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儿》ArlyRitter

92、无望

　　漏洞百出的独白，你糊弄鬼呢？
　　洛平川抬头斜了他一眼，表情全是：你以为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面对她的白眼，罗曦习以为常，打从审讯开始时这位女士就时不时尥蹶子了，好像随时都要被气炸，被职业素养遏制住了狂躁，认真记录不发作。
　　口干舌燥，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男人仿佛也明了自己讲的故事可信度逐渐降低了，又有了解莫离为人的洛平川在场，她是心知肚明故事里的莫离和实际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一旦警方审讯她马上就要露馅。尽管她肯定会包庇自己，不乱说话，不过条子也不是傻子，多接触一会儿就对她的冷漠个性有了解了，和他叙述中的情窦初开稚嫩得冒傻气的小女孩儿还是有差距的，他就暂时告一段落，重新洗牌，从自我角度的爱请故事中出来，局外人似的去分析这些角色。
　　当然了，还是他一贯的风格，字句当中透露的都是对他有利的信息，从开头那件，他为了博取莫国强信任，嘴过的独生子女问题开始。
　　“我很清楚，独生子女政策没什么问题。”男人戴着手铐，动作不便，简单地比划着，侃侃而谈，“咱们不讲控制人口的问题，只提女性生育，原本就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的，支配权不过从夫家转移到了公家，诚然节育环损害身体，比起生不出男孩儿一直生育直至绝经——不一定会死在哪一次生产，哪种比较好一目了然不是吗？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大家都很清楚为什么政策如此遭民间怨怼，莫国强只要提到就满口谩骂，生育自由不过是他找的遮羞布，如果没有政策，二胎又不是男孩儿，他会让妻子一直生下去的，再退一步，就算头胎就是男孩儿了，他也很可能觉得独苗不稳妥，想要第二个继承人。就算政策是生俩，如果都是女儿，他也照样不满意。而且，某种意义上，独生子女保护了我的阿离，没让她承受更多的苦难，我很感激。”

　　审讯室里和监控室里的各位刑警：？？？

　　您了这个弯儿拐得有点儿急。江玉英倒没对罗曦的真情流露表现出多大的愤怒，透过屏幕冷静地观察他，大致明了他的策略：把性压迫说成自由恋爱，把欺骗人家父母说成为解救莫离做的不得已选择，再给自己打造为爱党爱国遵纪守法重视家庭的好男人。
　　他的整个问话都是这样，看起来他在说浪漫爱情故事，给人的潜意识留下的确实小莫叛逆放荡的形象；表面对离离的成长经历哀伤感叹，实际就是踩她的父母不配为人父母，孩子跟着他才是最好的出路。
　　然而，他开头说自己明了和小女孩儿这样不对，后面依旧去缠着莫离，这样前后言行不一，就凭一句情之所其能圆回来吗？外加，那雨秋案，他要怎么解释，别让人失望啊。

　　“那你为什么当着莫国强的面儿要说谎？”问话的警员也是一脸吃了苍蝇，忍着恶心。这变态说的有些话他还挺赞同，可犯人还是犯人，他寻思着，方方面面都像狗说了几句人话，震撼他全队。
　　“善意的谎言。”罗曦无奈地笑，“不顺着他说的话，怎么能救出阿离呢？”

　　《救出莫离》，大超超写下，只要加个书名号阴阳怪气的指数就直线上升了，真好用呢。他反正是要被气炸了，罗曦这个人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问题，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楞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气到想给他鼓掌，无奈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本儿，时不时还得把别身上的扇子打开瞅两眼莫生气，实在没多余的爪子，那就用嘴当武器吧：“这党性，不介绍他入党说不过去了吧。”你瞧瞧这个会唠嗑儿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谁玩儿得过这种老流氓。
　　很怕平川一时沉不住气直接崩了他，前功尽弃。

　　还差点儿意思，罗曦又一次以退为进：“莫离究竟是待在原生家庭有益，还是......选择违背世俗但感情真挚的、我们的家更有益？我们都很爱她——各位警官，我也知道大家没有恶意，真心关心她，只是请想一想，‘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则’，她真的应该离开我吗？的确，我们曾经冲动了，没有违法，但违背了世俗，事已至此，我愿意做我能做的一切补偿她。试问，她离开了我应该去哪儿呢？”罗曦说到动情处，一只手四指着自己的心脏，直视摄像头，满脸真诚地通过设备跟监控室的各位对话。

　　超儿回避视线：别看我，我脏了。老小子在这儿等着呢哈，他们的爱请不被世俗所接受，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嚯嚯嚯，警察在这种逻辑里也都成了阻碍自由恋爱的老封建了。真好，他合上了笔记本，老子要准备使用人身攻击了。

　　在众人不注意的地方，一直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的严蓝默默地转身，并没有和谁打招呼，连违规把她和纪琰当家属带进来的大超超都没有，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她个子又不高，猫腰经过不难。她听够了，真的够了。我们离离在这冠冕堂皇的爱情故事里到底什么遭遇，她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共情出来。女孩儿冷着脸，没有任何意见要发表，对离离失望的人还是失望，对罗曦愤怒的人依旧愤怒，共同点是在证据上，两方都一无所获。
　　指控要有证据，否则疑罪从无。如何证明罗曦动手是在小莫14岁以前？距离她的生日已经有一个来月，体检能检测出个啥？那在之后，如何证明我们离离是被胁迫的？所谓强（隔开）奸，定义是男子以暴力手段与女子性|交，什么叫暴力手段呢？留下伤口的物理手段，还是精神摧残，怎么算暴力，怎么证明伤口是在强迫当中发生的？而性|交的判定更是难，小莫的体内要被检测出罗曦的精|液才能算证明发生关系，更何况他还付了离离父亲钱，很容易就被引导到嫖宿幼女罪，轻了不知多少，这尼玛闹着玩儿呢？
　　虽说罗曦甜蜜的叙述里有几处逻辑硬伤跟死结，想必平川姐姐心里也明了......小严也能隐约感觉到，罗曦这么理直气壮，极度地自信，这把锤他恋童很有可能锤不死。

　　我们离离没有想过走公诉，大概也是因为，要通过正规手段弄死罗曦，太难了。只要庭审，价钱没谈拢的观念就会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官司如果没打赢，小莫又会被扣上诬陷好人的婊|子的名头。即便真的定罪为强|奸，在里面关个几年，出来以后照样为非作歹，其余势力分毫未损。这样看还是纪琰的暗杀方法更有效，好歹弄死了罗曦，手下为争首领的位置也得闹一阵儿，有机可乘。
　　何况，离离的母亲，怎么会允许女儿声名狼藉、有辱门楣？她必将动用一切手段维护罗曦，毕竟在她的认知里，离了他，还有谁能要自家女儿呢？生米煮成熟饭，就对付吧。
　　女孩儿露出一丝冷笑，默默离开了这间屋子，去找莫离母女，她有好多话想问问叶一鸣，想质问这位母亲，你后悔吗？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北方老家，自己和丈夫儿子去外地生活，好几年能不回来看女儿一眼，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什么感想吗？如果是你的儿子被恋|童|癖缠上了，你也会主张让他们就这么对付过一辈子吗？
　　算了，算了，为什么对妈妈要有那么大的期待，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了。严蓝不知道在对谁说这些话，垂头丧气地走到洗手间，靠着墙滑了下去，跪坐在地上，用力捂住脸。
　　一会儿还是主要安慰离离吧，别对叶一鸣说什么狠话了，别说了。女孩儿感觉到冷意从身体下部传上来，挣扎着起来，开水龙头冷水洗脸。不要让莫离再难过了。

　　紧接着罗曦开始和同屋的洛平川对话，说他特别理解平川警官的敏感，小女孩儿长大太不容易了，这份警惕并不会刺伤他，只会让他感激她们设身处地地为莫离着想，还说以后要给她送锦旗。
　　洛姐笔尖怼弯了，保持着素质，不动手。罗曦还不过瘾似的，拦在另一位警官问话前说：“不如让阿离本人或者她的母亲来决定如何处理我吧。”
　　平川怒极反笑：你就欺负莫离母女不能出言反驳你吧。她看了同事一眼，对方心领神会，拿过了她做的笔录，还有笔头已经弯了的笔。

　　“好的罗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洛平川换成了问话的，笑得略显狰狞，她攒了一肚子的疑点要扔出来，不吐不快。偶像剧戏码停一停吧，好些个逻辑死结该亮出来问问了，法制进行时放送预备。

　　“我饿了。”嫌犯忽地搞出来这么一句，拖延审讯时间，“可以回来再继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