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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俗世 ...

  •   院子里的雪都清干净了,角落里的空狗窝早被压塌,后院养的鸡鸭也躲起来,安安静静的,房檐上的积雪忽然滑下来一块儿,吓了她一跳,屋檐下的燕子窝倒是没有被雪打,静待新生。女孩儿用了些力气上台阶,她上一次在婶婶家,是跟离离一起,一边儿看屋子一边度过属于她们的短暂时光。
      门忽然打开,噪音格外大,婶婶红着眼睛出来搂着她进屋,转而去关门,严蓝自己扶着墙穿过走廊,跟亲戚打了招呼,慢慢地来到东屋: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房间烟雾缭绕的,婶婶肯定不开心。可又有什么办法,严蓝父母家的房子冬天不能待人,也不能去她爷爷奶奶家里吧,当着老人的面儿说他们儿子怎么发送?不会有人这么干吧。
      小女孩儿拿出体内仅剩的能量,跟屋里的叔叔大爷婶婶大娘挨个打招呼,还好不脸盲,大多都能记得住名字,实在是很久没见面的有赶来的婶婶帮忙想叫什么,严蓝一路穿过人群,来到坐在炕沿角落抹眼泪的母亲身边,在她身边缓缓坐下,身边安慰母亲的人一怼她,提醒,闺女来了。
      丁雅认了严蓝一眼,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把脑袋放到了她肩膀上,嘴里念着孩儿啊孩儿啊。母亲的力气用得很大,抓得她生疼,但是,第一次被如此依赖,那么点儿疼算得了什么。妈妈就像大多农村妇女一样,干瘦而充满力量,个子没有女儿高但是力气大了几倍,像严蓝这样运动细胞很不错的女孩儿也完全比不了母亲。这样一个......抄起烧火棍就造就童年噩梦形象的女人,伏在女儿肩头哭泣,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严蓝不禁挺住了后背,支撑住自己,当一个可靠的依赖。
      “没事的妈妈,没事的。”女孩儿用沙哑的声音说到,摸了摸母亲的头发,婶婶借机拿碗水过来跟蓝蓝说,劝你妈喝点儿水吧,一大清早得到的信儿,到现在都没吃啥玩意。
      要吃东西的,妈妈,饿了要吃东西的。严蓝想问问婶婶有现成饭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那嗓子也做不到小声出音儿,只能作罢,等等再给妈妈找东西吃。她思考了下,不然就去奶奶家看看有什么包子啥的吧,婶婶家最近跟自己家有摩擦,妈妈在这享受着远香近臭的待遇,妯娌间关系可能......今天还有这么多人来婶婶家,她最膈应叔叔在孩子面前抽烟了,这些人把屋子整成这样,肯定不会乐意的。
      可是她只觉得每个细胞都重得要死,抬抬胳膊都费劲,总算能知道莫离平常的状态了。大脑叫嚣着身体的虚弱,整个地发沉,但独独疼那一块儿。没关系,严蓝能坚持得住,面对飞来横祸,她跟离离都能挺住。

      “我爸现在在哪儿呢。”严蓝试图加入他们的讨论里,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此问一出,她又一次领教到了中年人惊天地泣鬼神的表达能力。
      首先是坐得最近的姑父说,你叔去交警队找人谈判了,回来应该就能带兄弟回来了吧。其次是挨着姑父坐的,他的铁哥们儿插话,不会那么快的,酒驾好像得抽血化验,等判断结果,要弄明白得挺费功夫呢。在门口坐着凳子的大爷则把话题岔到了索要赔款上面,说着自己给谁打电话问过了,前几年同样车祸被撞的人家赔了多少钱。

      所以说,你们谁告诉我答案了?我爸到底在哪儿啊?!严蓝在心中怒吼,好气啊,能不能考虑一下脑容量已经不够在维持礼貌的同时搞清楚消息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不到两句就跑偏了。这么一对比,纪琰的论述能力还是比较可以的哈,虽然有着很强的偏见但好歹是一个人的观点,而且有问必答,把他的主观臆想跟客观事实分开就成了,不像现在似的还得跟着一个接一个的发言来回跳脱,还有很多的口误。
      听着门口大爷如数家珍一样唠着打听来的消息,逐年上涨的赔偿款除了事故严重度可能还反映了物价,严蓝忽然想到了她跟莫离第一次有大交集的原因,就是严国伦被纪琰暴力清场打伤了,她去讨要说法,差不多就是变相索要医疗费......今天这个地步又是严国伦被人......怎么的,是提前做个简单版的演练啊,生活也太伏线千里了,这个安排是要告诉人有时候不能乱说话是吗。

      女孩儿终于还是七拼八凑地掌握了基本情况:午夜时严国伦和朋友碰面,刚做完一单准备结伴回家,据说,没有喝酒,只撸了串,走到自己的出租车前被撞了,朋友毫发无伤,惊魂未定先记住了肇事牌号,不过对方也没有要跑的意思,一身冷汗地酒醒了,打了一圈这辈子基本用不到的那些三位号码。
      然而,来不及了。
      一直到天亮,他们才离开现场,去了哪儿没问明白,那朋友用严国伦的手机打了一圈电话,什么时候碰面的不清楚,母亲娘家人来没来也不清楚。严蓝想,现在肇事者家属跟她叔叔八成是在交警队,她也做不了什么,说的话也没人听,送的东西除了被婉拒也没别的可能了吧,不嫌丢人。
      家这面要操的心只多不少,母亲大受打击,爷爷奶奶是不会知道消息的了,叔叔在交警队看着酒驾鉴定报告什么的,舅舅姨妈他们到了再说,得指望他们来帮着......不图买什么送葬用品,至少撑场子。
      她皱着眉看了看烟雾缭绕的东屋,满地的瓜子皮,问婶婶她哥哥跟弟弟呢?答说大的玩去了,小的送奶奶家看着了。说到奶奶,就又接着问了,现在爷爷不在家,奶奶屋里一堆活儿忙着呢,小孙子还小,一个人坐炕上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会说漏嘴的。
      那就好,别让老人知道就好。既然如此,严蓝得开始顾妈妈了,婶婶在这陪着唠嗑,她哄丁雅去外屋地整点吃的垫吧垫吧,一向善于表现乖巧的蓝蓝感觉有点力不从心,哄不好......或者说有些不会哄妈妈了,她让空前顺从的妈妈坐到小屋的炕上,自己则去看早上的剩饭,加水变成粥在锅里热上,从外面利落地拿了一筐柴火,边烧边和妈妈说话。
      聊什么?也就是聊聊妈妈跟娘家说什么话了,舅舅小姨他们什么时候到,要不要在这里住,然后怎么安排吃饭等事情。
      丁雅仿佛刚回神,一问一答僵持了好久才想起来问一下女儿,嗓音怎么那么沙哑?脸色也那么难看?然后才似乎回到了一个母亲的状态,过来拿过烧火棍让蓝蓝坐着休息,自己才是应该照顾好孩子的,女儿过于懂事,乖巧得让人心里不得劲。
      严蓝当然不想让妈妈来烧火,余光看到走廊那坐着的人,似乎在看这边,不好硬抢烧火棍,便说要去外面鸡窝里看看有没有鸡蛋,光吃粥不太行卧俩鸡蛋补充营养才好。

      此时房门开了,厚重的声响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丁雅看着女儿立刻拿出了全身的热情转身去打招呼,全然不像脸色不好没力气的样子,一时间不免心疼,她知道不好过的日子这才刚开始,她们娘儿俩得互相依赖着往前走。
      于是丁雅也截断了柴火,跟着去说话,这次来了两个小年轻和小侄子严宗伟,小侄子领进来了俩大哥哥就哒哒哒地从姐姐那跑过来,把饭盒给她:“奶奶让拿的。”
      婆婆是感觉出什么了......丁雅还在寻思着,那边小孩儿送完东西火急火燎地就想走,要拿上游戏机去奶家玩儿,又不愿意去人那么多的大屋里一个人拿,就闹着要姐姐陪他去。
      女儿看上去有些为难,来的俩年轻人看着面生,也许是严国伦外面的朋友,论记脸丁雅也知道自己完全比不过女儿,但和大小伙子说话还是自己来吧,于是她就让严蓝带着小伟弟弟去拿游戏机,记得让弟弟跟人家说话,别没礼貌,自己就地打量起了两个来客。
      一个看起来......地下党气息过重的小伙子很礼貌地弯下腰自我介绍,“江玉英”,好难记的名字,丁雅感觉自己不一会儿就得忘了,不过他的脸倒是容易记,就是那种......就差明白地写着“我是个好人”的那种脸,另一个更白净的注意力完全没在他们这儿,四下打量着,散发出“我是个花瓶”的味道,可能是,说难听一点儿,看热闹来的。
      “同志在烧火吗?”那地下党注意到了灶坑里渐弱的火焰,别耽误了活计,主动提出要不他来帮忙,熟练地拉起了家常,说自己在奶奶家也烧过,就是火候掌握不好只能烧炕不能热饭。
      行,这下丁雅这样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都感觉出来的这位......江什么英来着,十有八九吧,不是自己丈夫的朋友,而且得是单独说话才行的,她客气地让他们去小屋坐着,自己则去碗架柜拿茶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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