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儿》ArlyRitter

116、妈妈

　　警局内，叶一鸣熬不动了，好不容易拖着身体去接了点儿温水，回来没喝两口就瘫倒在椅子上。太累了，她感觉眼球要爆炸了，脸也是肿的，喉咙直冒烟儿。
　　不过，结果还好，罗曦愿意对一切发誓他将善待莫离，警方到现在也没有掌握对他不利的实际证据，自己死咬不松口，应该没问题......一鸣渐渐放松，她不知24小时的失效早已过去，天真地以为罗曦马上就要被释放，于是早午饭都没吃的她想找东西填填肚子。
　　面前伸过来了一只手，她倒是只看见了手里拿着的面包，说了声谢谢，也顾不得礼貌了，拿过来撕开就吃，她在警局的这一天一夜，哪还有什么体面。
　　“嫌犯表示愿意写保证书。”青年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和女人保持距离，“您觉得呢？”
　　叶一鸣点头，可以，有总比没有强啊。她猛旋了几口，灌水顺下去，看向青年：“同志......如果以后我姑娘儿有什么差池，我们还能再报案吗？”
　　“......”江玉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母亲想要再借警方的力量挟制罗曦，对她女儿再好一点儿，不然就真把他送进去，于是他浅笑，“会出警，不过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审判嫌犯。”
　　“那我们要是有证据呢？还能再翻案吗？”
　　“看情况，依法处理。”
　　鱼鹰的话并不能让叶一鸣满意，她想着只有警察能管得了罗曦了，如果他们不管，那女儿的安危谁保证？然后她又低声下气地祈求，希冀对方能帮帮她，孩子一辈子都赌上去了，好人做到底，一定帮帮她呀！
　　“女士，□□案为公诉案件，公众具有监督权力。”鱼鹰熬了一夜，精神集中，更加疲惫，态度无法像刚见面时那么和善，保持语气温和已是极限，“我们依照您的想法，保护您女儿的名声，不起诉嫌犯，而是让他书写没有法律效力的保证书。以后您如果还像这样有诉求就报警，但不起诉，写一份保证书——您觉得能解决问题吗？”
　　“那你说怎么解决呀？把他送进去？”叶一鸣无奈地问，她没好意思说警方业绩之类的话，“我姑娘儿怎么活？再说了，我们送得进去吗？”
　　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向法院起诉，也无法胜诉。鱼鹰心里叹气，太难了，这类案件一旦官司打不赢舆论上就更别想占便宜，果然还是要从偷猎走私方面才能胜......

　　门没关，忽然传来敲门声，二人望去，莫离抱着个文件袋儿站在门口：“请去会议室。”说罢转身就走，懒得多看一眼。叶一鸣疑惑地站起来，叫了声女儿的名字，对方没有停下，她望向不由分说就跟上去的江玉英，眼睛在问，怎么回事呀？
　　青年只示意一同跟上。
　　女儿的突然竟然没有让自己踏实，反而多了些不安，叶一鸣困惑地跟在最后，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一间明亮的会议室，进入屋内，她只眼熟几个，都是本次专案组的人，分布在长桌的一端，几乎没有坐下的。而姑娘儿独自坐在另一端主位上，视觉上比各位警官矮了很多，但是气场，实不相瞒，叶一鸣没感觉弱多少。
　　小女孩儿耐心地等待着，一只手放在桌上的文件袋儿上，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叶一鸣明白了女儿是以什么身份坐在那儿的......这是干什么呀......不至于吧......

　　离离许诺完对大超超提了三个要求：
　　一，把她从家里带来的文件袋儿给她；
　　二，找找雨秋的血衣；
　　三，务必保护好严蓝的安全。
　　只此三点，超儿痛快地点头答应，还没说出什么骚话就在轮椅上被人推走。

　　小莫做了数次深呼吸，找到刚刚找衣服以及和琳琳对峙的情绪，保持住，去找专案组，好戏开场。

　　罗曦被带到会议室的时候，被蒙着眼睛，双腿几乎不是自己的，连拖带拽地带过来，好不狼狈。被安排着坐下，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不是老虎凳，眼前突然一亮，晃得他痛苦闭眼......心想这是检察院还是医院还是哪儿？警方要进行哪一步了？
　　适应了强光之后，他看清了局面，自己正坐在会议室中间部分，远离桌子的一把单独的椅子，手铐被取下来了，会议桌一端是各位警官，和他丈母娘，一端坐着阿离。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啊。
　　余光注意到罗曦看向这边，小莫抬起头，对专案组里坐着的原副队长问：“白警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嗯？不是贵公子坐镇吗？罗曦也望向那边，各位警官神色各异，都避免和她的视线接触，尤其是洛平川，抬头望棚，只有叶一鸣表情迷茫地看着女儿。
　　“24小时已经过了。”见对面不说话，离离提醒着，“你们要知法犯法吗？”
　　听女儿说话这么不客气，叶一鸣倒吸一口冷气，不要得罪他们啊！你的安全还得靠着他们呢......她赶忙打圆场，挪了挪凳子近一点儿，责备自己姑娘儿：“你熬夜熬糊涂啦？嘴没个把门儿的！”也不敢贸然地从这边靠近另一头，不然太像她们娘俩站在一边了，各种意义上。而且拉近距离她就不得不有肢体动作，昨天冲动之下已经打了孩子了，十分后悔，不能再做出啥事儿伤害女儿了！
　　女孩儿把目光移到母亲身上，后者感觉这道视线十分地冰冷，只听孩子慢慢说道：
　　“妈妈，我有话想问你。”
　　罗曦的表情：看戏。
　　“我小时候没吃过喔喔奶糖。”她说了这么一句，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这是，所谓女婿上门的那天发生的奶糖事件，被洛平川成为神来之笔，看叶一鸣的反应，有这回事儿，“那么‘我小时候吃过了，所以要让着弟弟。’从何说起？”
　　一鸣不解，怎么说起这个了，家长里短的事儿让警察同志笑话，就回答：“当时确实不够，当着外人的面儿让着小的，妈妈以后给你买一整包。”
　　答非所问了。罗曦冷眼瞧着，在场的都是逻辑思维很严密的人，不会感觉不出来这位母亲的顾左右而言他，处于弱势了。
　　“好极了。”这三字的语气活像罗曦，小莫对妈妈的解释只是如此评价，然后继续问，“让着小的，让到何时呢？到他到了我当年有弟弟的年龄吗？还是一辈子。”
　　“宝儿，他......是病人，我们要照顾生病的家人。”一鸣不太愿意承人儿子有病，她这些年对“傻”“疯”之类的字眼特别敏感，连带着病也不愿意说，自闭症而已嘛，只要她不放弃，终有一日能好的，“妈妈知道亏欠你......不要埋怨妈妈......”

　　“妈妈，我不恨你。你带着儿子去南方，把我一个人留在东北，我不生气，因为弟弟要治病，需要更多的包容陪伴。每次弟弟打我你们说他还小，他不懂事，只要我表现得不耐烦，就是我的错，我也不生气，因为弟弟有自闭症，他打自己打家人很正常，我们都让着他——让我愤怒的难过的是，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平分两块喔喔奶糖都不行？我从未惦记你的家产你的存款，只要我能赚钱了就不会再花你一分钱，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不配？陪着弟弟的时候隔几天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很在乎，让我有了希望，但又不肯回来，一直让我失望，求求你不要这么折磨我了。”

　　......原来是冲着我来的。叶一鸣整个人呆住了，女儿对警方的咄咄逼人，原来是引导自己说话，然后逼得自己哑口无言，被算计的委屈涌上来，她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女儿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她抓着自己的裤子，要把那块布都扯下来：
　　“两块儿糖，就让你恨上妈妈了，是吗？”

　　这么回答更坐实了你偏心了，罗曦不免悲叹，只会感情用事的人，驾驭不来这样的场合，他饶有趣味地观察起了红方那儿几个领头人的表情，姓白的面无表情，洛平川两条胳膊都在发抖，脑袋别过去，不忍心看母女对峙的场面。
　　哎，自己也不忍心啊......男人把视线投向阿离，宝贝儿受苦了。离离面对母亲的眼泪，早已不会动容，她徐徐剖白：

　　你从不会和人说我考了几次第一，但永远会和人提起有一次弟弟说了一句“出去玩儿”，你真高兴啊，高兴得我也跟着高兴，为你的笑容开心。其实我也想逗你笑来着，但我太笨了。
　　我装作不在乎，因为只要不在乎，就不会受伤。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去南方之前和三姨有次逛街，还带了我、弟弟和姨妈的孩子去买冰淇凌，我想要个贵的甜筒，你觉得孩子太多就只给大家买了便宜的，后来你跟姨妈说，如果弟弟能开口叫你一声妈妈的话，你就把整个冰淇凌店都买下来！
　　而我，叫了你无数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