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儿》ArlyRitter

12、冶金

　　洛平川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小身影出现在大厅时，高兴得差点更换信仰皈依佛门，她尤其感谢和同事猜拳谁输谁去换水时自己出了布，顾不上自己办公室里那群等着水喝的懒鬼，一通滑步蹴溜到小女孩儿的身边：

　　“小妹妹来报案的吗？”

　　莫离见到了这个“熟人”，看了眼她胸前的警号，想了想，点点头。

　　“跟我单独去一间屋子说，好吗？”洛平川嘴上说着让她选择，手上一直不愿意松开她的校服外套，“有风扇，有监控。”

　　莫离答应得很痛快，洛警官动作更痛快，恨不得扛起她就走，拉着她滑了几步又折回到大厅值班的同事那里：

　　“那队在哪儿？”

　　“还在审人。”他查看出勤表，那雨秋最近总是在医院亲自守着伤员，等他们状态好了就问话，时不时还得跟家属扯皮。

　　“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我这有急事儿。”洛平川紧接着拉着莫离风风火火地就走了，剩同事在那不知所措，大姐啊用啥理由叫那队回来啊，他那死忙的叫回来要是狼来了肯定要挨骂的。

　　莫离还是奇怪这个警官一副早知道自己要来的样子，如果她早知道的话干嘛去学校堵自己呢？她顺从地跟着洛平川来到的一间办公室，屋子干净利落，风扇对着沙发，墙角有摄像头，关上门也能隐约听到隔壁的聊天声。

　　她想让我有安全感。莫离心想。

　　洛平川坐到她身旁有一个人距离的位置上，很正经地做自我介绍，先正正帽子报警号，然后伸出手：

　　“我叫洛平川，很高兴见到你。”

　　莫离配合的伸出手：“莫离。”

　　洛警官握住了一会儿，温度传递过去了就松开，直切正题：“小莫离，你今天来公安局是因为什么呢。”

　　姐姐，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那种高兴好像立功的机会近在咫尺但还要推辞一下，让对方先开口。

　　莫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和一块破破烂烂的纸巾，解释：“我今早到学校的时候有人塞到我书桌里的东西，纸条上用铅笔写着：‘偶遇的被虐待的小乞丐，救救她’，还有背面写了，‘心幺寸’，和这张纸巾上划开的字形很像，大概是乞丐的求救。”

　　洛平川一脸迷茫地接过纸条和纸巾，纸条是最普通的学生作业本，用格尺撕下来的一个角落，一面儿写着自己的态度，一面儿贴心地抄录了求助者的话；纸巾是皱皱巴巴的老旧卫生纸，撕出来的字迹扭扭巴巴，不太容易猜出来本来的含义。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谁闹着玩写的呢？”她谨慎地问，面前的小孩儿的确有着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不过她又不傻吧，报假警的后果还能不知道。

　　“我没有能和我闹着玩的朋友。”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洛警官，这些东西是夹进我课本里的，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莫离认真地推测，“如果要吓我那放虫子就可以了，骗我放假装老师的责骂也行，小孩子不会拿谁的命开玩笑的。就算查出来我确实被骗了，责任我也愿意全部承担。”

　　这像是一个混黑的人会说出来的话吗？完全相反。纪琰对她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内，她的是非观念很强，拉回来比那些觉得全世界自己最酷的傻孩子要容易得多得多。那么，看看她的脑力怎么样。

　　洛平川小心地捧着那张纸巾，不看莫离，问：“你觉得是谁放的。”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猜想。”她直白地回答，视线也在残破的救命纸上，“要是她方便自己来报警也不会拐个弯给我了，所以我认为她有难言之隐，请理解。”

　　“没有目击者查起来很困难。”

　　“......我认为有没有证人在调查阶段影响不大。”

　　“哦？”她放下东西起来去饮水机接水，咕嘟咕嘟的水声盖过了隔壁传来的杂音，借着这个空挡她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表现出一头雾水的不解样，递了一杯给莫离，自己喝另一杯，颇为困惑地靠在沙发上，“为什么呢？”

　　“按照她的字条，‘偶遇的被虐待的小乞丐’塞给她的一张破纸，她还花了心思分析了纸上的内容。”莫离没识破洛平川很拙劣的演技，而是直接全盘托出，在后者心里留下了新的印象，“她为什么不直接问乞丐，‘你叫什么名字’，‘你原来家住哪里’，说明她没有时间问。也许乞丐是趁着脱离控制的短暂空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断了，所以掌握的信息并不比纸条上写的多。”

　　“唔。”洛警官战术喝水，喝完了评价一句，“紧张状态过后连人家衣服的颜色相貌特征都记不清的情况也不少，人的大脑很没用。”

　　“是的。”莫离认同，“所以在人证口供角度花心思是走弯路的，最简单的方法是查学校以及学校周边的监控。”

　　“要是是人证校外很远遇到的呢？”她明知故问。

　　“不太可能。第一校外能给乞丐提供帮助的人很多，钻到随便哪个店铺打砸一番都好过给初中生留字条；第二我们学校最近运动会，能要到的钱多，全是孩子，能提供帮助的少，乞丐头子警惕性低；第三就算是她在学校外很远遇到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长说，为什么不和老师说，偏来找我，我看起来那么可靠吗。”

　　基本全对。洛警官想，人证他既不愿意不管这事又不愿意暴露自己，在他眼里莫离这种“社会儿人”是他认识的最和社会接轨的学生了，所以再三犹豫还是会选择把烫手山芋扔给她，尽管如此调查学校附近的监控还是最稳妥最可行的。关键在于，人证就那么相信莫离不会坐视不理吗？这个混社会儿的在同学心里的形象还挺正面的嘛。

　　她胃里一种酸楚翻上来，逼得鼻子也酸酸的，异样的感觉迫使她先打断现在讨论的事，转而提另一件，更加触目惊心的：

　　“纪琰跟你的关系怎么样？”

　　话题突然的更换让莫离一楞，涌到嘴边的其他想法都回到脑后了，不像刚才那么有逻辑地诉说，她想了好一阵子才模糊地说了句：“还行。”又一句连不上一句地补充：“额，最近好像不太好。他可能在忙......我不太清楚。”

　　“他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吗？或者或者，感觉，很奇怪？”她试探着问。

　　“卸胳膊吧，没卸掉，就是往后面拧。”莫离认真地把胳膊背到后面，再用力抬，还原小孩儿打架的场面。

　　“......没有，触碰，什么地方，吗？”洛平川看她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试探着用更直白的表达。

　　莫离思考着，回答：“就拧胳膊了。”

　　还好，没什么应激反应。洛平川这才有些放心下来，去办公桌下的袋子里拿出一张精美的卡片，回来递给她认认看。

　　卡片上黑色的碳素笔写着一句连笔的英语，下面是一串数字，背面是雪景图。莫离看了看，摇摇头，诚实地说没见过。

　　“这是那天你那大包零食袋里的。”洛警官严肃地拿回卡片，“我想，你总不至于自己给自己买东西还写个‘my true love’吧。”

　　“确实是别人给的，我不认识。应该不是纪琰的，他们都不爱让我吃很多零食。”

　　“还有哪些成年男人跟你关系很好呢。”这些日子和纪琰手下的人打交道，多少也知道他好像没那种见不得人的变态爱好，戒心还是得保持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莫离这句抗议要写到脸上了。

　　“不告诉我也成，反正你自己注意就好了。”以退为进。

　　“我注意什么？‘包括我爹在内的一切雄性生物’吗？”她用纪琰对她的警告反问。

　　“当然了！傻孩子！”洛警官生气地指着卡片上的字，“我才不乐意管小孩伢子过家家的爱情呢，这玩意是个成年人写的！”

　　她首先指出没啥初中生会写圆体英文，看了眼那串数字，指着里面的9说：“哪个孩子写9是这么写的，圈儿起笔左侧，封口在下。”又指着8说：“8还不封口儿？数字之间还他妈连笔！”

　　“还有啊，你知道这一串号儿是哪儿的电话吗？”她气得把精装的卡片飞到窗户上，“啪”地一声撞到玻璃后落到窗台上，

　　“民政局！”

　　My true love！送你一大包进口零食，告诉你民政局的电话，等你长大了我们去登记吧！

　　这个猜测在洛平川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把她气的愤儿愤儿的，更令她生气的是，发现这张卡片跟那队反映时，他虽然也怀疑，但是说，小孩儿也能买得起零食送人，也可能很装逼地写连笔的英语和数字，浪漫地想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就凭这点儿东西不足以证明什么。

　　然后洛平川被派了她应做的工作，警告不许再私自接触纪琰手下任何人，请出了那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