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反派才自在》木木木南

5、信任

　　林紫烟本以为铁链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如今见他也开起了玩笑，便努了努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话你都敢说，当今皇上都已子孙绕膝了。你这年龄，怕是有些对不上。更何况，你就算真是皇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朝廷，可管不着江湖人，你若是圣主，才是真的厉害。”
　　“圣主很厉害吗？”
　　“当然了。圣主是广陵散仙的大徒弟，修为了得。广陵散仙据说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得道升仙的修仙人，他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就是如今的圣主，原名沈经纬，自广陵散仙云游以后，他就接掌了广陵散仙的全部家业。广陵散仙不喜俗物，没有什么家财，但据说其家中修仙秘籍浩如烟海，修仙世家人人朝拜。各大修仙世家，皆有子弟拜在沈经纬门下，故而江湖中都尊称其为‘圣主’。广陵散仙云游，已不事俗务，沈经纬便已算得了这俗世之间最盛的声名了。二弟子章墨浓，不仅修仙根骨奇佳，还素有才名，在江湖中，也是极有声望的。唯有那三徒弟木飞流，声名差些。据说他倾慕于广陵散仙的女儿雪儿姑娘，偏偏那雪儿姑娘与章墨浓情投意合。木飞流求而不得，遂将其残忍杀害，而后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但传言，广陵散仙的三个徒弟中，唯有那三徒弟天赋最佳，也最得广陵散仙的真传，有传言说沈经纬虽强，但亦在木飞流之下。沈经纬唯有与章墨浓合力，才能将那木飞流制服。但他行径为人不齿，便是再强，也不会受世人尊敬，只能成为世人谈之色变的魔头。”林紫烟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桂花花枝。
　　“你不是涉世甚浅吗？怎会知道这些消息？”
　　“我自有我的途径。不过也都只是些坊间传闻而已，真假未辩。或是圣主妒其师弟才华，编故事陷害也不一定。”林紫烟原是不经意地说着，但说到一半却又突然紧张起来，“我刚刚是开玩笑胡说的，可千万不要认真，千万千万不可与外人说起。圣主在修仙人心目中，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若让他的信徒们知道了我这般不敬圣主，即使是玩笑言语，一人一刀也足够将我片成肉生盛宴。”林紫烟说完就哆哆嗦嗦地摇摇头，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知为何，铁链听见这些名字，总觉得颇为耳熟，就好像自己认识一般。
　　林紫烟说笑间却突然见铁链眉头深锁，暗自出神，察觉有异，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林紫烟跟自己说话，铁链才突然回过神来：“昂，没怎么，只是觉得你说的这些名字有些耳熟。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铁链紧锁双唇，眉毛舒展着，眼神却是忧郁，他远远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心思仿佛也远而又远地飞了出去。
　　林紫烟看着他茫然的表情，问道：“你想不想找回你的过去？”
　　铁链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歪着头问道：“嗯？”
　　“你的名字，你的身世，你的家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不想，想得太多了，活着会很累的。过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我若总纠结于过去，纠结于自己是谁，而辜负了这美丽的月色，错过了身边的人，那我岂不是天下第一痴人？我只要过好现在就好。”
　　林紫烟被他的一番言论打动，眼中渐起欣赏之色：“你倒是看得开。”
　　“倒也不是看得开，只是就算想知道过去，也无从下手，倒不如得过且过，心无挂碍，反倒逍遥。”
　　“我有预感，你一定不是个普通人，你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你自己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你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落到牙子手中，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世间没有能永远潜藏在水底的秘密，如果我身上真的隐藏了什么重大的秘密，总有一天，它也会自己浮出水面的。若是有人害我，我不必去找他们，他们也自会来找我的。”
　　林紫烟点了点头，随后又自然地把话题扯开：“说得有道理，这翠螺怎么还不回来啊，平日里可没这么慢的。”
　　“你们平日，也都如此吗？”
　　“对啊。跟那二位坐在一起我吃不下，所以每次都只是例行公事，随便吃两口意思一下，然后就回来和翠螺一起再用一膳。厨房知道我们的习惯，所以一般都会提前备好。不知今日，怎生如此之慢。”
　　“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应该不会，就算要出事也不会这么快。大概是讨酒遇到了困难吧。”
　　“你既是家主，向下人讨要两盏酒总不至于不得吧？何况，你还让翠螺带了赏钱。”
　　林紫烟看着他，撇着嘴角笑了一下：“今日晚宴我就已经说过了啊，我虽名义上是家主，可林府一应事务都是那二位管着的。整个林府都知道那二人与我不睦，下人也都是些有眼力的，自然会跟我保持距离，何况我本来人缘就不是很好。不过有七白叔为我撑腰，他们也不敢对我不敬就是。”
　　“七白叔是谁啊？仿佛还没见到过。”
　　“七白叔是我父亲银号的主管，也是我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待我极好，我视他如亲伯。我父亲弥留之际将我托付于他，拜托他暗中照料。我叔父生性凉薄，为人自私狭隘。父亲担心他去后，叔父不肯善待于我，便将家主之位传给我，将我推至明面，使叔父不敢妄动。后经高人指点，我将林府一应财产、事务皆交由叔父，做个挂名家主，免其因忌生恨，暗生歹意。只是这无暇银号，是我父亲一手创下的，与林府并无太大瓜葛，我便以此为由，将银号牢牢握在手中。父亲生前令七白叔辅佐与我，除了我的命令，谁的话都不许听。若无我的示意，任何人都休想从银号里提走一两银子。所以，我叔父就算是除去我，也不可能得到银号。他不是个经商的料，除了欺上罔下，不会做别的。祖传的商铺到他手上常常亏损，他便时常来求我从银号提银周转。我年幼时，为图生存，对他言听计从。是以我二人能得以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只是随着我渐渐长大以后，他从我这儿提走的银子就越来越少了，因为我已经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了。”铁链问起，林紫烟便将林府的大致状况，和她这些年来的处境都跟铁链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林紫烟说的时候虽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但即使她不诉苦，铁链也能清楚明了，她这一路走来有几多不易。铁链听了这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地看着月亮。林紫烟也不再言语，二人都呆呆地望着月亮，月亮也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
　　短暂的沉默后，铁链出言打碎了这种静谧的局面：“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是因为不忍心，你信吗？”站着仰头太累，林紫烟便命人搬了把躺椅坐下。她悠闲地躺着，随口不经意地回答道。
　　“我信。”铁链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林紫烟仿是有些吃惊，扭过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随后又露出欣慰的微笑。这世上若有一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无条件地信你，这是何其幸运的事情。若果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必不会有半点隐瞒，对他讲半句谎言。
　　“也不全然如此，也有些好奇心作祟。你能刀枪不入，必是修仙之体，然而在你体内，却未曾感应到灵池波动。我心生好奇，想知道你身上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于是便不愿你落入凡夫俗子之手，平白受辱。”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可好奇心是人之本性，我也拿它没辙。”林紫烟说完，愣了一下，而后压低了声音，温柔地问道，“你，会疼吗？”
　　“什么？”
　　“虽然不会留下伤口，但是，会不会感觉到疼痛呢？”
　　铁链没想到林紫烟会问这个问题，毕竟，他只是个奴隶而已，有谁会关心奴隶疼不疼，他们只觉得看着热闹。铁链饶有深意地看着林紫烟，冷淡地说道：“你不必如此的。”
　　林紫烟起初并未明白铁链何意，待她思索片刻之后，突然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怒气，蒸腾而上：“所以你是觉得我在惺惺作态吗？”
　　铁链见林紫烟面生愠色，便知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把眼睛瞟到旁边去，不敢再直视林紫烟。
　　林紫烟不只是生气，还有一丝失望。刚刚她才因为铁链的信任而备受感动，转眼自己的一片好心又被怀疑是别有用心。林紫烟也生气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铁链。
　　“疼。不论是拿鞭子抽我、拿刀捅我，还是我自己握着烧红的铁块，都特别的疼。你们能感受到的痛楚，我都能感受到，只不过，我不会把伤口显现出来罢了。”铁链低着头，突然小声地说道。牙子打他伤他的时候，其实真的很疼，但是为了那最后一丝的尊严，他无论多疼都憋着一口气，怎么都不吭声。没人关心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有诉苦了。
　　林紫烟慢慢地扭过头，看着他，目光轻柔得像此刻的月色。刚刚的怒气早已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无影无踪。“只要有我在，我保证以后再没有人可以打你、伤你，除非敌人太强大了，连我也一起欺负了，那我就没办法了。”林紫烟说完，无奈地笑了笑。
　　铁链看着林紫烟，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变强大的欲望。明明，他才是护卫的，怎么可以躲在她的身后？一定要变强，变成一座大山一般，屹立在她身前，令谁都伤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