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人间事》熹贵妃

81、老大升高中

　　杨怡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婆婆许金花不是省油的灯，爸爸杨文广跟自己说过，人的面相就能看出一个人。婆婆许金花是满脸横肉，她的爸爸曾经告诫过她：满脸横肉的人最不好对付。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她深刻的懂得了这个道理，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住自己。坚持住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妈妈这个身份赋予一个女人的强大与勇敢。

　　婆婆许金花托着她的满脸横肉以她大家长的威严端坐在炕上跟蹲在地上抽着老旱烟的李长青说话，在那满脸横肉的堆积之上是一脸的不悦与不屑。

　　“臭丫头家家的，上什么高中，你现在上高中还要花几千块钱给她买分，将来姑娘家上学出来不还是得嫁人，你浪费那个钱干嘛，还不如早早的就让她早点出去打工几年，可以帮你赚点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她的言辞犀利，她早就拿捏好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从小孝顺，从来不敢违抗自己的话，只要她坚持，谅自己的儿媳妇也不敢怎么样，只要自己坚持，就是儿子坚持，只要儿子跟她站在同一边，她就能帮儿子省下这笔钱。此外还能让这个大孙女出去赚钱，没准自己还能从中得到点好处呢，怎么说她身上流着她的血，她赚钱了要是不孝顺自己，她肯定要去这十里八村的好好宣传下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养出来的不孝女。

　　“嗯，我也觉得丫头上学没用，还得花那么多钱，现在手头钱的确是紧。”李长青在炕头的角落里蜷缩着，手上一根又一根的没停下自己包好的老旱烟。那是农村的男人手里的必备良药。烟纸是那种长七八厘米，宽三厘米左右的小白纸，一般都是一小条，大概五六十片左右，也就是能够卷五六十条旱烟。这烟纸每一小条五毛钱，然后烟也是几块钱一斤买的，像李长青这样为了省钱而减少抽烟量的，每次买上两三斤都能抽上好长时间。这种烟叶也有人家里种，有时候着急的时候就过去要几张干掉的叶子，自己拿个笸箩搓搓，也就糊弄着抽上了。虽然自己弄的有时候会有点呛人，但是相对于花钱来说，他们能忍。

　　杨怡一直在门帘的外面听着，她知道她当初把这个决定跟自己的男人说了的时候就肯定会得到婆婆的反对，现在婆婆正努力用妈妈的身份给自己的儿子进行洗脑、说教。

　　“我们手头紧点没关系，孩子的学必须要上，我不想让她将来后悔。现在不上学，一辈子就只能在农村，看不见天日的苦日子，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围着锅台转，连点道理都不懂，难道你自己还没有苦够吗？”杨怡的突然闯入，她没有对婆婆撒泼，她是受过教育的人，她不会做那么没有素质的事情，但是她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

　　她同样懂得，只要自己的男人认可了这件事情，婆婆的坚持就没有了意义。总而言之，他才是一家之主，这两个女人谁能争取到这个男人的决定，谁就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胜利了。

　　是啊，他才是一家之主。他才是这件争议巨大的事件中最后掌权的那个人。

　　“可是，咱们现在手头确实没有多少钱啊。”这是现实，他们必须要面对的现实。说着他又抽了一口老烟，然后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没钱，我们可以去借，不能让孩子因为我们的无能而失去受教育的机会。”杨怡毫不怯场，给她这种勇气的是妈妈这个身份的责任。

　　是啊，没钱是自己的无能，自己都这样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了，天天卖着苦力，却还是看不到苦日子的尽头，也看不见希望。杨怡几乎是从嫁给自己的那天开始就在他耳边重复，上学，是孩子们唯一的出路。此刻，作为孩子们爸爸的自己难道真的要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孩子也再次走上所有农村孩子的看不见尽头的悲剧人生吗？

　　“借钱，借钱你还吗？还不是要我儿子累死累活的去干活还债。你们娘几个谁不是在吸我儿子的血。”婆婆果然选择了在这种恰好的时间插进来，他不能让儿子动摇，绝对不能。

　　“和你儿子过日子的是我们。论吸血的话，怎么现在不说你们吸血了，我们刚结婚的那几年，他赚的钱可都是给了你，你那几个儿子盖房娶媳妇用的钱都是我男人赚来的钱，怎么那个时候没听见你心疼你儿子啊。现在，她是老大的爸爸，供他闺女上学时天经地义的事情。”她言辞中的坚持让婆婆有了些许畏惧，重点是儿媳妇说的全部在理，许金花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她是我儿子，当然得孝顺我这个当妈的，那是他兄弟，他必须得管。”她故意提高着自己的音调，仍然在强词夺理，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满脸横肉。

　　“那这也是他亲闺女，他就必须也得管。”能忍的时候，杨怡不愿意跟他们一般见识，有时候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们讲道理，只要他们认为是对的，对自己好的，那就是道理。但是，在这种重要的关头，她绝对不会退缩的。作为妈妈，她不能拿孩子的后半生去忍，她忍无可忍。

　　妈妈还是媳妇，从来都是让一个男人最头疼的事。但是，他还是觉得媳妇说的更有道理。是啊，即便将来自己的女儿要嫁人，他也希望她是个有知识的人。最不济，至少将来女儿回忆起来的时候，不是因为今天做爸爸的无能没有钱供她上学。她将来学好或者学不好，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应该是在他给她选择的机会上，而不是自己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就中途截断了她的人生。

　　李长青狠狠的嘬了一口呛人的旱烟，然后把余烬的烟头扔在脚下的黄土地上，用脚碾灭了。这是屋子里的农村“地板”，是用粘土造出来的，只是因为常年的用扫帚扫，还有各种不小心的磕磕碰碰，如今已经是坑坑洼洼。每次扫地的时候，都会呛得满屋子灰尘。

　　李长青直起身来，对着媳妇说：上。

　　“小二，你。”婆婆情急之下马上站出来反对，可是这次她的儿子没有愚孝，也没有等这个没有眼光和远见的农村妇女说完她的命令。他相信自己的女人，这个从这个县城中最高等的学府毕业的知识分子，他坚信她的判断是为孩子更长远的打算。

　　“妈，这是我们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你不用费心。”李长青说完这句话，没有敢抬头看母亲，毕竟那是他从来都言听计从的母亲，这一刻，他还是有点胆怯。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街道的尽头走去，那里是村里的会计李金山的家，在那里他可以暂时借到给孩子上学的钱。

　　晨风看着爸爸出门的身影内心充满了愧疚，此刻她真想好好的打自己一顿。为什么不更加努力点，多考取一点分。现在连这最差的高中都要让爸妈花钱来给自己买分，自己才是这场家庭争端的起因所在。说实话，她自己的内心都有点动摇，下面的几个妹妹学习都比自己好，应该攒着钱留着她们上学用的。可是，一想到可以去上学，她就又再次动摇了。

　　晨瑶悄悄地扶着门框，安静的观察着这场家庭争端步入了尾声。败阵的许金花托着她的满脸横肉生气的摔门而出，看都没有看她的亲孙女一眼。

　　“妈。”晨风眼里噙着泪水，不知道是对于这场争端的恐惧，还是对于自己不争气的悔恨，总之她的内心复杂万千。

　　“没事，有妈在肯定让你去上学，你以后就努力学习就行了，别瞎想了。”杨怡说完她认为该跟孩子说的话，转身就去干活了。晨风听完这没有那么煽情的“定心丸”内心充满了感激。过去的成绩她没办法改变了，但是将来她一定要好好学习来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