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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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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慢慢升起,女孩儿一个人走在大街上,除雪机呼啦啦地经过,她小心地避开,周围的商店还没有几家开门,不知道已经几点。
女孩儿一步一步地走着,漫无目的,今天冷吗?好像挺冷的吧,感觉不到,露出来的少量皮肤没啥感觉。她经过了火车站,看着俄式风格建筑上的大钟表,啊,原来已经五点了。可是街上的人真少,她用厚实的手套摸摸肚子,差不多该饿了吧,去买个烤地瓜吃吧。
用不着去早市,火车站附近的小摊早早摆起来了,她给早起生活的大爷大娘贡献了今早第一笔收入。
等烤地瓜熟的时候,严蓝就站在马路牙子上,为了还能继续走路一直不停地活动双脚,她没跟大爷大娘唠嗑,看着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衣动作也还是熟练地忙活。
腿上机械的活动逐渐传达不到大脑,她想,也没有感觉很冷啊,为什么没知觉了?低身隔着鞋子捏了捏脚,能感觉到,似乎没什么问题,再站直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冒着白星,转瞬又一片黑暗,对抗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她站不住,一下跌倒在路旁的雪堆里,推雪车把雪都清到了路边,这一大堆虽然混合着泥土灰尘,但摔一下好歹不疼。
雪花在脸上融化,一阵冰冰凉,严蓝迷糊中被卖烤地瓜的大娘拽起来,不过愣是一句都没听清她说了啥,耳边尽是放大的风声跟扑撸身上雪的声音。
她机械地道谢,一只粗糙的手贴到了脑门儿上,又说了些什么,也许是温度有些高之类的,大娘拉着她的胳膊,刚好碰到了以前受伤的位置,虽然早已结疤,眼下又被激了一下,痛得她脑子稍微地清醒了一下,看清了大娘的脸,靠着自己平常人情往来的肌肉记忆说着感谢的话,让对方放下心。
她的脑子徒然清醒了一瞬,繁杂的思绪更甚,似有似无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又听不清在怒吼些什么。一夜未眠让她烦躁,巨大的信息量更加令人崩溃,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要攻击烤地瓜的大爷大娘,有几成胜算?
空手的话还是算了吧,有家伙什儿可以想,棉衣很厚,倒也不是完全不行,暴露出来的头部过硬,颈椎目标太小,还是冲着肚子硬刚得了......可就是手头没有东西,周围一块儿砖头都没有,等着他们下班偷偷跟着又不成......
“姑娘儿,地瓜好了。”大爷把烤好的地瓜递给她,后者登时反应过来,接过问价付钱,傻愣愣地走出几步。
......我在干什么?地瓜烫着严蓝的手心,她转身看了看清晨忙碌谋生的老人,怎么可以那么想?她赶忙回过头,强打精神快走几步,到了街口一拐弯,才敢放松下来。颤抖着打开塑料袋,小心翼翼地隔着袋把皮扒开一块,咬了一口,也不管灌风不灌风,大口地嚼着,甜腻的感觉在嘴里蔓延开。
好好吃啊。
对了,还要上学啊,上学上学......女孩儿稳了稳,辨了下方向,知道自己打地瓜摊儿那就拐反了,可又不敢回去,比划了一下尽量少绕路的路线,打起精神走着。
在一个人有刀一个人没刀的情况,有刀的那个是压倒性优势的,除非他们俩人谁是全国散打冠军,常年苦练夺刀神技,要么是特警。普通人,甚至是业余的练家子,都敌不过白刀子,即便对方是14岁的小女孩儿,一般人也夺不下来她手上的刀。长叉更甚,但凡拿得动,也不用舞得多快,局面基本是稳了。砖头则比较特殊,可以抡过坚硬的头骨,但是很重,不好拿,容易脱手差不多一次性的东西。
来自纪琰关于群架家伙什儿的倾囊解说。
失联的这一个月你们俩神经病都干了些什么啊?!严蓝想起纪琰那胳膊都眼晕,他两条胳膊跟枯死的树干奇像,暴瘦之下皮肤松弛,缺水导致干干巴巴的,大大小小边缘整齐的刮疤就像冬天大树皮的伤疤似的。二十啷当岁的混混和他那手臂一样,一点儿生命力都没有,撸回袖子感觉被自己的衣服刮得都疼,一双死水眼睛看了让人心下不舒服。
升起的太阳射出的光打在积雪上,正晃眼睛,她只得闭上眼凭感觉往前走。越来越昏沉的脑子已经分不清时间,是刚刚还在纪琰家里还是在上学的路上?体感也失衡了,室内的暖还是室外的冷?严蓝耳边想起这位苟延残喘小混混的声音:“离妹妹从不缺勇气。”
“你看人的身体是很脆的,肚子那什么都保护都没有,我躺那不动你把啥玩意送进去不难的,你这正常人不缺力气,缺勇气。”
“我们用没开刃的刀试过,就放茶几上,一块待着计时2个点儿,看莫离能不能这个时间内动手成功。”
“啊因为,内什么,怕她心里放松觉得输了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说好了,每失败一次就在她脚脖子上灭一个烟头。”
“一开始总是被我发现然后撕吧起来,真打,你看我这胳膊,都抢刀抢的,那还是不开刃的。从......我记得第三次开始,我就防不住了,最后就一下,直接就扎过来了,肚子上的疤就不给你瞅了哈。”
“我妹答应,不硬刚的,瞅着机会藏个东西,等罗曦睡熟了,她不怕的。”
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嘴。严蓝感觉自己血压又起来了,她身体感觉时好时坏,边走边吃补充了能量,好像又缓过来了一点儿,睁大眼,看到路边一大块硬雪,抬脚就踹碎了。爽!她腾出手揉揉湿润的眼睛,仿佛力气回来了一些,继续向前走。
纪琰说得再多,再有一屁股道理,打从莫离调皮捣蛋的童年开始论述她精神状况不太好,再到嘚呵的所谓特训,严蓝怎么就是不信他真的指望离离拿下敌首呢?屁话一大堆,结果怎么没看到呢?现在可不就是罗曦警惕也没放下来莫离也没机会施展她所谓的反社会行为嘛。
“你就是拿她□□罢了!”
一小时前,严蓝再也忍受不了纪琰满口的跑火车了,气得把水杯里的水全泼到他脑袋上,忍着没把水杯也砸过去,撂下一句“你这辈子都别想转正了!”三两下穿上衣服鞋,摔门而去。
冲动了,应该再等等天再亮好坐公交的。冷风中大道上走了好久,也不知道是生气加成还是怎样,越逛体温越高,纪琰可憎的面目在眼前轮番播放,这谁不生气?!直走到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以后,她寻思着要整点儿东西吃然后得去学校了,在烤地瓜那当场表演了个反社会日常心理活动。
烦死了,听纪大爷墨迹了一宿,也被他影响到了。
严蓝愤恨地想,纪琰总觉得我们离离有这个毛病那个问题,隔三岔五就寻思树苗要长歪,结果到头来还是得靠着她这颗歪脖子树稳住罗曦,这回不想着扳她的臭毛病了啊,就指着别让姓罗的再对其他人动手了哈,尤其是不要对你纪琰下手对吧?自己的命还是比别人的重要哈。
她把最后一口地瓜吃完,皮儿跟袋儿找个垃圾箱丢了进去,头一回当第一个到学校的学生,没接茬门卫大爷的玩笑,一步步地往班里走,爬楼梯前所未有的累,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刚打了针又熬了一宿,大早上物理降温了这么久,小事一桩,么的事情。这都小菜一碟,跟没写的作业比起来算啥啊?!
严蓝怂怂地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书桌里翻出昨天还没写完今早就要收的作业,哎,先写着吧,等同学来了就指望一下深厚的同学情吧......
第一位同学是那个最最用功的陈可辛——好!很刻苦!但是不能借他的作业,还想活。跟人家打了招呼,严蓝被自己沙哑的声线震了一下,状若无事地接着扯淡,唠唠叨叨地抱怨课程安排的不合理自习课太少不够写作业的,还得补课啥啥的,更忙了。
陈可辛扶了下眼镜,平静地说在学校补课是好的了,不让补了在外面只会更忙。
是啊,校外的话补课费严蓝恐怕出不起,她嘿嘿一笑回去接着补作业,听闻有的补课班为了口碑私底下找莫离,跟她说只要你人到这哪怕学不学的都行,分文不取,就当来玩儿了。当时好像是圣诞节刚过把,就有人偷着找莫离要预约她的寒假行程了,严蓝听了笑个半死,挽着同桌的胳膊说除非倒贴给你钱不然不赏光。
我们离离到哪儿都可受欢迎了。严蓝毫不丧良心地想,好想见离离啊,她什么时候来学校啊,今天,可能,还能见到她吧。
同学陆陆续续地到班,原来早自习是这个情况,少见少见了,她大概是烧得有点糊涂,精神反而轻松又兴奋,欢乐地跟前后扯淡,借到了靠谱的作业飞速补着,等到上课铃响,她才不得不面对现实,旁边的座位始终是空的。
可能,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从此以后,莫离都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