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儿》ArlyRitter

91、剖白

　　我生于文（隔开）革早期，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父亲不务正业，母亲一人艰难维持生计，每天一手一个带着弟弟妹妹去工厂，我跟着姐姐去学校，她不比我大多少，但书包盒饭都是她背着，有时候也背着我。当然大多数时候我都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半长的头发梳起来的小辫子一颠一颠，送我到教室，把书本和铅笔给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中午去找她吃一份盒饭，俩筷子碰到一起的时候姐姐就会把那块菜让给我，有时候没有午饭吃，就缠着她给我唱歌听......当然没有，警察同志，和阿离提我的姐姐有多么好的话，她心里会不舒服的。姐姐不比我大很多，但她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带着我去河边游泳、去果园偷梨、上山采蘑菇......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真的。
　　嗯......其实我们谈恋爱会下意识找和自己亲人性格相像的人，维持旧有的相处模式，我本来可能......就找像姐姐那样的聪明强大的人共度一生了。

　　但是，我姐姐意外去世了，上大学的时候，当时我刚开始进入社会，无能为力——什么？我做的当然是合法生意了，您这样说话很失礼......是吗？您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的话，叫做诽谤哦，洛警官。

　　我以为自己不怎么难过，毕竟弟弟也在很小的时候去世了，我对死亡早已脱敏。但是，在我姐姐去世后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么想她，我像精神病一样在大街上经过一个女孩儿就去看人家的脸，感觉她们每一个都像我姐姐——洛警官，听闻您的母亲状况也不是很好......啊，对不起，我并无恶意，只是，在亲人离开后我们的思念是无法遏制的，控制不住地去想和她经历的每一件事，您以后也会在经过每一个老人的时候后头去看她们像不像您的母亲的。
　　我至今都可以回忆起偷来的梨的味道，记得姐姐拉着我跑的心情，记得她的麻花辫——但我已经想不起来她的样貌了。原来我竟然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除了关于她的记忆，一无所有......我能怎么样？人总要活下去，此后我会注意一些聪明伶俐的女孩儿，但是，也就如此了，尤其是一些过于年轻的小姑娘儿，我知道进一步是不对的，但我看一看不犯法吧。

　　......很难听，但您说得对，后来我的确发现，我被困在了上山下河的童年时光，再也没出来——别这么说，不准污蔑我对阿离的感情，说我什么都行，不可以说我有病，我没有爱过除了阿离以外的女孩儿！她是比我姐姐还要好的人！
　　我再强调一遍，你说话要有证据，拿出证据证明我什么时候、在哪里、周围都有谁、非礼了哪位小女孩儿，直接起诉我，或者你可以向人大代表反映，匿名举报也行，只要不是在这儿血口喷人！

　　我们去年相遇，在昏暗的歌厅包间，仅仅一面之缘，她只看了我一眼，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嗯......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我感觉是，姐姐接我回家的样子，可是，她们的气质没有丁点儿的相似，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这种感受，我发疯似的挨个问服务生，满世界找她，想尽一切办法要知道她是谁。或许她是我的幸运星，因为去找她，我躲开了袭击，更幸运的是，我很快就找到了她。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长得像她的、年龄相似的、经历一样的......我都没有心动的感觉，我只想看她！您......我......我看一看不犯法吧？
　　在街上看到她背着书包低着头快步走着，路过我，但没有认出我，哎，很痛，不过也正常。我在学校对外开放的日子去找她，给她带了零食，她疑惑地看着我，眼睛真的好漂亮啊！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后来我知道，她没怎么吃过零食，她的母亲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她大部分都存起来完璧归赵，有相当的日子都只吃甜馒头和榨菜。我只知道她接受了我的礼物，我欣喜若狂，她一笑比什么都让人高兴，其实这样也不错，她能过得好点儿，我的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几次之后熟了起来，我有点儿急，去买花送她......这次她没有收下。
　　也许是我......形象不够好。我开始戒烟、健身、禁酒，花了近乎半年的时间把自己最完美的形象拿出来，新年之际，去见她。
　　那天她被家里赶出来了，一个人坐在公园器材上，我去搭话，她很少见地敞开了心扉，梨花带雨地哭，不停地问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被生下来，这样妈妈就解脱了。我只能安慰她，告诉她你没做错任何事，听到她肚子咕噜咕噜叫，我带她去买了紫菜包饭吃——四周只有那一家店还开着。真可怜，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好就让她信任我了，我们回车里取暖，一直聊到天黑。警察同志，她的梦想是当影帝，她说这样就可以让妈妈以她为傲了，多可怜呐！
　　送她到她父母家楼下后我告诉她，以后不要那么随意地相信别人了，很危险的。警官，您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因为是你，我才相信的。”我消失了半年之久，没有任何联系，原来，她还记得我！她没有忘记我！

　　实不相瞒，我打听了她的家庭情况......瞧您说的，您结婚不了解一下对象家里吗？当然是聊天儿啊，咱们东北人自来熟，在车站等车的时间足够把老底儿倒出来了。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凡事讲证据。年后几天，我上门了，我要把她从那个泥潭里救出来！先见了她的父母，说实话，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一对儿......传统的夫妇......简单交流了几次就明了，父亲是范本一样的集性别歧视种族歧视民族歧视于一身、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五毒俱全的男权主义；母亲是苦大仇深逆来顺受被迫重男轻女被迫要二胎反正她没错都是被迫的、反复跟女儿抱怨丈夫但只要女儿附和就会说“那毕竟是你爹啊！”“我不离婚都是为了你啊！”的懦弱软骨头。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他们还准备以后就把自闭症拖油瓶交给女儿照顾，想不到吧，在阿离上学的时候就在想着吸血了。我那么爱她，都不敢过分坦白什么，怕吓坏她，想等到她长大以后，让她自己选择，但可能，她没办法不受干扰地做决定了。我等到阿离回来，她没想到会是我，很惊讶，看了眼她父亲，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很聪明。我给她脱鞋时她很震惊又很害羞，等她父母都出门去，我就跟她坦白了。
　　这辈子都没那么紧张过，我好怕！怕她会露出厌弃的表情，她会愤怒地骂我！打我！不过她很冷静，很快就接受了现状，答应跟我走，前提是要确定我是不是真的爱她。天啊，我可以把心挖出来给她看！自证是我追求路上最简单的一步了。我告诉她，以后她就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不用在顶着照顾自闭症弟弟的压力拼命学习，她可以依赖我——当然，我不会怎么样的除非她允许，从此以后她就有家了。
　　诚然，我不光彩，我用欺骗的手段糊弄阿离的父母，让他们松开了女儿，可阿离是高兴的，她解脱了，已经没必要看他们脸色过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我的宝贝儿过得开心，就足够了。

　　搬家那天，我们收拾要带走的行李，她说只用带校服书包课本一些学生用品，也没有陪她入睡的娃娃，更没有往年留下的生日礼物......即便如此，我的阿离还是非常爱她的母亲，但她母亲并没有选择她，曾经要二胎的时候没有，现在她建议离婚的时候也没有，从来没有。她承受不了母亲的不完美，任何偏心的事都会刺痛她，两块糖分不均也让她放声痛哭，我发誓，再不会让她哭得那么伤心欲绝。
　　在我们家里，从来都是她说了算，您可以问所有在我们家打工的人，或者，我们出门的时候，和我们不熟的服务生也好，清洁工也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对她可以说言听计从，别说打，我敢说一句重话吗？所谓，上跪老娘，下跪新娘，不要离开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一点儿也不幼稚，像被困在孩童身体里的成年人，应该是环境影响被迫早熟，我们无话不说，真的，她特别聪明，比我姐姐懂得还要多——当然不是影子，比姐姐还要好！因为——嗯？问这个？是在最近，原本家里都是她睡主卧，我睡书房，过完生日她主动过来跟我说一块儿......我明白莫离年纪小，不了解我们的人会有很多疑虑......但其实她很成熟，许多成年人都没有她理智，在一起是我们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们没有违反法律，她已经满14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