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向我表白？》槐陌

63、第 63 章

　　95.

　　王夫人哽咽着，泣不成声：“我夫君一身正气，从不欺瞒世人。他得知真相后，惊觉自己半生皆是空中楼阁，苦不堪言。”

　　沈江于心不忍，替她把话说完：“莫非……王伯端是自行了断？”

　　若王夫人所言不虚，王伯端是个公正不阿，坦坦荡荡之人。
　　当他知道自己实则武功平平，有今日的地位和人脉，全是仗着王柏青见不得人的手段，他该如何自处？

　　王夫人摇头，执拗地昂首：“我嫁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虽备受打击，却绝不可能以死逃避。何况他已知我身怀六甲，为了我们还未出生的孩子，他也不会选择自我了断。夫君还曾与我说过，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好给我们的孩儿立个榜样，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柳无端：“除了你，他还与谁商量过？”

　　王夫人：“他本想与二弟商量，可二弟一蹶不振，终日留恋烟花之地，整日烂醉如泥。我夫君只得与三弟商量。”

　　床榻之上的柔弱女子咬着牙，言语中透出几分恨意来：“王季立素来听王柏青的话，他们父子二人无话不说，恐怕就是他说漏了嘴，才害得我夫君……我夫君……”

　　王夫人不惧怕所谓的大逆不道目无尊长，她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

　　她认为他夫君的死，是她公公王柏青所为。
　　目的，就是为了保全他辛苦建立起来的王家威名。

　　王夫人头脑明晰，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夫君曾与我提过，王柏青善用的武器，是一把特制的九连环大刀，有独特的印记。他三弟王季立就曾因为崇拜父亲，也在自己的剑上刻了记号。所以，当我知道我夫君身首异处时，我便猜出，定是王柏青怕人认出留有印记的刀伤，方才割去，割去……”

　　柳无端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倏忽打断：“王伯端收到的信还在吗？”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缓缓摇头。

　　“我夫君死后，信便跟着不见了。”

　　柳无端：“你见过信？信上可有什么特征？”

　　比起查明王家人的死因，他似乎更想顺藤摸瓜，找出寄信之人。

　　王夫人只是摇头：“并无甚特别——”

　　她忽然灵光乍现般，想起了一条线索：“唯有……字迹格外潦草！丑得……生平罕见。”

　　语毕，王夫人似乎仍不甘心，陷在回忆里冥思苦想。

　　始终漠不关心的白神医敲了敲桌子，打断道：“一盏茶了。”

　　沈江领会其意，向王夫人一拱手，致谢：“多谢王夫人信任，我等定不负重托查明真相。您保重身体。我们先行告辞。”

　　王夫人昏昏沉沉，喃喃道：“两位公子能抛却两家仇恨，不顾世俗偏见走到一起。如此勇气，定不会畏惧我公公的权势……”

　　话未说完，人便睡了过去。

　　沈江脚步一顿：“……嗯？”

　　抛却两家仇恨还好说，不顾世俗偏见？走到一起？……走到一起？！

　　片刻前他还是满腔正气，如今只剩下满脸猝不及防的尴尬。

　　让绷着脸，僵硬地走出屋子，目不斜视。

　　纵有千般好奇，他现在也不太愿意对上柳无端的眼睛。

　　96.

　　告别王夫人，虚弱的白神医就迫不及待地回屋喝他的参汤续命。柳无端则甩出一句“有事要办。”不过摆手的功夫，人就消失得没影了。

　　沈江并没有阻拦，而是抓紧时间写了一份急信给沈海。

　　王柏青一家所发生的耸人听闻的家事，如今已成了事关重大的江湖大事，无论他作何打算，总要与代表沈家的沈海知会一声。

　　一切安排妥当，沈江才注意到夜色已深，一轮新月挂上了西楼，照得长街清冷缥缈，人影如鸿。

　　他联想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想到他与柳无端奇妙却飘忽不定的缘分，他想到王家必将由盛转衰的将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王仲行落水的小桥流水边。

　　他替王仲行觉得惋惜。

　　王柏青为了向他们隐瞒武功不济的事实，定下了诡异的家规。

　　一边说着“以理服人，不好勇斗狠”，一边挑战群雄。

　　一边吹捧着自己儿子们卓绝盖世的武艺，一边连他们身边有一个懂武功的女子也容不得。

　　王仲行得知真相后，心里该是多么讽刺啊。

　　他以为自己无法与心仪的女子相守白头，是受家规所胁，是父亲嫌对方不够门当户对，不愿低就。

　　到头来，真相截然相反。原是他自己没本事，配不上别人。多年的欲盖弥彰遮遮掩掩，他已在谎言中活了半生，竟仍有半生在等着他。

　　不如一醉解千愁，酩酊了此生。

　　沈江在街边要了一壶清酒，往河中倒了半壶权当祭奠逝者，自己又喝了剩下的半壶。王仲行的遭遇，让他顿悟出一个道理。

　　原来缘分，未必就会迎来圆满。

　　97.

　　沈江吹了冷风，吃了冷酒，二天醒来略感头疼。

　　因而当小方千里迢迢奔江南找上门，要与他说正事时，他光顾着点头敷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方一个人，一张嘴，喋喋不休地说了半个时辰的行路见闻，没说到重点反把沈江给说困了。

　　沈江揉了揉眼睛，好脾气地劝自己。

　　嗯，在等一盏茶，不，半个时辰，如果还没说到重点，就让他闭嘴。

　　幸好沈江不用等半个时辰，就已经等到了一封差点怼自己脸上的信。

　　沈江揉了揉眉心：“你说这是我哥写给你的信？”

　　才不过一天的功夫，沈江就有幸亲身体会到王夫人所形容的“平生罕见的丑字。”

　　小方说这是他哥的字？

　　啊呸。

　　这可真要冤死沈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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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小方自从主动请缨砍价失败后，在一帮护卫圈里火了，天天不是被同僚笑，就是被前辈训。
　　老张训完老谢训，老谢训完老李训，老李训完老胡训。这些长辈们未必都是出于恶意，即便如此。小方这样一个血气方刚新入行的年轻人，天天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叨逼叨，心态还是崩了。

　　他向上头提出请长假回老家探亲。探亲是假，散心是真。

　　哪知道人行到半途，就收到了无良东家的信。

　　字迹龙飞凤舞，十分折磨眼睛。

　　小方是个粗人，大字不认得的几个，何况是这么潦草的鬼画符。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研读了半晌，也就勉强辨出了江南、安宁县、王，沈江，这几个大字。
　　其余像什么切记阅后立即烧毁等等的提示，他是一个字都没看懂。

　　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违令，直接将这封早该销毁的信送到了沈江面前。

　　沈江直觉这封信将会成为关键线索，小心翼翼地收好。他只是猜不出送信人的意图。

　　难道就为了送小方到他身边？图啥呢？

　　小方交了信，又想起连日来轮番受训的悲惨日子，还是想放假，还是想出去散心。

　　但他的使命是护卫沈江——至少他以为这是“沈海”给他安排的任务，因此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在沈江身边。

　　“二公子，出去喝茶吗？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想散心也简单，跟沈江一起出去不行了！

　　沈江：“你以前来过安宁县？”

　　小方：“来过啊，我老家就在隔壁县，前几年我还常被人约到安宁县比武呢。”

　　原来，砍价并非小方的传统手艺，他曾经也是个被师父看好学武好苗子。在老家混出一点名堂后，就与同龄的少年人结伴闯荡江湖，沿途与人切磋武艺。

　　只不过小方闯得比较保守，最远不过去了隔壁的安宁县，就在那里遇见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从此一蹶不振，今年经人介绍跑沈家应聘当了个护卫混口饭吃。

　　结果立功未果，反成笑柄。

　　唉，当个自在逍遥的江湖人不易，给江湖大佬打工也好难啊。

　　“初出茅庐的未来大佬”沈江瞧不出小方丰富的内心戏，他只对两个字格外敏感：“比武？”

　　王家三子靠比武扬名，这位幕后的寄信人刻意引导小方前来，而小方又提到了比武……

　　这不巧了吗这不？

　　沈江：“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曾与谁比过武吗？”

　　小方：“我赢了的记不清了，我输的……记得，王季立。他使剑可快，我都没在他剑下走过三招。”

　　沈江：“三招？！”

　　他对沈海招人的标准略知一二，小方要么是智囊，要么就是武功有过人之处。

　　据沈江回忆，小方砍价不闹了笑话，功夫却不差。瞧他当日徒手劈石，足见内力不俗。

　　他说三招都过不了的对手，就算不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也不会是如他所见的王季立那般蹩脚差劲。

　　难道王季立有所隐瞒？

　　沈江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里有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他当神捕的梦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