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儿》ArlyRitter

185、逆旅人间二十年

　　临近寒假，快递驿站里人山人海，纷纷往家里寄东西，女孩儿的旅途则与之相反，全然没有一点要寄出学校的行李。那边取快递的队伍倒不长，不过拿到手之后根本出不来，她戴个鸭舌帽，心想，只能等出口的人少一点再回去了。
　　她抓住机会冲出去，路上的单车也都没有空闲的，只得风风火火跑回宿舍楼，不累，可帽子底下又出了汗，想想也无所谓，反正等下也是要洗头的，总不至于顶着油头和恋人去拍写真。
　　严蓝捧着快递盒子，灵活地跳上台阶，拿着纸盒像抱篮球，跟往常一样，隔一阶一抬腿，不料路过三层的时候忽然一妹子拐进楼梯间，小严躲闪不及，球脱手了，咣当甩到了地上。

　　感觉自己心脏蹦出来啦。

　　妹子也很不好意思，一边儿道歉一边儿给她捡起来，蓝蓝也不好说啥，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拿起来递给自己，还好没给摔启动......这下不敢作死了，她收敛步伐，做贼一样拿着盒子溜回宿舍。
　　一个本地室友早收拾好了行李回家了，留下卷发棒和电熨斗在柜子里，提前招呼了有需要就拿，其他两个出去写结课论文，感谢学霸们赏脸，不然问起来她买了什么东西，蓝蓝好像还轻易回答不了。

　　她徒手拆开快递，做贼似的打开玩具盒子检查，连上充电线绿灯亮起，是满电的，不用再充。而后把送的润滑剂安全套都收到箱子夹层里......怎么去店里开车呢？坐地铁还要过安检，虽说知道安检不会查这玩意的，但万一呢？好害羞好害羞，她最终决定还是骑共享单车去，大不了提前一个小时出发，然后一手托着箱子一手把着车把，这动作除了对脸皮的要求高一点之外，没任何难度。
　　蓝蓝头一次买玩具，怪害臊的，想到离离的反应，脸色更红了。转念一想：
　　哇！成年人了，快乐一下，也没什么吧！至于这么狗狗祟祟的吗！

　　上午浴室倒是没人，她很快洗完去吹头发，然后在群里问室友借卷发棒，说自己要去见对象，包括“认真学习”的，三位室友都秒回了她，室友群一下热闹非凡，八卦的要看她对象照片，热心的推荐衣着和配饰，刻苦的要从图书馆直接杀回来给她化妆。
　　蓝仔一一回复：见面了会发自拍，朋友圈记得点赞；拿你俩耳夹戴戴，不用谢；这倒不用了，要出去好几天的，跪安吧。
　　蓝仔回完消息，直接切换页面，不理室友。点开置顶，告诉离仔不着急，自己还要俩小时才能到目的地。

　　好在昨晚已经把要带的衣服鞋子都收拾好了，装上洗漱用品，合上行李箱。自己的形象呢，对着有点不够高的镜子把自己披肩的头发每一缕都安排妥当，喷两下香水，就差不多了。还是穿平常穿的羽绒服和裤子，鞋子是高中是买的白色靴子，质量是真不错，也不硬不磨脚，同样说明着，蓝蓝的鞋码从上高中开始就没变过了，身高也是。成年前一米八可谓傲视群雄，来到常驻人口非常多的大城市后，也没那么地特殊了。
　　相对的，离仔虽然长得慢，但一直在涨，到了大学个头还往上窜，令人甚是不解，二人的身高差越来越小，直到离离穿鞋已经达到了175，甩开女同性恋著名的身高170择偶标准足足5cm。
　　说不准以后对待不同地区的女生会衍生出不同弹性的标准……

　　她不像其他俩室友似的要回家过年，床单被褥不装进压缩袋里要长毛，也不是本地同学那样怕发潮的直接带回家，小严申请了留校，被褥拜托给后她离舍的室友交到楼下阿姨那里，与离仔在外面过完年后初三就回学校，为方便管理要搬去和所有留校的各学院女生一起住，先前的行李由阿姨带去，自己的宿舍楼自然是封楼。
　　桌面收拾得只剩下一个地球仪，上边书架放了许多教材和练习册，这都是不怕丢的，丢了倒轻松了，床帘拆下叠进空空衣柜里，挂上几包除湿袋。她的衣服本就不多，柜子里只有夏季的，冬季的差不多都装起来带着了，除了用于拍照的，过节期间在民宿足够一天换一件。

　　她俩过年不回东北老家，主要是没有地方去，离仔的房子早卖了，户口落在大学，蓝仔则保留农村户口不动，又不能一直租房子或住市区旅店住到开学，也没办法带离离回她奶奶家过年，于是二人就去携手自驾游，游山玩水，吃吃喝喝拍拍照，过年时景区淡季，民宿便宜，高速还免费，何乐而不为呢？

　　出门前再看一眼手机，离离已经回复了很多条：

　　行李放好喽
　　【照片】

　　哇路上一只猫都没啦！
　　看到墙上说都被图书馆阿姨带回家喂了
　　【可爱猫猫头】
　　失去世俗的欲望

　　【地铁照片】
　　上地铁了
　　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慢慢收拾
　　到校门口给你打电话
　　【猫猫探头】

　　安排得明明白白！蓝蓝挠头，离离太了解自己了，凭自己收拾东西的麻利速度，不可能还得两小时才到4S店，离仔既不问为什么也不催，直接先一步开车过来，然后乖乖坐等。
　　好叭，不用自己带行李箱骑车了，怎么还有点失望？
　　她重新翻上去找到第一条信息，开始回复：

　　哦哟好少女的标注！
　　【带圈注包裹原图】
　　你还画了个粉色心心，臭宝居然不写名字了
　　【转发地铁照片】
　　乖女儿站直
　　腰杆挺起来！
　　我们这里的猫好像也不多了唉冬天到了不知道跑到哪个小区蹭饭过年去了
　　【回复】
　　阿姨不带回家喂你也摸不到的
　　你唯一能摸到的猫只有我们以后家养的、从小喂的、不怕你的、无路可逃的
　　呜呜呜呜呜猫猫宿舍里不准养我们什么时候能买房子啊！！！
　　你说要不我偷着养
　　住二人寝以后应该更容易偷偷养吧
　　【在边缘试探】
　　哦那你开慢点
　　指地铁
　　【咕噜咕噜喝可乐】

　　最后检查一遍班团群、班级群、教学群的所有任务，转一圈阳台、厕所，没有忘收的东西，证件都在包里，昨天买的饮料还有没开的直接放室友的桌子上，多余的除湿袋和驱虫药放到共享盒子里，锁门，出发！

　　昨夜刚下了一点雪，挂起了雾凇，随着时间的推移融化了不少，冰水混合着从树上零星落下。刚好打过下课铃，一群学生考完从教室回来，蓝仔逆着人群大步流星。背着包拉着行李箱，电脑挂在拉杆上，满配装备出校门，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联系，只过门禁一转弯，便看到离仔开来的车停在旁边。
　　女孩捧着杯奶茶暖手，低着头狂按手机扣字，站在马路牙子上，怕蹭脏奶白色的羽绒服不敢蹲下休息，冷风嗖嗖，还不肯回车上等，冻得两腿战战，也可能是被气得，总之十分好笑。
　　啊呀，她肯定刚到不久，才有空看消息。蓝蓝松开拉杆跑过去，一把抱住还在狂按键盘输出的离仔，不顾有没有路人，等不及地一通狂蹭，汲取能量，给自己忙碌空虚的几周补偿亲密度。
　　“没大没小的，叫姐姐！”离仔被吓了一跳，故作生气，伸手拍了下女友的屁股。
　　“姐姐我错啦原谅我好不好~”亮出狗狗眼求原谅。
　　“谁说我摸不到猫！”
　　“好姐姐要什么猫有我这只狗狗就好了呀~”卖萌
　　离离有点不想就这么划过去，又想不出什么反击的话，憋屈地拿舌头顶了顶腮，摇摇晃晃地抱够了，松开手，掏出钥匙开后备箱，用她被学校吊打而练出的微量肌肉提起行李箱，放进去。
　　蓝仔锐评：还算是有长进，没小时候那么费力。

　　逞强的宝还有力气作势给她一脚，小严乖乖不躲，鞋面贴了一下裤子，一些奇怪的爱好没有被满足，她反而得寸进尺，把奶茶拿过来嗦一大口，把书包也交给小离让她放去后座。
　　“我们先去拍写真，下午再换你开。”或许时不愿再在大门口打情骂俏，可能有伤风化，小离放好书包去开车，关上车门，打开空调脱下羽绒服，安全带拉过来。
　　蓝仔在副驾脱完外衣也套上安全带，捧着剩下的奶茶，等离离定好导航起步前喂给她喝完，借着她的嘴巴也跟着尝了最后一点儿，然后聊学校发生的事：
　　“我们专业课教授在讲台说得正起劲儿，停下喝口水的功夫，他的手机刚好就响了，siri说：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完了整个阶梯教室爆发出立体的笑声我跟你讲，正好就是他歇一口气的功夫、班里最安静的时候，然后那天所有上了那节课的同学都得发条朋友圈了~

　　“期末之前我们出了那个平时分裁定嘛，办免听的那些吃了大亏喽，但有老师人特别好复习课之前又多给我们一次补交作业的机会，再拉一拉平时分，虽然最后试题出得很恶心……不过好歹绩点没掉下去。
　　“我那个本地室友，上次回宿舍住给我们带了好吃的，可惜那家店离我们学校都好远，坐地铁还要转公交，时段不好还巨堵，还得排队，等开学前我去做志愿的时候给你带点吃。
　　“以前的社团朋友给我安利了一家弓箭俱乐部，咱们上次不是说想学射箭嘛，加一程去看看怎么样？”

　　离仔认真地开车，认真地听着，同意这次的旅途再多加一程，时间挤一挤就有了，大不了高速再飙得快一点……市区仍然很堵，红灯的时间长得人心都碎了，绿灯转瞬即逝，鲜明对比，小离缓慢地驾驶着，通过了路口就能好一会儿。副驾蓝仔流水账般事无巨细地讲最近的生活，倒也不无聊，不同于她的班团实践各类活动的充实，离离的日子要显得单调多了：
　　有课就去是宿舍——教室——食堂——操场，没课就是宿舍——图书馆——食堂——操场，不停循环，独来独往，没有社交，不如住自习室里，还能和保洁搭上话。
　　这个路线本不用加个操场的，只是离仔恐惧体测的一千五百米，也怕那股子“救护车停在旁边就是下刀子也得跑”的气场，她每天傍晚要花一个小时锻炼，然后去吃晚饭，再散步，最后回宿舍洗澡复习休息。大一大二课程安排紧张时就挪到周末集中进行，勉勉强强活着撑过去了。
　　离仔倒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地特立独行沉默寡言了，会按时参加班级活动，也做着竞赛也好、志愿也好包括许多社交的组队活动，甚至在班里还当着心理委员……不过非正式的聚餐她是不去的，没有活动主题，完全不知道和大家聊什么，就是说，找她帮忙她会去的，没什么要闲聊，不明白和严蓝以外的人聊什么好，一律咕咕。

　　和蓝宝比起来那确实是清闲很多，攒阅历攒得过猛，刚上大学的一个学期忙得几乎没吃过晚饭，跑各种地方开各种会，周末人就彻底消失了，跑到离离的学校那陪她操场锻炼，刷她的卡吃食堂的饭，追着流浪猫屁股后头夕阳下狂奔。
　　蓝蓝室友表示哎咱们寝室好像只有三个人哎？但好像群里有人问什么东西她都秒回，我的……电子宠物室友？
　　甚至和离宝成天连续陪伴的时间是暑假支教，她大三卸任了社团职务才好起来了，课程也不多了，俩人选课时连了一天麦把要上的课都安排到了一起，每周两三天能在外面过二人世界，赶上连休四五天的话，就逃一点课凑个一周的时间，逛一逛祖国大好河山然后再回到学校。
　　碰到调休小长假那这二位就不会出去旅游，不跟人山人海的游客抢了，只选个风景好的旅店，提前俩三个月订特价房，只用挤几小时地铁公交，在房间里瘫在一起刷刷手机、吃吃外卖、追追剧、做/做/爱，被互相榨干后各自回寝室学习。

　　严宝说累了之后，离仔跟上，不咸不淡地说了点学校里听来的八卦，她好像从小就有在一群人闲聊中准确提炼八卦的超能力，每次开口讲究别人都能给蓝蓝震撼得睡意全无：在最张扬的年纪被迫压抑只能埋头苦读的人，突然达成家里的最高期望后，触底反弹进而放飞自我，从最严酷的学习环境立刻解脱进入自由度极高的大学校园，包括但不限于部分来自衡水的同学，到底能干出多么荒谬的事。
　　离仔缺德发言：有些人心理残缺的程度和她都不相上下了。
　　蓝仔表示你好得很你哪有残缺啦。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在路边公交站牌位置接到了约好的摄影师，这位妹摄和她俩合作过几次了，虽然年纪小，但一人背着巨重的摄影道具一天五万步；刚成年，但已经在约拍圈有了一席之地；理解能力非常强，可以轻松get到描述的氛围感，出片效率也顶尖，P图技术高得可以胜任满脸痘印的爱豆的站姐。
　　蓝仔下车迎了一段，和妹摄一起坐到后座聊天，有更外向的人引导时原本的社恐二次元妹摄也开朗起来，拿出她给老主顾准备的新年礼物：和朋友们一起做的蓝离卡通形象的棉花娃娃，巡回音乐会的门票，还有她妈妈早上新做的粘豆包，真是息息相关的礼物。
　　严蓝连着“我去”几声，对着两个棉花娃娃上手开盘，只见过摄影大师的手劈里啪啦敲键盘修图调色，从没见过她动手做手工，这针脚精致得不像人类的功底，卧虎藏龙，难不成背后偷吃了好几个绣娘？
　　妹摄被变相的溢美之词夸得不好意思，挠挠头，解释说自己测绘了画师给她画的稿，借了实验室的电绣车床绣的面皮，的确不能算人类的手法……不过棉花和磁铁的缝制都是她问了常做棉花娃娃的娃娘自己动手弄的。
　　……给二位一些小小的理工+手工狠活的白河豚震撼。

　　到达目的地，离离停下车，蓝蓝按下后车窗探出头和安保打了招呼，三人很顺利地进入里道，又开了一阵，摄影师才发现路上的景色比起内部洞天只是小巫见大巫，看得人抓心挠肝，随处都想掏出机器来一拍，那个树修剪得不做外景叫暴殄天物。
　　继续深入，车速慢得如同观光，严蓝打开车窗，把胳膊伸出去，冷风打在她的旧疤痕上，凉爽！就这个氛围，又是中午，一点都不冷，服装里面穿个保暖内衣连拍三套不带打哆嗦！她扭头看了看离离，作死的念头立刻消散了，伸回来，关车窗，她女朋友可不像她那么皮实，还是速战速决别冻感冒了。

　　穿着骑术服的高挑女人骑着一匹红马从侧面林间小路过来，严蓝一见她来马上挥手，骑士笑一声超越低速行驶的轿车，在前面带路，引到了马场里的停车场。
　　马匹对发动机的声音毫无反应，听从主人的指令稳稳站在停车场另一车位内，女人打开安全扣翻身下马，热情地帮严蓝拉开车门，与她攀谈起来。
　　不同与同龄人之间见面：简单地打招呼，或者直接省略介绍环节开始闲聊。蓝蓝颇为正式地向女骑介绍了同伴：“离离，你见过的照片的，我爱人，这位是要给我们拍照的摄影师——”
　　马场主人先是仔细地看了看小友的伴侣，点点头，而后听蓝仔把妹摄的丰功伟绩挑着介绍了一遍，附和着后生可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招呼助理过来帮她拿摄影装备，顺带后备箱的行李也问过蓝蓝拎了下来，一边自然地走位，将蓝离二人让到一起，带她们来摸摸她骑过来的这匹红马。

　　女人兴奋地给她们介绍着自己的爱马，大度地许诺她家里所有的马，凡是她们三看上的都可以试骑，只要碰到脾气不好的那些不怕被摔就成哈哈哈。这匹汗血性格不错，陌生人来摸摸鬃毛摸摸肌肉，也只低着头满不在意，蓝蓝用手指戳戳它的鼻孔，都仅仅是用大眼睛看着她。等到某位一向没有动物缘的靠过来，都没碰到，冷静的汗血反感地前后腿并用躲远。
　　离离伸开手掌凝滞在鬃毛旁边，没有追上去死活都要摸到马，骑士一皱眉，不高兴地紧了紧缰绳，熊孩子怎么回事？自己都哄了好几天希望它争气点儿好好带客人走几圈，临场又闹小脾气……
　　蓝仔自然地解围，聊起离仔刚大一时经验不足动手抓猫绝育反被赠送三针狂犬疫苗一事，很护短地吐槽了“可爱的事物同性相斥”所以小动物们不大喜欢她的离宝。
　　酸掉牙了亲！女骑连推了严蓝好几下肩膀，受不了你们这些小情侣随时随地炫！

　　妹摄始终在一旁，如同不入局的旁观者，捏着下巴观察这幅景观，心想，离离不适合骑马入图，马不自然，说不定会摔她，严蓝个子够高，能把画面拉的很长，就是……她抬头望天，光线充足，不用额外打光，周围的树作为背景不错，但颜色她不喜欢，不过都可以后期一下，主要是有小动物很难把控，该怎么使用马的占位呢……
　　东道主还是放过了焦虑地拿尾巴抽她的爱马，带着小年轻们去换马靴，摄影师想婉拒，自称除了拍拍拍以外对这么现充的活动没啥兴趣……场主也玩笑说，马术服装就算了，鞋子还是要换上的，才好近距离拍摄，不然哪个小屁孩儿踩你一下……对吧？
　　妹摄半信半疑，只得顺从，单主们去别的房间换衣服，她换完了鞋子社恐又发作起来，一句话都不说了，要回了她的装备，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换镜头，送的饮料点心看都不看，干巴巴地等着主角换服装回来。

　　小严提着欧式风格的白色系公主裙出现，头顶复古白帽，服饰是另一位手作娘的得意之作，装在行李箱里也没有褶皱，就是稍微有一点短，她的动作也不似优雅大小姐，全然现代女性般毫不端着，不顾忌地露出黑色马靴，来找摄影师问景距时的姿态倒像是宫廷里骑马出逃的叛逆继承人。
　　“还行吗？”蓝仔又向上提了提裙摆，才发现她里面还穿了马裤，为了安全起见就选了这么不搭的下装，但好歹是白色的，“这样只能拍近景吧，露出的脚太现代了。”
　　妹摄打量一番，表示单人骑马照的话，最多拍到小腿，不然衣服短这事就全暴露在镜头里了，她比较推荐仰拍……话说，那么细心的人怎么不早准备合身的衣服啊……
　　小严看出了她的疑问，一边向外走一边解释，本来想让小离穿着公主裙骑马的，自己就套一身骑士服扶鞍，谁知道外面那些马那么不入离离的眼，那就只能自己穿裙子喽。
　　妹摄想，角色互换的话，严蓝身高更高，就得在马上弓着腰了，而离离——
　　已经换好服装踩上板凳一手佩剑一手缰绳，整个人固定住了。

　　盔甲对她而言很重吗？东道主疑惑地上手摸了摸，不会啊，她这里特制了好多骑士轻甲的，比离离还小只的朋友穿着都不累，怎么如此僵硬，一动不动，靴子底下有502吗？
　　一旁的银色长毛马也是同样的拘谨，挨着小离罚站，喘气都轻声……有一种她们两个互相都很紧张，一个害怕被蹬，一个害怕被砍的氛围。
　　怎么今天这个写真拍得这么谨小慎微……
　　东道主无语地把视线转移到向这边走来的摄影师身上，吐槽道，快来快来二缺一，你们三个社恐可以斗个地主。

　　太荒谬了，严蓝也不知怎么打开尴尬的局面，早年间离宝大概在岳父大人家里的时候就得罪了猫猫，于是来自同一个星球的猫猫都不亲近她，但是好像没有惹到过马吧？无冤无仇阁下为何不给家妻一个面子？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全靠妹摄的技术了……
　　严蓝在女骑的帮助下顺利安抚白马，轻松地抓鞍上背，蓬松的裙子拥簇在马背上，露出来的现代黑靴刚好能被离离挡个严严实实，她再矮一点点就得辛苦摄像趴地上仰拍了，或者，换更矮的马，或者……把桌子拿来踩脚下。
　　有蓝宝在身边，离离很快放松下来，入戏，一股微风袭来吹动她的衣摆，余光扫到妹摄就位，把自己的侧脸给到镜头，警惕地望着远方，姿势刚开始是一手握紧缰绳一手虚扶公主后腰，蓝蓝的姿势则是含羞微低着头，在厨子的提醒下，俩人各握住缰绳的一截，手隔着一小段距离，骑士的皮手套和公主的白手套只要有人“不小心”就能接触到彼此。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摄影师的百合厨一面占上风后社恐都暂时痊愈了。
　　妹摄点点头，很快过了，下一条，骑士松开缰绳，侧脸仰视吗，公主挺胸抬头直视前方，白马的鬃毛被吹得飘逸，俩人主动方调换。凹了一阵，总是不满意，挣脱与自由的感觉不够，她提议能不能让白马前蹄上抬，再动感一点，就是难免有点危险了。
　　严蓝表示自己不怕。
　　你不怕归你不怕，谁能真让你一个人跟小白玩马跃檀溪？东道主亲自过来控马，白马训练有素且蓝蓝不会吓得使劲扯绳子，格外顺利地抓拍到了前蹄腾空的诸多影片，后期把女骑P掉就好，摄影斟酌着有几张露出马靴的废片，非要收纳进写真集也不是不行，跨时代的靴子还能增添一点穿越的故事性，给王储的叛逆增添一点解释。

　　双人马拍神速结束了。

　　接下来是严蓝单人马拍，这没办法马匹们是真的很忌惮离离，别说骑，过来摸摸都不乐意，弄得东道主也十分不好意思非要留她们来吃午饭不然不收费了，蓝仔解释预约了餐厅，而且还有做发型的老师……狡辩无效，女骑亲眼看着她取消餐厅、改了见面时间和地点，满意地笑了，称要多认识一些朋友，便自己开车去大门接造型师。

　　蓝仔学得很快，绕着外侧溜了几圈就能脱离保护自己加速，动态抓拍就不用摄影师也踩高跷找位置了，她找几个点位爬上去，架好了机子，趴下咔咔拍就行。
　　几波过后，在二人准备换衣服之前东道主来拉着她们简单合影，中场休息吃饭，造型也到了，多了个陌生人，摄影又社恐起来，到下午场东方古代风时才支棱起来，你瞧瞧这事闹的。

　　高效地换了古装戴好假发，马跃檀溪之后又要送元直，一帮人找了和森林氧吧差不多浓密的常青树，拍了双视觉六角度的严蓝牵马送别离离，这俩人是真喜欢改版汉服，拍完了所有外景去场主自家的复古院子又拍了两套，直到厨力拉满的摄影都觉得吃不消，才算结束。

　　但没完全结束。
　　蓝离卸掉假发，在汉服外套了羽绒服，准备这样去下一个目的地，在此之前要将摄影和妆发都送回家，妹摄说送到最近的公交站就可以，和上午一样，她坐着就直达到家了。妆发老师则是要去地铁口，这次换蓝仔开车，下午的公路尽是出城的车，她带着三个累得睡着的女生逆行在一众车水马龙中，车里很安静，音乐也没放，司机把导航也关了，陆续放下两位老师，副驾的离宝强打精神问她晚上要不要去蹦迪。

　　得了吧，累成这样还蹦迪。小严从后视镜瞟了眼放后备箱的行李，晚间有别的娱乐项目。

　　“我们去和民宿的朋友打声招呼，泡温泉，然后按摩——你那肌肉都僵成啥样了，谁家好人年纪轻轻颈椎病腰肌劳损啊？再和她们一起吃点东西就回房间。”

　　小离头靠着窗户，模模糊糊地答应着，也不知道是谁刚还要换着开车。
　　严蓝见她额头冒出汗滴，把空调关小了点，开了舒缓的音乐，上了另一端高速后迎面是温暖刺眼的夕阳，她挑了个位置停车，戴上墨镜，摸出眼罩套到离离脸上，继续行驶。
　　周遭的建筑越来越稀疏，零星有很多同城牌照在左面对向驶过，在严蓝心里留下一条条痕迹，太阳逐渐下沉，天空就要变暗，她又一次找了个位置停车，离离感知到后喃喃道，她只吐槽说音乐太催眠了她都要睡着啦！

　　蓝蓝向副驾靠过去，掏出手机，对着睡瘫的离仔比了个耶，按下拍摄键。
　　非常简单的自拍，构图光线和上午那些完全都比不了，美颜都没开，她就是选了这一张，发了条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配字想了又想，最终就定下了俩字，逆旅。
　　然后回到聊天界面，看着一堆红点，手指抽搐两下，到底还是懒得一一点开，前往宿舍群，不看她们聊的几百楼，直接撂下一句：去给老娘朋友圈点赞。
　　她放下手机，重新启动，很快要下高速了，打开导航，同时和离宝絮叨一下明天的安排：
　　“明早去爬山，下午和我的朋友们搓麻将，话说你后来自己打过台球吗？有一个打职业的挺厉害，喜欢玩的话咱们多住两天，反正下面的景区也是淡季，什么时候去都是包场。”
　　社畜们放假之前，学生们忙着回家，还有一段时间年下，什么景区都没啥人，一如既往地与众人错开的方式。

　　离离睡意消了不少，笑说：“没打过，学校里没有别的朋友一起打，你朋友真的好多，我都打不过。”
　　“……有点酸？”蓝蓝也笑了，“没事咱们不行就打麻将给她全赢过来，再不行就起扑克局，这谁能打得过你？”
　　小离哼了一声，摘了眼罩坐起来，拿过严蓝的手机，密码开锁，到社交软件里一一翻看消息，毕竟咱们严老师日理万机，万一错过什么重要通知可不行。她把一些任务念给蓝仔听，能回收到的直接一句“收到”，不能回的严蓝口述她来打字，像宿舍群那些零碎但好笑的对话，离离就挑着给她讲讲，等她有空时自己回。
　　两大软件都扫过一遍，她看到朋友圈的红点，发现了最新发出的一条朋友圈，一长串的点赞评论提示，好的坏的一一看过后也没说什么，拿来自己的手机，点完赞把这条转发到自己的朋友圈，然后，就放下俩部手机，开始摆弄车载蓝牙挑歌了。

　　“怎么不问问我怎么突然想起来发朋友圈啊？”严蓝主打一个有话直说。
　　“你想什么时候发都行啊。”明显离离的沉默不来自于这个。
　　“他们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的都有，你有空自己慢慢看。”
　　“……”
　　“……”
　　“那你在想什么啊？”
　　“我都没有那么多朋友。”小离嘤嘤，“没有点赞没有评论，往常发什么都只有你回应我。”
　　？
　　来来来你手机拿来，你自己看一看自己多久发一次朋友圈，半年可见都刷不到两条吧，那不知道你这习惯的猛一点进去还以为自己被屏蔽了呢。
　　“那，下次班级社团什么的聚餐，你就别说有事了，去多交朋友？”蓝仔试探地问。
　　“……”陷入诡异的沉默，“我忽然觉得，当个社恐也挺好，你看咱们的摄影，不也不耽误工作吗。”
　　“……是啊。”
　　“……”
　　“我也应付不来那么多好朋友。”离离望向窗外，感叹道，“只是偶尔也向往热闹罢了。天快黑了，别人都回市区，我们和人家反着开；关系再好的朋友们也是各自回家里过年，我们家只有我们俩，从热闹突然一下子冷清，也会觉得有点难过。”
　　她变相回答了严蓝第一个问题。
　　不过是从热闹的马场出来，大家都很累，没力气讲话，一个个地安静下车回家，她们俩都有了一些感触，逆行人间时偶尔的确感到孤独，也可能是人类只要天黑就有产生emo的奇怪机制。

　　沉默一阵，严蓝正色道：“离离，这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新鲜感了？”
　　“啊？”这倒是不至于。
　　“离离，从明天开始我们每天抽半个小时学一些养猫的知识。”
　　“可以是可以……”我随口一说好像产生了很严重的后果。
　　“小猫从小就跟你长大，我就不信不跟你亲！”蓝仔似乎还在对爱人今天没能和马玩耿耿于怀，“我们出门留意带崽的母猫，不等毕业了，随时碰到随时养，拐不到流浪猫我就找家里做宠物生意的朋友买……”
　　“——可是宿舍不让养猫。”
　　“我们出去租房住。”
　　“？！？！？！”离仔一下坐直了，你不知道市区的房价吗？有便宜的学生公寓不住，去租房？我们住得起吗？我——
　　“我是一定会陪着你的。”严蓝自顾自地许诺，“我对你的所有诺言都会实现，不管这条路多难走，不管多少同行者离我们而去，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没质疑这个！”眼看着蓝蓝越来越激动，离仔也着急起来，不可以啊！不可以花冤枉钱的！中国人的节俭已经刻在DHA里了，连忙岔开话题，“我很挑剔的！一时半会儿不能有小猫入我的眼，而且怎么照顾小猫，吃什么喝什么，生病了怎么办，高兴时难过时都什么表现，我们都得好好学的！你急什么呀！”
　　离宝也稳不住，让严蓝再次停在应急车道，这已经是这段高速她第三次停车了，离离伸手过来按开双闪，一把摘下蓝蓝的墨镜，盯着那双真诚炽热的眼睛：
　　“亲我！就现在！”
　　无论什么负面情绪都可以在亲密接触中很快消耗，几分钟的热烈拥抱亲吻就足以为两人充满能量，再登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