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儿》ArlyRitter

90、真假

　　叶一鸣着实疑惑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丈夫听到了罗老师说要走，在卧室连忙过来，衣服换了一半儿，说着吃了饭再走。女儿一见到他就躲开，抬头巴巴地盯着自己，固执地说自己没撒谎。儿子啥也不懂，状况外。
　　“......需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看吗？”莫离逼问妈妈，“可以把手机给我吗？”她来打的话就不是三位的号码了，明显叫纪琰来更有效率，更下死手。
　　“你们有我的号码，清者自清，欢迎随时来调查。”罗曦面露愠色，低头去拿自己的鞋，莫国强过来拦着，好家伙的，他好不容易才把罗老师拉到家里，女儿转学的事怎么能就这么打水漂呢？他连声呵斥着小莫，让她给罗老师道歉。
　　“宝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叶一鸣看罗曦那么地......坦然，会不会是姑娘儿想多了啊，人家有必要吗？没有吧......
　　离离期待着他赶紧滚出去，咱们把门一关，有本事你用大炮轰？还不是得乖乖滚蛋，等着被围堵？
　　“莫先生，您女儿真是会致人于死地啊，我的名声都要毁在她手上了。”看到她往外推自己，罗曦反而不走了，“要不我来报警好了，当众说清楚。”
　　“哎别别别......罗老师别生气，你想啊！真闹大了丢人的是我们啊，考虑一下我们家......啊......别生气别生气，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你也看到她下午才回来，外面得瑟了这么久，发烧了，不信你摸摸，烫手！她病了，真的病了。”这死丫头，这种事这么嚷嚷？不嫌丢人。
　　莫北新感觉这样的父亲很新鲜，挣脱了母亲拉着他的手，穿着外面的鞋啪嗒啪嗒绕着爹各种角度瞅。叶一鸣见儿子心情不错，挺高兴的，让女儿穿好拖鞋进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就是精神罗夫人？”瞧着父亲这么狗腿，小莫不禁疑惑他究竟收了罗曦多少钱，忍不住出言讽刺，“那你来替我给他道歉得了。”

　　许是莫离平常表现得就很不正常，她的父母都见怪不怪了，哪天在冰箱冷冻层看到一大块儿不明物体的肉都不怎么稀奇的那种。他们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都认为是她想多了，误会了，无论小孩儿怎么解释，发疯般给妈妈跪下，求让她暂时让罗曦出去一会儿，都没有被应允，只被当作发烧。妈妈用手背一试探，真挺热，夹个温度计，确实低烧，哎哟孩子快多喝水吧，别说疯话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接掀开衣服，让妈妈看一看她身上还有没擦干净的口水印！叶一鸣只被吓得连忙放下女儿的衣服，她彻底迷惑了，态度摇摆不定，她不明白这两个人的矛盾从何而来，这么不死不休，姑娘儿什么都不顾了也要咬死罗老师。莫国强则冷笑着盯着她的表演，继续啊？停了干什么？接着作啊，用你在外面学来的办法气走人家啊，然后你继续在家霍霍我们三个，真有心眼子。
　　罗曦似乎也消气了，悲悯地看着像个笑话的莫离，给了个台阶：“她大概是不愿意去那种封闭式的学校，好几个月不能回家，会想家的，孩子一时生气什么话都说也很常见。”
　　确实啊，姑娘儿也不常说谎，平时更不会这么激动，两口子好像被说服了。
　　莫离的情绪跌落至谷底。
　　父母打着圆场，聊起了晚饭，让女儿带弟弟玩儿，叶一鸣去做饭，莫国强陪客人聊天儿。天色已晚，闹了这么一出，气氛很尴尬，直到罗曦主动把盘子里插牙签的苹果块儿递给莫离。父亲赶忙让她接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咱们就唠别的了。
　　“谢谢。”女孩儿接过牙签，整个把苹果咬下来。
　　“好孩子。”莫国强夸了下女儿，有话不能好好说？整得跟大疯子似的，不像个好学生，丢不丢人呐。好在罗老师没追究。
　　要问他到底收了什么好处，是这样的，见面礼八万八，一直到高考毕业，top3肯定能保证，包食宿，要求不可以接学校以外的补课，任何采访除了机构内的培训不要提任何有关义务教育的时期，毕业后要给学校做一年的教师兼职。
　　整得来说，就是血赚。
　　对于叶一鸣，她只是......囊中羞涩，又给儿子治病又给女儿生活费，她左支右绌，还得照顾家，有全托制的机构当然很好，她费了挺多的力气从朋友那儿认识了罗曦，好些天人家才愿意上家来谈谈招生。而且，一块儿吃完晚饭后，他还私下主动过来道歉，对莫离的敏感表示肯定，说，小姑娘儿敏感一点儿没错的，他已经不生气了。还说以后经常让莫离给她打电话联系，先在那儿待一个月，不适应可以反悔，就是私立学校的事情不要往外说。

　　晚饭是比较丰盛的家常便饭，对罗曦而言跟狗食没啥区别，看在莫离的面子上耐着性子动筷子。座位安排是他和家主坐对面，妻子带着儿子坐一边，先照顾孩子吃饭，小莫坐另一边儿。期间他用腿多次无意地碰她，离离都没什么反应，乖乖地吃了饭，去对面带弟弟，让妈妈有空歇一歇。
　　饭后是值得一提的，妈妈先是逼着莫离把感冒药吃了，去找药的时候发现兜里有两块剩下的喔喔奶糖，小莫想跟弟弟一人一块儿，不过，罗老师还没走嘛，也不知道叶一鸣怎么想的，“孔融让梨”的优良品格就冒出来了，似乎是想挽救一下女儿的形象，她就建议说，都给弟弟吃好不好？
　　父亲在一旁搭腔，你小时候都吃过了，大方点儿。
　　莫离就此作罢。

　　罗曦差点儿笑出声，他动作很大，手铐都要束缚不住了，他似是苦笑似是嘲笑地说：“她连一块儿糖都吃不到，竟然能有人这么对待我最爱的人！”
　　他十分愤怒，在叙述到和莫国强聊天儿的时候语气中的蔑视已经藏不住了，谈及在家长买菜期间和小莫促膝长谈聊未来规划时又真情流露，互诉衷肠，纵使坐在对面做笔录的洛平川很清楚，他不可能仅仅是和孩子聊天儿，她在这儿耳朵饱受摧残，几度恨不得笔尖干弯，强忍住不打断，询问的工作是身旁同事的。但她无法理解，真真假假的叙述里有些也太假了，我们离离根本不可能跟他说星星说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小崽儿比起跟他费口水唠嗑应该是更倾向于把口水吐他脸上才对......无奈没有证据，也就是他说啥就暂时记录啥了。打心理学和案例切入，这种成熟老男人蒙小姑娘儿一搂一个准儿，傻丫头往往就喜欢这种老谋深算的，被骗了还帮着数钱。
　　但是！平川主观确信，但是，小莫不会爱他的，罗曦在用模糊的言情小说气味来遮掩他的犯罪，他在离离父母都不在家期间，一定做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话说回来，能把姑娘儿跟陌生人扔家的家长，真就只有两字形容——离谱！等到他说到饭桌上这对儿父母如何偏心时，她又感觉......这段儿可能是实话，第一人称的叙事就是这样的，真假难辨。
　　而奶糖这一细节，是罗曦的神来之笔。
　　以下仍旧是嫌疑人主观叙述：
　　等他要走了，当爹的知道端架子了，妈妈还要照顾弟弟，只有莫离送他出门，家长想着尽量展示一下姑娘儿吃过药以后正常的一面儿，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没心没肺是遗传的。
　　“送我到单元门口吧。”男人穿上西装外套，明显是出门就有车接，不需要穿太多衣服。小莫笑着点点头，披上棉袄穿着妈妈的鞋送他出门，出来顺手带上了门。楼道里是各家做饭的气味儿，七楼旁边的邻居家里不到在做啥，轰隆隆的油烟机声。
　　刚下了一层，感觉家里的人听不清他们说话了，罗曦回过身来，看着刻意跟他保持几阶台阶距离的莫离，这样就可以让他仰视她了呢，小女孩儿很开心，幼稚地得意起来。他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五块喔喔奶糖：“你我的缘分真是天注定。这是我下车前顺手抓的，在你家里太紧张，一直忘了拿出来。”
　　莫离非常震惊，笑容糊在了脸上，她也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颤颤巍巍地用小手接了过来，撕开一块儿蓝色包装的，糖进嘴里，很甜，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
　　“不哭不哭......以后我所有的糖都只给你一个人。”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情话。

　　......言情味儿太冲了，这段儿编得有点儿假，洛平川想去问问莫离，这么毁你形象的破事儿你知道吗？又想起在罗曦家里她那么维护他，也就作罢了，大概率小莫会说，“老公说得对。”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惨。”罗曦眼角也湿了，眼神望着不知道哪里，仿佛陷在回忆里难以自拔，“她说了一句很感性的话，我能体会到其中的情感但我无法用理性的语言解释出来，她说，她依旧会爱她的妈妈，但她不会再爱叶一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