他们就不会帮她在移居奥拉星的身份证明上签字。
韩思盈咬咬唇,勉强地冲着她笑:“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办理好的,抱歉,舅妈……”
她莹白的小脸低垂,声音软糯轻弱,透着显而易见的卑微。
黎蓉这下心里才舒坦了些。
她来就是为了找她质问这件事,现在说完了,畏忌着这个跟在韩思盈身边来路不明的男人,她也不敢再逗留。于是一句也没回地转身就走。
诺亚的目光定在棕发少女的脸上。
“思盈小姐,您——”
“诺、诺亚!”
少女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我之后再告诉你,可以吗?”
她小手揪住浅蓝的连衣裙,瘦弱的肩膀难堪似地微微颤抖。
执事愣了下,沉默几秒平和地回答:“当然。您什么时候想对我倾诉,我都乐意倾听。”
韩思盈低着头,乌黑的眼睛闪动着盈盈泪光。
看来即使有了他,新的生活离她也还有很长的距离。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越发酸涩。
.
这个周末对于瓦妮莎而言也异常难捱。
离联考只剩三个月,从奥拉公学退学就意味着她失去了升学资格,这么短的时间也来不及转去其他学校。继续深造这条路她已经彻底走不通了。
水痘溶液这件事上,虽然韩思盈没有追究,但卫玲说什么也不肯罢休。现在她父亲因为自己被吊销了医师证,全家失去经济来源。她还面临着故意伤人的指控。
除此之外,作为帮凶被开除的麦琪也彻底和她撕破脸,拉上父母一起天天来她家闹……
一周以前,瓦妮莎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的生活会被毁灭到这个地步。
她已经再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褐发少女木着脸走出家门,脸上还带着被父亲愤怒扇出的巴掌印。她浅绿的眼睛蓄满泪水,头发蓬乱,狼狈不堪。
她还能再去哪里呢?学校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做的事,用不了多久,说不定整个阿尔法拉城都会知道。
毕竟卫玲是海因茨的女朋友,银河系未来大统领的恋人。
心情彻底跌到谷底,骄傲蛮横如她,到了此刻也灰心丧气,悔不当初。
瓦妮莎失魂落魄地独自徘徊在街道,目光忽然被路旁边一家机械店吸引。
店门旁有两扇透明的落地窗,后面陈列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尺寸的尖利刀具。一把重型电动锯的刀尖正被日光映照得闪闪发光。
……对了,她还有一条路可以选……
少女无神的瞳孔收缩,心头浮现出个绝望的念头来。她了无生气地抬步,想要穿过马路走进那家店。
嘟嘟——
一辆低调的黑色悬浮跑车发出尖锐的按喇叭声,瓦妮莎受到惊吓,本能地脚下一绊跌倒在地。
但好在车主及时踩下了刹车,最终在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稳稳停下。
车上走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美丽的小姐,您没事吧?”
驾驶座下来的是个年轻的男人,他嗓音低柔磁性,听起来十分悦耳:“实在是太抱歉了!要是伤到了您,我一定会愧疚至死的!”
说着蹲下身,小心地扶住她手臂。
瓦妮莎的膝盖和手心被地面划破,疼痛让她刚才满心求死的悲伤烟消云散,皱起眉头下意识就要开骂:“你怎么开车的啊?!没看见——”
所有的怒斥声在转头看清男人容貌的瞬间戛然而止,她双眼瞠大,愣愣盯着他说不出话。
“我真的很抱歉,小姐。”
男人形状完美的唇勾起,上半张脸因背光被银白的额发遮挡,看不真切。
但那双水蓝色的眼眸透过细碎的发丝,与她对视时,仿佛能摄魂般立即攫取了她全部的神智。
瓦妮莎痴痴地凝视他,呼吸骤停。
“天哪!您流血了!!”
男人惊呼,边扶着她站起边皱紧了眉:“这是我的过失,请务必允许我马上带您去医院!之后您想追究责任也可以报警,我会全力配合的!”
报警?
听到这两个字,瓦妮莎倏然清醒,又回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绿眸蒙上一层灰败的哀戚。
她轻轻推开他摇摇头:“不用了。你走吧,我没什么大事,暂时还死不了。”
男人被她挥开手,愣了愣十分诧异地问:“可是您伤得不轻,我还是带您去治疗一下吧?”
“我还巴不得干脆被你撞死算了。”
银发的青年顿住,垂眸注视她片刻低柔出声:“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瓦妮莎侧头瞟了他一眼,娇艳的脸庞苍白惨淡:“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人生没有希望了,觉得死一死也不错。”
“您为什么这样想呢?像您这样花一样的年纪,又拥有着如此的美貌……”
“你别夸我了,我不会追究你的。真的只是不想活了而已,说不定刚才还是我故意冲上来让你撞的呢?哈哈……”
少女双目黯淡,说着说着忽然鼻子泛酸,声音也渐渐变得哽咽:“对啊,我就是故意的!给卫玲下药和陷害韩思盈都是我故意的,是我自作自受!!”
她自暴自弃地哭喊,染上血污的手抹泪时在脸颊划出两条污渍。
青年水蓝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芒:“请您不要哭泣啊。”
他白皙的手一只按住她肩膀,另一只轻柔地端起她下颌,使她仰起头来。
瓦妮莎猝然被他托起脸,一时反应不及呆愣在了原地。她看见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柔情似水的笑容。
“您这样迷人的女士,怎么能让泪水盈满眼眶,妨碍别人欣赏如此美丽的一双眼睛呢?”
他温柔地呢喃,屈起食指用指节替她拭去眼角泪水:“我今天有大把的时间。如果您不介意,我会很愿意做您的倾听者。”
说罢,尖削的下颌上,嘴角更加上扬。
瓦妮莎感觉心弦被人撩拨了一下。
“……真的可以吗?”
她怔怔地仰头看着他,泪痕还挂在脸上,神情有些恍惚和希冀:“我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所有东西都被毁掉了呜呜呜……”
“请千万不要这样想。未来是永不会消失的,一条路被堵死,总会有另一条。”
男人用袖口替她擦了擦脸,米灰色的衬衫立即被打湿变色:“而且说不定等您告诉我情况之后,我能帮您一些忙呢?”
少女涣散的瞳孔重新燃起了亮光:“……真的吗?”
“是的,我向您保证。”
青年银发下的双眼眼尾上挑,笑起来好像一只眯着眼的狐狸:“就当是我害您受伤的补偿。”
他缓缓放下手,亲昵地揽着她腰肢朝车门处走去。
太阳热烈地挂在高空,注视着跑车扬长而去。机械店门前的马路宽阔,片刻又恢复成了空无一人。
.
天很快黑了下来。
黑西装的执事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随后解开白衬衫的袖口将其挽起到手臂。准备妥当后,他拿起茶几上一枚手掌大的通讯器,凝神开始查看。
“怎么样?”
棕发少女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撑住身体前倾时,将边缘压出两道凹陷。
她漆黑的杏眼一眨不眨盯着他手上动作,挺翘的鼻尖紧张微颤,屏息许久还是没忍住,忐忑地出声:“能修好吗?”
诺亚用工具撬开通讯器外壳,观察下内部线路后回答:“很抱歉,思盈小姐。这枚通讯器的线路老化,加上长期存放在阴湿角落,芯片已经腐朽。电线也不能再继续使用了。”
那就是彻底报废了。
韩思盈眨眼,急得快要哭出来:“都怪我,一直把它塞在抽屉里……那该怎么办?没有它我就再也联系不上海德了!”
平时他们的交流需要保密,海德于是对他的通讯地址进行了加密,除非使用他亲手改造过的通讯器,其他设备全部都无法找到他踪迹。
“请您别着急。”
诺亚把东西放下,大手轻轻握住她肩膀往回推,避免她摔下沙发:“您有备用设备吗?”
“备用设备?”韩思盈愣了愣,灵光一闪猛地拍了拍脑袋,“对了,还有一个!就在我以前的房——”
她话说到一半又卡住,刚刚才燃起的欣喜如同泡沫瞬间消失,整个人蔫下去沮丧地垂低了脑袋。
“还有一个在我舅舅家。”
之前她搬家太仓促,很多东西留在陆正耀家里没来得及带走。另一枚备用通讯器就还放在她原来房间的储物箱里。
黑发青年眯了眯眼:“您是说今天来的那位夫人家里吗?”
她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下以前的遭遇,也提过几句关于黎蓉一直不待见她的情况。
韩思盈抬眼看着他,叹了口气点头。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去帮您取回来。”
诺亚提议,边说着边稍稍起身,在紧挨着她的沙发上坐下:“那位黎夫人对待您并不十分友好,让您独自去,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可以自己去。现在我已经不在她家里住了,她不会对我太过分的。”
说着,她迟疑了下,又紧跟着接道:“而且我也想顺便回去看看舅舅。”
提到这件事时,她秀美的小脸罕见地神情凝重,粉唇轻抿着静默不说话。
诺亚注视她的眼眸微深。
韩思盈并没有发觉他情绪变化。她黑眸出神地盯着茶几上坏掉的通讯器,一时间陷入了回忆,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心中情绪翻涌。
奥拉星上仅有的几个令她牵挂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她舅舅。
陆正耀是她母亲的亲弟弟,为人老实敦厚,但性格实在过于懦弱温和,以至于经常被脾气火爆的妻子黎蓉呼来吼去。
与身为舅妈的黎蓉不同,他对她一直很好。但他以前伤了腿不能工作,这些年家里全靠黎蓉一个人赚钱,他实在没有话语权。
这三年里,陆正耀为了能留下她,一直忍气吞声地任由妻子侮辱。上次黎蓉逼着她搬出去时,他也竭尽全力地劝阻,只是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而已。
她知道舅妈讨厌她,所以为了不给舅舅添麻烦,从那之后一次也没回去探望过他。
“……我走之前,舅舅本来打算换一条义肢。他现在这条已经用了很多年,破损的地方有很多。”
小少女把膝盖屈在胸前抱住,偏头看着诺亚说:“但是因为舅妈要我搬走,他怕我没钱用,就把自己攒下来准备买假肢的存款全部给我了。”
星联银行每月都会拨款给她作生活费,这笔钱以奥拉星的物价水平来说算得上十分充裕,即使她和陆正耀夫妇一起用也还绰绰有余。
但钱从来都是黎蓉管着的,而她又有个很大的毛病,好赌。所以每月到头他们不仅攒不下一分钱,甚至有时都还欠缺。
在这种情况下陆正耀想给自己存下一条义肢的费用,难度可以说是相当大。
“听说我搬出来之后,舅舅和舅妈大吵了一架……舅妈跟人放话说以后要舅舅自己养活自己。可是舅舅是残疾人,他连独自生活都做不到。”
韩思盈又叹息一声,柔润的黑眸渐渐氤氲起一层水雾:“要是我没来奥拉星就好了,舅舅就不用受这么多委屈了。”
或者该说,要是她从没来过这世界就好了。
从爸爸妈妈到海德,再到其他所有人,都不用背负现在的压力,承担因她而导致的后果。
她难过地忍着泪水抱紧膝盖。
执事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她身旁默默倾听,精致的俊脸表情平静,只在她蓦然红了眼眶时,眉梢轻轻跳动了下。
他看着她,沉默许久忽然伸出了手。
“思盈小姐。”
青年的大手宽厚,搭在她头上抚摸时,很轻易就能温暖她发顶大半:“您刚才说的话,我不认同。”
棕发少女怔了怔,吸吸鼻子歪着脑袋看他。
“您的舅舅是否生活得好,与您的出现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有了您,他才重新找回了尊严。”
诺亚纯金的眼眸澄亮,就着按住她头顶的姿势,稍稍倾身靠近她平视。
“在您出现以前,他曾经反抗过他的妻子吗?”
韩思盈一愣,脑海里突兀极快地飞过一道思绪。
没有。在她来奥拉星以前,陆正耀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忤逆过黎蓉。他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的。
“在陆先生和黎夫人的这段婚姻里,并没有爱与尊重。有的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服从,以及别无他选下的将就。”
见她清澈的瞳仁微动,诺亚知道她听懂了自己意思,于是温和地继续道:“换句话说,陆先生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真正支撑自己生活的意义。”
他停顿了下,更近地贴向她对视,轻声低喃。
“直到您出现。”
陆正耀和黎蓉没有孩子,他因为残疾也没有自己的事业。多年以来,他都是作为妻子的附属品麻木地活着,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直到有一天,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孩子。
韩思盈是他姐姐的遗孤,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侄女。照顾和保护她是他的义务,她给了他责任。
想要治愈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女孩伤痛,又要求他必须更加细心体贴,以及温柔地对待她。她给了他努力的原因和动力。
是她的出现,让他成为了一个被人需要和依靠的舅舅,而不只是只能依赖着妻子苟活的窝囊废。所以他才拥有了勇气,敢于为了照顾她去反抗。
她让他重新找回了尊严。
“所以是您的出现,让陆先生的生活有了转机和改变。比起嫌弃您是累赘,我想他或许更加感激您的存在。”
黑发的青年扣住她后脑,趁她失神时,轻轻与她抵住了额头。
“而我猜测,其他人应该也都这样想。”
是她的出现,为乏味单调的生活带来了色彩。
少女与他四目相对,柔润的黑眸噙着泪花显得格外清亮。他在她眼底,清晰又完整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有双那么单纯透亮的眼睛。
诺亚眼神微暗,靠近到这个距离,鼻间萦绕的尽是她身上洗发水的馨香。他喉结悄然滚动了下。
“思盈小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珍贵。”
他定定凝着她轻启薄唇,声音有些沙哑:“您要知道,您是非常特别的存在。无论是您拥有的异能,还是您本身。”
她的嗓音,气息,微笑时弯起的眼睛,哭泣时晶莹的泪水,抑或惊慌恐惧时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柔软身体……
关于她的每一点,都既特别又珍贵,并且对于特定的一部分人,很明显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对于某些人,比毒药更令人欲罢不能。
“真、真的吗?”
娇小的少女声音软糯甜蜜,迟疑着小声问话时,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带起轻微的酥痒。
俊美的青年眼尾泛红,金色的瞳孔扩张,将眸色晕染成深黑。
他牢牢攫住她视线,目光自她黑眸,不由自主地下移到微启的唇瓣。
那是独属于少女的唇。色泽粉润,仿佛含羞待放轻轻颤抖的花瓣。
……触感该有多柔软?
诺亚抚在她脑后的手霍然重了重,赶在失控以前艰难地松开,扶着她往远离自己的方向坐正。
“嗯,是真的。”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小姐您,很珍贵。”
珍贵到即使每一分精神力都在叫嚣着掠夺,理智与头脑也克制着舍不得侵犯。
“您今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我先去为您热牛奶。”
身体异乎寻常的躁动越发不可压抑,黑发青年冷着脸站起身,迈开长腿飞快地离开了客厅。脚步比之平时莫名显得凌乱。
韩思盈眨眨眼,困惑地看着他离开,杏眼里蕴着些微的茫然。
他的手刚才好烫……难道是因为陪她太久,超负荷运转了吗?
少女歪了歪小脑袋,默默在心里想。
……
银河系外一万光年——
“克雷格大人,探测器的最新报告发送回来了!殿下精神力定位显示确实是在奥拉星,但更精确的位置无法查找。”
年轻的副官制服笔挺,脚踩着黑色长靴在指挥台前站定,手比在额角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他面前一米远,指挥台前立着名黑发蓝眼的军官,正专注地凝视着雷达地图思考。
听见他汇报,军官并未回应,银框眼镜后的冰蓝双眸凝重,静默半晌忽然出声:“安德烈,按纳尔金时间算,今天是几号?”
“报告!按照纳尔金计时,今天是四月十一号。”
“距离殿下上一次发病过去多久?”
“……大、大概三个月。”
红发的副官安德烈声音越说越小,等到意识到时间竟然已经到了这时候,忍不住胆战心惊地问:“克雷格大人,殿下的暴动期又要到了对吗?”
深蓝制服的黑发军官紧闭着唇不说话。
他长腿笔直地站立着,手握紧放置在桌面。此刻随着安德烈问话,十指不自觉地暗暗扣紧。
安德烈倒吸一口凉气:“殿下暴动期攻击力会激增,可是这次我们不在纳尔金,没有专门的抑制剂啊!!”
因为过于惊恐,他爽朗的声线都提高变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上一次殿下没用抑制剂发了病,可是一个人干翻了军队整整四十六架战斗机啊!!”
而且接下来的半个月又连着炸了三颗小行星。
克雷格的喉咙不自觉绷紧,忍耐了很久才咬牙沉痛道:“都是因为我……”
他英俊的脸上青筋迸起,当着下属的面双拳紧握,重重捶在了指挥台上。
“都是因为我,殿下才会在没有保护装置的情况下闯进黑洞……”
两个月前的纳尔金帝国晚宴上,高等变异污植突然入侵袭击。他作为皇家护卫队队长,首当其冲上前迎战,结果因为战斗力不敌险些被绞杀。
关键时刻,纳尔金的大皇子诺德修殿下出手抵抗,为了引走污植不惜独自驾驶飞行器与之一同坠入黑洞,至今下落不明。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殿下就不会失踪……甚至现在还面临着发病暴走的危险!”
黑发的军官双眼通红,懊悔又自责地低吼:“如果殿下有事,我就算死一万亿次也无法赎清罪孽!!”
声声悲恸,感人肺腑。
见他如此痛心疾首,安德烈也不禁红了眼眶,动了动嘴唇极力镇定地安慰:“克雷格大人,您别这样想……我们既然监测到了殿下的精神力,就说明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说着,他与高大身形违和的娃娃脸上神情严肃,忧虑万分地诚心祈祷。
“希望我们能赶在殿下发病之前找到他……不然万一他暴走毁掉了这颗星球,国会院那帮老古板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克拉格颤抖着撑住指挥台站直,压抑地喘着粗气。
“但是大人,除了抑制剂以外我们还有什么东西能准备吗?”
安德烈挠了挠头,满怀希冀地小心试探:“殿下暴动期精神会持续性高度亢奋,如果不服药就需要通过其他方式纾解……有什么是我们能提前准备的吗?好让殿下发泄掉多余的精力。”
“愚蠢!殿下是超十级精神力者,体能无上限,有什么能帮他消耗?!”
严厉的护卫队长狠狠瞪他一眼,怒声训斥。
“除非有什么能让殿下日夜费心……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殿下身上!”
语毕,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安静片刻后意味深长地呢喃:“事到如今,只有让我尝试用我火一样热烈的忠诚来感化殿下了……你们到时候都退下,让我一个人承受殿下的暴走就好!”
“克雷格大人……”
安德烈被他视死如归的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坚定地肃然起敬道:“我等待您的成功!”
克雷格与他对视,严肃又坚决地颔首。
克雷格(坚定脸):殿下都是为了我!
韩思盈(懵懂):咦???
诺亚(冷笑):呵
入V撒花,请大家支持正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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