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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有两把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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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章松了手上的凉伞,反手摸出腰间黑剑三斤,掠身上面前草间偶转瞬间挥出十七剑。而后尽数被草间偶挥手挡下。
甚至有些招式出剑太快,格挡之声响起时,两招听着只有一响。
转瞬间拆合十七下,即便是陶章这等先天境的妖修,对手臂和手腕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
陶姑娘不动声色的将右手略略向后藏了藏。握剑的手在对敌时有些颤抖,这让她暗暗有些不爽的感觉。短剑剑锋与对方那只是单单几根枯草扎成的形状并不很明显的手部交错时,草间偶那边传来的大力和坚硬程度,让陶章隐隐有些不安。
七两是短时间内只能动用一次的杀招。若是还没有探清地方底线时便妄动,对敌如何暂且不说,自己这边肯定是暂时丧失战斗力的。
“嘶---哈。”
场间忽而传出了先前伴着喷涌出的血迹倒飞出去的温凉吸气的声音。这让几人不禁都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你不该留手的。”温凉拄着长刀刀鞘直起身来。胸前黑色衣衫被鲜血浸满,显出了很是怪异的暗淡的红黑之色。右胸处有一道五六寸长的长长的伤痕。草间偶抓烂的衣衫下,反射着天空中强烈阳光的黑色玄甲,此刻反着的光芒并不甚刺眼。
“还好我防了一手。要不然这一招必然能将我右胸贯穿。虽说我这半身甲的厚薄和防御力皆是远逊正常的全身重甲具装的玄甲,可毕竟也是玄铁所制。只是没想到在你手下,竟然如此脆弱。我能感觉到,若非你出于某种原因留了手,只怕今日我不死也得重伤。”
温凉说着便是一笑,只是平日里灿烂而热烈的笑容,配着此刻胸口处很是狰狞可怖的伤口,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凄惨。
“没有留手。只是误算了你还在常服下着甲。”草间偶的声音自体内有些朦胧低沉的传来,带着些许沉闷的回音,不过姑且还算听得出是个女声。
“你对我动手,是因为我在杀你的同类,可以理解。”旋即草间偶稍稍转了转头,将面上的纸画对准了一边已然准备伺机出手的陶章。
“不过我能看见,你应该不是人,为什么也要对我出手?我们之前见过吗?”
陶章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旋即她说服了自己,对方这个奇怪的草人应该没有调侃她的意思,毕竟那句话里的询问意味还是有些明显的。旋即她出声答道:“我们未曾见过。只是你的所作所为太过邪恶,而且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邪恶与否,按照的应该是人类的道德标准。我们皆是精怪妖属,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道德标准行事?”草间偶一脸认真的问着陶章。
陶章被她问的一愣,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她从未思考过这种问题。自己当年化形遭劫时失败了,险些失败丧命。那个老道士借了自己一根桃枝,沾染了因果,便出手帮自己渡了最后一步,还收了自己当徒弟。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下,还是由那个骊宫的师父教导自己的比较多,但烛鲤平素行事也如常人一般,故而自己还真就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应该如何回答。
她不由得感到了一些迷茫。虽然她作为树的年纪是八百年,很久,但她真正能行于世间,感受除了风吹日晒以外的体验的年纪不过三五载。
于是她很是自然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忘鱼。她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虽然这个小道士平素里一直没个正行,打架也很不厉害,还老是想着占自己荷包里的金子的便宜,初次见面还拿着自己身上折去的桃枝制成的桃木剑对着自己。但现在,自己却没来由的相信他。
我需要一个答案。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李忘鱼从陶章有些无助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现在的迷茫和她在心底想说的话。虽然她是先天境的双修妖精,实力很强,杀招白剑七两甚至能灭杀与上古凶兽魇融合了一部分的魇清的神魂,而且平时一直喜欢欺负自己,但小道士能从她现在这个很少流露的无助神情中,看到了她需要自己的帮助。
而后小道士散了指上的剑诀,握住了显得有些过短,并不适合直接持握的桃木剑惊蛰,抬手对准了草间偶,而后朗声说道。
“妖族和精怪确实没有必要遵守人类普遍认同的道德规范。甚至人类自己也没有必要认同同类的道德规范。但这些东西,是长久以来约定俗成的共识,是道理,是规矩,是社会运行的基本准则。甚至大唐治国之法,都是依照这个标准的基础上建立的。”
“杀人者死,欠债还钱。这是千百年来的道理和规矩。你不按规矩来,那便要做好与广大的其他人的标准作对的准备。对规矩的维护是自发性的,因为它符合大部分人的生活的准则和利益。当一套适行的规矩符合大多数人的标准和认同时,它才能得以推广和认同。如果你破坏了它,那你也便破坏了大多数人的意识形态和既得利益。”
“如果没有律法便没有人约束旁人不按规矩的行为,那最终受损害的依然是你自己。有人在道旁抢劫时,你不出手,那规矩被破坏之后,你的财产安全也没有人来维护。如果目视这些村民被你无情杀害而不出手相助,那么我们将来有一天遇到危险时,我们的生命也就不会有人来守护。”
“表面上来看,你只是在杀人。但实际上,你在挑战的是整个大唐的律法,是全天下绝大多数人的共同认知。那么你也就必定会失败。你以为我们是在选择守护其他人,其实,我们也在守护我们自己。”
“陶章所选择的,是认同我们人类的道德标准和行事准则,所以我们也会接纳她,对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现在,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要选择做这种事情,便是选择了另一种并不相同的行事准则,所以在我们出手对付你的时候,你也不要感到惊讶。”
“道理是目的,不是手段。这不是私仇,而是公敌。无关其他。选择是很私人的事情,但所引起的后果和所要承担的责任,就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草间偶慢慢鼓起了掌,而后轻笑:“你很不错。我倒是小看你了。本来以为,这等涉世未深的小妖,很容易便能被我影响。没想到,被你这个小道士一说,还真给她自知见障中脱出身来。”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维护规矩,自然也应该有维护规矩的能力。如果没有,便是不自量力。但凡去盲目牵扯进自己没有能力脱身的局中,你们人类应该习惯称之为,自寻死路?”
“你在那里叽叽咕咕说的,很吵诶。”温凉撕下了衣衫下摆初的布条,开始草草的裹着胸口的伤口。“李忘鱼,明明我才是八重监的人,怎的那番言论在你口中说出来,好像比我说的还要合理些?到底谁才是大唐律法的守护者啊!”
温凉脸上很是不以为意的与小道士说起了玩笑话,只是手上包扎胸口伤口时有些草率的动作引起的疼痛从而使得面部表情有些抽搐,所以现在他的表情有些精彩。
“别装了温少爷,虽说现在是夏天,但你再这样流血下去真的会死的。早点一起把事情解决了,回洛阳城,我现在只想躺在阴凉的地方很好睡一觉。”小道士没有回头,眯着眼继续盯着面前的草间偶。
“虽然很想节约这段时间积攒的力量,毕竟多用一些,珏恢复的日子就迟上一点。但看情况,你们好像并不是只用言语和少量的力量就能解决掉的那种了。”草间偶看着很是苦恼的叉起了手。
“那就尽量快的把你们都解决吧。毕竟再寻这么多人,也是很难的事情。”
草间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锤了锤手。
李忘鱼也开始笑了起来。“那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陪你说了这么久,是为什么呢?”
“散!”身后一直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的林小满忽而暴喝出声。甚至连草间偶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温凉和李忘鱼二人迅速向后撤步。陶章尚且发愣,小道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向后拉扯了几步。
陶姑娘将将回过神来,反手拉住了小道士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将他带离场间。
数十道涂画在纸上,悬浮于空中的符箓一股脑的自林小满宽大的袖中如游鱼般蜂拥而出,在空中短暂的结成了一个很是玄奥的阵图,而后很是迅速的前进,将面前的草间偶密密麻麻的包裹成了一个球。
草间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自己的位置,但那一团符箓聚成的球紧紧的跟着她的身体,而后场间的温度越发的高了起来。一团很是浩大的火球就此笼罩在了草间偶的身上。自火焰中隐隐可以看得她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后站停不动了。
不光是头顶的骄阳,场间那一团符箓火球的温度更是惊人,在双重作用的影响下,尽管温凉已经很努力的在向外围撤离,但极高的温度依然将他的发梢炙烤的略略有些焦黄卷曲。
毕竟温凉受了伤,而且只有一个人。隔壁的李忘鱼就被陶章带着溜得很快,全然无恙。
“丙丁离火,是我目前能催用的威力最大的阵法了。”林小满有些虚弱的说着,不自觉的弯下了腰,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说道。
“但是要准备的时间很久,所以你就一直默不出声的在这边准备偷袭?”温大少很是没有形象的坐到了地上,落地之际甚至还震动了伤口,又惹得温凉一阵龇牙咧嘴。
“不要掉以轻心。”李忘鱼还是眉头紧皱的望着那团火球。外围的符箓正在一个一个的消散,作为维持阵法的消耗品。不过符箓还有数十个之多,一时半会间还消耗不完。
“我总有预感。她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解决掉。”
“不至于吧,你看那边路上的黄土,都被烧的透明起来了,都快烧成陶器了,当初我见过的冶炼玄甲的高炉的火力也不过如此吧。”温凉箕坐于地,有些难以置信。
“你可以先,放开我的手,然后再去用剑戳那团火球。”旁边传来陶姑娘幽幽的声音,小道士有些僵硬的转头,对上了她充满杀气的眼神,而后迅速撒手,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没注意,没注意。”小道士一脸的怂样。
“你们人类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威力还不是一般的大。”
场间四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转头望向中间依旧在熊熊燃烧的火球。
只是其上的符箓正在很是迅速的一片一片的剥落,而后火球失去了来源,渐渐小了,随后只留一缕青烟袅袅飘散。那原本是一大团火球的位置,现在只余一个比周边地面浅上几寸的,被烈火烧的有些发脆的土地,和场地中间的一条表面焦黑的人形的物体。
林小满额边流下一滴冷汗。“不应该的。在阵图成型之后,除了符箓消耗完毕,应该没有人能强行突破阵图的限制,直接攻击到其上的符箓的。”
那团焦黑的身影忽而自中间抽动着冒出了许多枯黄的草叶,外表焦黑的躯壳逐渐一片片的崩坏散落,而后那些草叶很快的在表面弥散,相互纠缠着编织成型,最后变成了原本的草人形状。
只是外表的粗布麻衣和脸上的纸画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我没有攻击你的,符箓。”草间偶缓步靠近四人。
“我只是能看到其中的破绽,而后你的阵图便自行瓦解了。”
“先前我也并非没有看到你的小动作,只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威胁性。在我看来,当时还是以询问这个小桃妖要重要一些。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你们。不过还有些问题,现在再问倒也还不晚。我还想再问你一遍。”
“小桃妖,听见了吗,他先前说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不是真心想对你说的。”事到如今,草间偶依然没有放弃用言语上来针对他们的破绽,从而减少力量的消耗。
倒不如说先前为了应对阵图的攻击和重组身体的消耗,甚至利用非正面手段来减少敌人战斗力的必要性更强了。
陶姑娘笑得很好看,“你不必再说了,先前只是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既然已经想通了,那便对我没有用了。是人是妖,对我而言没什么所谓。我的社交圈子也很小,不需要追求别人的认可。别人若是也想来利用我的身份来寻我麻烦,便要问过我的剑。”
“比如,你。”
“先前你只问了一把,我这边还有一把。”
“不知道,它同不同意?”
白剑七两转瞬出鞘,暖玉似的通透剑身在阳光下反射着温和的光芒。草间偶却能明确的自那并不甚锋利的剑身上传来的危险感。甚至比之先前的丙丁离火阵图给她的威胁感还要强烈。
陶章只是出剑斜斩。
我有两把剑,一把斩不平,一把削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