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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李铭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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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下令,汾国各处寻人,携有四方铜块者一律看押,不得放行出城,国内全部军力用于寻人,镇守边疆四大汾军分部抽调五万兵力入朝待令!
此令一下,遭到了群臣驳回。
“殿下还请清明,若是绑架羲将军之人蓄意帮匈奴,咱们将兵力大头转移至内部,边疆空虚无力镇压,这不就中了他们的计吗!”一名武官皱眉道,虽然此时寻人之事不得耽搁,但调动军力更是不得轻视。
“臣觉得高大人所言极是,还请殿下莫急,先分析利弊,避免因小失大,又遭人诟病。”高栏身后的武官也跟着他道,却说错了话。高栏眉头一皱,还不等他出言斥驳,对面看似柔柔弱弱的文官倒先开了口。
“啧,吴大人这话讲的,难不成羲将军对朝廷不够重要?全国上下百姓最亲信的若不是羲将军,莫非是您吗?将军失踪,百姓难免恐慌,上书谏言还来不及,朝廷哪会遭人诟病?还是您与将军私下不和,竟要抬到明面上来?”柳舒句句不饶人,嘴角挂着丝冷笑。
吴光脸色发绿,气得半天骂不出口。一文一武两官隔着不足一米的过道对视着,一方用眼神警告,一方将愤怒甩出。
而柳舒这话看似为羲和争取机会,实则确是在挑拨羲和与皇帝的关系。百姓最亲信的不是皇帝,而是满手沾血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这话落在李铭则耳朵里更是刺得慌,他不满地皱了皱眉,怒声道:“放肆!你们当这是后院吗?朝廷之上目无章法,明目张胆勾心斗角,此事并非你一言我一语就能敲定,朕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听你们互相羞辱?”话音落,回声还在空荡的大殿上回响,惊得大臣们纷纷颤抖着磕头谢罪。
“臣知错,还请殿下恕罪,但臣句句属实,也望殿下再多考虑,还是顾全大局。”吴光跪趴在地上,一滴冷汗掉入他的眼睛,他却不敢眨一下眼。
李铭则叹了口气。他作为先帝的爱卿,朝廷文臣之首,向来温温和和,即使坐上龙椅也不曾仗势欺人,而他这性子太软,总被大臣捏在手里,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你们退下罢。”他烦躁地捏了捏眉间,群臣作揖,鱼贯而出。
十五年前,李铭则还是个少年时,憧憬着战场,期待着将敌人赶尽杀绝,拓展疆土,一辈子血战沙场,做人人敬仰的将军,而现实却大相径庭。他失手了,人生第一次失败的战役也成为了最后一场,他信错了人,走错了路,入了敌营。那日,汾军被赶尽杀绝,敌军一路追到阴山南,若不是后援军及时赶到,恐怕城墙都要被突破。他是少数幸存者之一,而他活下来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副将军为他挡了一剑,被穿透了胸口,死在他面前。后来的每个夜晚,他都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他站在战场上,站在尸体旁,站在血肉渗透的土地上,看着自己昔日的战友一遍遍被杀,头颅滚落在他脚边,他颤抖地拾起,才发现那是副将的头,上面带着悲哀痛苦和怨恨无奈的表情,他吓得想要将头扔下,却怎么都甩不掉,那头就像与他的手融为一体一般,嘲讽和恶毒的言语一瞬间涌进他的大脑:“若不是你盲目自大,五万精兵也不会一夜之间消失在异国他乡…”“多可笑啊,被人推上神坛的年轻的天才将军也有失手的时候,可惜啊,这让你成长的代价有点大,五万条人命…”“……”于是他丢掉盔甲,换上长袍,考了状元,得先帝中用,坐上了龙椅,以另一种方式,为汾国而活着。
他极其不满将军,沈将军、李将军…都曾是一代绝人,被民众推上神坛,又被这个皇帝亲手拽下来。他看不惯这些受民拥护的将军,因为在他心里,自己本该与他们同行,酣畅淋漓地杀敌,受人爱戴,最终战死沙场,千古流芳。他恨极了做皇帝,在宫里看着一切勾心斗角,时刻警惕着反叛军…
大明宫
“叶熙,用早膳了么?”李铭则进了屋,脱掉外袍。
“嗯,您还没用,胃不舒服?”
叶熙是李铭则幼时的伴读,后来成了文臣之首,也同曾经一般留在他身边,比仆人地位高得多,却更周到。
“脸上有墨。”李铭则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笑了出来,随即抬手将叶熙脸颊上的墨痕擦去,动作轻柔,熟练的样子似乎做过无数遍。
“谢殿下。”叶熙行了个礼,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下,弯了弯嘴角。
“羲和有下落了么?”李铭则擦了手,坐在桌前,嫌弃地推开了盘子。
“确实是西南,小公子说得无错,却比他想得更近些,也不过是在乱葬岗附近,暗卫跟丢了,却发现了几处血迹,有争斗痕迹,大概是遭人偷袭,那刺客像是来头不小,受伤的应是绑架之人,走不了多远。两人大概在秦峰镇一带落脚,臣已派人守着,目前对刺客的身份还有所不知。”叶熙站在他身边,将短短几个时辰内的发现告诉他。
“刺客?是敌是友?”
“依我所见,对方虽帮了我们确定大体位置,却不一定与我们目的相同,按现场血液的形状来看,是伤了动脉,那刺客下的是杀手,恐怕是私人恩怨。”
“继续守着,别让对方发现,”李铭则思考片刻后,继续道“保证秦峰镇民的人身安全,莫要轻举妄动招人警惕,也切忌再见血,怕是会引起恐慌…明日从西南汾军营再多调派五百人去寻,朝中精兵将在五日之内顶替西南,兴许能发现些线索。”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西南…金国?若那刺客未伤他,这人岂不是要带羲和往金国去?”
叶熙没有回话,低头退出了房,又提醒道:“记得用早膳。”
不多时,李铭则叹口气,勉强开口吃起了清淡的菜,色泽亮丽,进了嘴却味如嚼蜡。
鲜红的曼珠沙华已在角落中悄然开放,血液流入疆土,肆无忌惮地伸展,早在不为人知之时,包围了正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