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回梦》翾fairy

3、迷踪千转

　　“那魍魉身负剑伤，我闻到他伤口处传来的血腥气里夹杂了些甜香。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身上所中的不单是一种毒，那毒药中至少含有五种毒花的气味，可惜我学资尚浅，只能分辨出其中三种：杜鹃、一品红和夹竹桃。”
　　“花毒？”徐子寒皱眉道，“擅使花毒，莫非是传说中隐居凝香园的天竹子？”
　　莫祈祈摇了摇头道：“我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中了番木鳖的毒，天竹子下毒向来用花不用籽，应该是其他人动的手脚——不知两位师兄当时有没有查看倒地镖师的尸身？”
　　“师兄先去追那魍魉了，是我留下查看的，本想找寻下幸存者，可惜……”
　　“那么刘师兄可曾注意到镖师的面色？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刘知晨回忆片刻，尴尬道：“记不清了，当时忙着追人，只草草查看了一下。”
　　“我们本打算让一人回师门禀报师尊此事，”徐子寒接着道，“然后另一人再去察看一下那些尸首，顺便找到通缘镖局查探下这趟镖有什么蹊跷。”
　　莫祈祈点头道：“此事疑点甚多，查清再下判断也好。”
　　徐子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莫师妹是否担心那魍魉是无辜的？”
　　莫祈祈一怔，摇头道：“此事可大可小，祈祈不敢妄言，只是依着两位师兄的形容做的推断，做不得准。”
　　“不如说说你的推断，只当参考，也不妨事。”
　　徐子寒仍是微笑，看到他的表情，莫祈祈还好，刘知晨心下却是啧啧称奇——他们二人从小即在一起长大，格外了解对方秉性，他知自己这师兄平时极为严肃，除非在亲近之人身边，或是遇到感兴趣之事沉浸其中才会自然流露出些许情感。此时他却对一初次见面的女子微笑，刘知晨倒还是第一次见。
　　正斟酌字句的莫祈祈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沉吟片刻开口道：“据我所知，魍魉门杀人虽是按不同对象要求的钱财不等，可一条人命终有底价，且价格不菲。一众镖头并不是什么武功出色的人，有人肯出钱买他们所有人命的可能性不高，多半是冲着他们所压之镖去的。而夺物……恕我直言，且不说以魍魉门的隐匿消声之术只要略施小技就能得手——就是当真下了杀手，他也要顾及到魍魉的门规：不主动杀死亡柬外之人。”
　　刘知晨眼前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这门规我也听说过，多年前魍魉因滥杀无辜被各大门派围剿，前任掌门戚允然被迫自杀，现任的掌门秦无言为了魍魉的生存，曾当众立了新的门规，似乎正是有这么一条。”
　　“可若真是接到了死亡柬又如何？”听徐子寒如此反问，莫祈祈笑道：“若真有人肯散千金买命，却只为掩盖夺物制造假象，那我也不好多说。”
　　“莫师妹怎么便认准那魍魉是为物不为人？”
　　“我倒也不是胡乱猜测。”莫祈祈微笑道，“二位师兄曾说过，当初遇到那魍魉之时，他正从马车上下来，便凭此我推断他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不然杀了人，他为何不赶紧走？——你二人赶到之时，可曾听到呼喝与兵戈之声？若是一片安静，那便是说镖师们已死了一段时间。而以那魍魉身中剧毒来看，祈祈猜测，他所寻之物若不是解药，也多半是下毒之人要他去找的什物，却不像是承魍魉之命来夺东西。”
　　闻言徐子寒微微皱眉，沉思起来。刘知晨却懒得去想，奇道：“为何？”
　　“我倒也不是胡乱猜测。适才与他交手，我顺手粘下了他衣衫上的血渍，并凭此推断出他所中剧毒分量微妙，刚好够他支撑三日。而一瞥之下，他行动虽似无碍，可其他种种迹象却让我断定，今日恐怕便是那第三日的期限，如此看来，一个人会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潜心去做的事，则多半是自救。”
　　“而自救便是私事，不可伤及人命。这也是魍魉门规。”
　　徐子寒舒了一口气，微笑道，“莫师妹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徐师兄过奖了。”
　　莫祈祈摇了摇头，叹道，“这些乃祈祈身为冰心弟子，用所学之识推断而得，两位师兄虽行思聪敏，却也难得其中奥秘，这等称赞，祈祈愧不敢当……只是这一切还都只是猜测，离秦无言定此门规已过去多年，魍魉一族是否依然按律而行还要另当别说——这一切还是等各方调查结束后才做定论罢，我冰心堂虽与弈剑听雨阁关系和睦，却也不好过份干涉贵派的事务，只不过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祈祈必当倾力相助。”
　　听得此言，徐子寒与刘知晨立停脚步，拱手道：“多谢莫师妹。”
　　莫祈祈连忙还礼。
　　“两位师兄还是快些将此事告知周掌门，切莫再耽搁了。”
　　“说的也是。”徐子寒朝刘知晨点了点头，两人再作揖道：“莫师妹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
　　说罢，两柄发着蓝光的飞剑似通灵一般，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托起二人朝着西方飞去，只一抬眼的功夫，两人已飞出百米，没过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
　　此时已日上三竿，木渎镇内已有不少人行走，好在几人谈话之地较为偏僻，倒也没被旁人看见那御剑之术。冼小珊看着两名剑仙消失的天边，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她忽然说道：
　　“我却不觉得那魍魉是好人。”
　　莫祈祈好奇道：“为什么？”“因为他打你。”冼小珊说得理直气壮，却让莫祈祈不由笑出声来。然而笑过之后却是一阵落寞，她轻声道：“或许也只有像你这样，才会过得开心罢。”
　　“什么？”
　　“不……没什么。我们走吧——明日便是穆远大婚之日，冼大伯应该还吃住在辛家，你快去给他送药，我回家里看看山梁大哥的腿。”
　　知道好友不愿说的，问再多也没用，冼小珊“哦”了一声向辛府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两人各怀心事，便也不再说话，没几步便到了路口，和冼小珊挥手告别之后，莫祈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忽然自语道：
　　“善恶之别哪有这么分明……这世界，要真如你所看到的那般简单，该有多好。”
　　说罢，她向着朝阳的方向轻踏石板而去，臂上竹篮上依旧散着几点晨露，闪着烁烁的光。
　　然而没走几步，她身形忽然一闪，手中银针向着右手边覆着阴影的位置刺去，只听“噗”的一声，半截针身忽然没了踪影，随着一声闷哼，空气微微一颤显出一个人形来，正是刚才那逃走的魍魉。
　　藏身之处被人发现，那魍魉却没半分畏惧之色，他唇线一扬，问道：
　　“你怎不继续动手……”
　　这声线清而不浊，语气似有悠然之意，全然不像身中毒伤又处临敌之境之人的口气。莫祈祈没想到他会开口，定了定神反问道：“你又怎不还手？”
　　“那是我问错了，”魍魉男子笑意更浓，抬手朝中针之处指了一指道，“姑娘为何为在下疗伤？”
　　“……”
　　莫祈祈那一针正落在手太阴肺经的中府之上，入针五分稍逊，正是治肺之术。见魍魉点破，她也不多说，双针齐用，经脉络由上而下依次刺入，几针之后，魍魉男子呼吸已然顺畅了许多，他笑道：“怎不回答？”
　　莫祈祈沉着一张脸，反问道：“你想听什么？”男子咳嗽两声，匕首尖指了指仍刺在他穴里的冰心子午针，笑答道：“我想知道华之眠在哪。”
　　仿佛被说中心事，莫祈祈脸色更是难看：“师叔云游四海，我怎知他在哪？”
　　说着她猛然拔针，站起身便要离开，魍魉男子忽然站起身来想要拉住她，却引来一阵剧烈咳嗽，一个不稳，便要摔倒。
　　莫祈祈忙搀扶住他，厉声道：“你这人真是奇怪，若师叔在你身上下毒，必会指点你他所在之处才对……”
　　那男子站稳之后，却是答道：“他正是指点我前来木渎，寻一冰心堂莫姓女弟子，刚刚我身陷险境不得以藏身于此，却正好听到莫姑娘自报名讳，这才算知晓天无绝人之路……”
　　“……不要废话，师叔他对你说什么了？”
　　见莫祈祈一脸不耐地打断自己，魍魉男子不免有些讶异，他却不知莫祈祈曾被她那研毒如痴的师叔支使着在玉竹亭做了多月杂役，心中不免对他有些意见。之前分析毒性之时，她越是分析，越觉得不对，忽然想起这毒方似乎曾经在华之眠的著书里见过，当时便心道不好，果然此刻这陌生魍魉提了他的名字，显是被他打发来找她讨解药的——如此一来，莫祈祈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不过脸色归脸色，事关性命，男子却不会去管它好看与否，似是想看看眼前冰心女子对下面的答话有什么反应，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道：“他让我问你要一味奇药，名字却很奇怪，叫夜泽澜香木。”
　　于是这话果然又戳到了莫祈祈的痛处，她愣了半晌，终于咬牙切齿道：“……这老混蛋！”

作者有话说

因为我只对冰心比较熟悉，所以其他门派的资料我需要四处去找，现在网上流传的资料多数是新天下贰的，所以寻找难度有点大。在这里希望玩过老天下贰的朋友，能帮我指点文中出现的错误。
目前需要知道老天下贰，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姓名（如果有其他NPC的资料更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