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燕山》维奥

43、予香草

　　上巳节金人子弟的小试牛刀已经让小茶大开眼界，她不由得想在明日之后的围猎里，当看到何等的景象。

　　夜里，云希她总算想起来自己还需要尽到身为关中王家大小姐的职责，跟随父母去左丞相的帐内宴饮，用她的话来说，此番宴饮实是无聊至极。虽刻意留心，但却未听到燕世子吹的笛声，耳边只有远远传来的行酒令的笑声，篝火燃烧的声音，呼啸的风声，偶尔还能传出来姑娘们的嬉笑声。

　　小茶独自坐在帐篷里，外面的欢声笑语与她无关，她莫名的就很想再去看看燕世子，哪怕只是干坐着也好。这里没人可以说话，云希虽然好，可小茶却无法同她交心。燕世子虽然冷淡，但因为他姓燕的原因，小茶觉得莫名的亲近。

　　她借着昨日的回忆，借着火光往燕世子所在的营帐摸索，还好火光晦暗，并没有人什么人留意到她。

　　“你怎么又来了？”等她好不容易找到燕世子的营帐，他正穿着玄色外袍，坐在火旁用小刀削一支竹笛，他见小茶过来，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小茶摇摇头：“我一个人在帐里无聊，到处走走，想来好像也只有这里比较清净。”

　　燕世子抬头看了看她，又把目光放回到自己手里的小刀上，“你不是我弟弟的朋友吗，怎么不去找他？”

　　小茶一愣，自己的确从未想过要去找燕平山，上次见他好像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她连他来没来春猎都不晓得！

　　没等小茶回答，燕世子又说：“也对，你和他身边的那些姑娘可完全不一样。”

　　小茶一时语快：“什么叫完全不一样，是我不够好看吗？”

　　可没想到燕世子竟笑了出来：“这和你好不好看没有一点关系。”说罢微笑着摇了摇头，竟也没再说赶她走的话。

　　燕世子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小茶也不擅长没话找话，可和他坐在一起，却并没有感受到尴尬。她留意到燕世子正在摆弄的竹笛与前日里他自己的那支并不一样，她好奇的看着他忙活。

　　“这支竹笛是你新做的吗？好像和你之前的那支不大一样。”小茶见他快做好了，问道。

　　“嗯。”燕世子依旧惜字如金。

　　出乎小茶意料的是，燕世子居然继续说道：“这支是给我母亲的。”

　　小茶侧身看向帐内，道：“原来燕夫人也一同来了。”

　　燕世子把竹笛拿起来，仔细的用一旁的砂纸擦拭，他叹了口气说：“她去见我父亲了。”

　　小茶心头一紧，之前燕平山最忌讳别人谈到他的家人，不知道他的大哥是否也这样，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不去？”

　　可还没等燕世子回答她的问题，她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女声：“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小茶回过头，竟是前几日里见到的那位美艳无比的纥石烈家三小姐。三小姐见是小茶，似乎有些诧异，她皱了皱的眉头道：“你不是之前跟着云希的那个姑娘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茶刚想解释，燕世子却冷冷地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三小姐似乎习惯了燕世子的冷漠，她毫不介意一般，立刻坐到他的身边，期期艾艾地说：“我从纳兰家哥哥那儿寻来了一壶你喜爱的碧芳酒，一刻也没耽误就拿过来给你尝尝。”

　　燕世子却没正眼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你拿回去就是。”

　　气氛冷了下来，小茶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三小姐正气鼓鼓地看着她，而燕世子呢，低头做自己的事儿，仿佛对三小姐的敌意还有小茶的紧张都视而不见。

　　三小姐怒目看向小茶，小茶硬着头皮站起身，对心碎中的三小姐和毫无表情的燕世子行了礼，找了个借口就立刻开溜了。临走时，她依稀听到了三小姐在讲什么祭礼的香草。

　　也不知道燕世子最终会不会收下那壶碧芳酒，小茶默默地想。

　　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的营帐外，竟也有人在等她。

　　借着隐隐约约的火光和柔和的月光，小茶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完颜宏正坐在她帐外的随军凳上，她轻轻打了个招呼，完颜宏才反应过来她回来了。

　　完颜宏与白日里的装束不同，他穿着褐色的狐裘，在火光的摇曳下，小茶莫名觉得温暖了起来。

　　“我见你帐内没有点灯，想着你可能出去走走，就在这等你回来。”完颜宏见到小茶，柔声说道。

　　小茶行了礼，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云希和她的父王应酬去了，我就在外面随意走走。”

　　完颜宏点点头，又说：“这几日来，父亲也有很多琐事处理，连带着我也一直没有闲下来，你最近住的习惯吗？”

　　小茶抬头望向他，轻声说：“来之前以为住帐篷会不舒服，可来了之后发现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完颜宏笑道：“每年三月皇帝陛下都会来，行军安排这些早就很熟悉了，自然一切都会很妥帖。”

　　小茶明白他的意思，这才问：“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完颜宏像是才想起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系着绸带的香草束递给小茶，“这是我今日参加祭礼后求来的香草，我想把送给你，让你今年都能顺顺利利。”

　　小茶犹豫了，明明云希说的这个香草是要送给心仪之人呀，完颜宏总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送给她吧。

　　她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这个香草是要送给心仪之人的，我觉得不是特别合适。”

　　完颜宏骏眉微皱，有些不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的确想要送给你。”

　　小茶有些迟疑，她担心她直接拒绝会让完颜宏尴尬，可她实在不愿意让他有所误解，想了想说：“可是，我现在并没有。。。”

　　完颜宏看出来小茶的犹豫，他并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只是说：“没关系，就算你心仪之人不是我，你收下这个香草也无妨，虽说这是我单方面的希冀，但我也不想给你任何负担。”

　　小茶脸色微红，可是心里却担心，不论收不收这个香草，以后的他们会不会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自在的相处了呢？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当收还是不当收，完颜宏又软声补充道：“就当是我回赠给你送我香囊的礼物吧，好不好？”

　　她见完颜宏像只小狗狗一样巴巴地望着她，心又软了下来，这就接过了香草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完颜宏面露欣喜，嘴角禁不住上扬，答应了声好，又多看了小茶几眼，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小茶目送他离去，揣着香草回到帐内，她记得香草有驱散蚊虫的左右，把它挂在帐内的门帘上，应该可以起到熏炉的效果。

　　无论如何，今夜的她，注定不会睡个好眠，在梦里，她一会梦到被幽禁了的燕世子和她从未谋面的燕夫人，在幽深的宫墙之内无路可逃；一会儿又梦到骑在马背上的完颜宏，率领骑兵奔驰在冀北广阔的原野。

　　她心里发慌，惊醒之后，天边竟已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