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谁也不会搭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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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耳边轰隆隆的，由脑子的深处轰轰的回荡着我的心跳声。
仿佛那颗红彤彤的心脏被转移到了脑壳里，肆无忌惮的跳动着，震得我的太阳穴和耳膜，一起轰鸣，影响到了我的思考能力和感知能力。
我眼睁睁看着那最后一束花被马丽俊捧走，每一个动作如此清晰，又似乎远得发生在另一个星球。
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去单位的澡堂洗澡，迷失在那么多大妈们的白肉中间，被滚烫的水滴冲刷着，呼吸着白茫茫的热气，我的耳朵轰鸣着，眼前的亮光逐渐缩小，眼前跳跃着无数的金色亮点——然后我就晕倒了。
缺氧的感觉那么难受，记忆深刻。
我知道，我缺氧。
我想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我需要冰箱里一样的清凉的空气。否则我会活活憋死。
我看着易晓晨一脸夸张的惊讶表情，看着她的嘴唇快速的开合着，但是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是不是会羞愧至死？
随着人群走出会议室时，我看到秦吉姆站在一旁，他显然在等我。
他看到我，走向我。
这一次，他没有那种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
秦吉姆很少这样严肃。
他望着我，眼神是那种孩子般的惊讶。
忽然间，不需要他解释一个字，我已经知道——他也是受害者。秦吉姆以为他做出了安排，但是很明显有人改变了既定的名单，而这一切都是背着他发生的。
我看他动了动嘴，于是我微笑，摇一摇头，再摇一摇头，我笑得更明显一些，向他点点头，然后转头走掉。
我不想说什么了。
秦吉姆从来都不曾做出过承诺，他又不欠我的。
说到底，整件事，大概是我一厢情愿多些。
我像个跳梁小丑，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虚名，粉墨登场，摇旗呐喊，出尽百宝，最终落个两手空空的结局，这是活该。
我坐到座位上，打开一份文档，开始继续没写完的稿子——至少在旁人看起来是这样的。
我唯一庆幸的是：至少这个办公室里，无人知道我的野心。
比没有升职更丢脸的是，别的同事知道你失败了。
往好处想，至少我大面上没有丢脸。
阿Q吗？
阿Q精神是健康幸福的人生的心灵鸡汤。
过了不知多久，我觉得我平静下来了。
易晓晨凑过来，说：“可是为什么会是马丽俊？”
我假装无所谓：“爱谁谁。”除了我自己，真得是爱谁谁。
易晓晨皱眉瞪着我：“她现在是财经部主任，你我的直接领导。你又跟她打过架。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你完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没有考虑到这个严重的后果。
怎么办？
现在我算是彻底落到她手里了。以马丽俊的为人，我不能指望她既往不咎，公事公办。我甚至可以拍一百块钱打赌：她会在上任后的第一时间找出最变态的理由来整我。
我的心情更加恶劣。
刚才我通过自嘲和反思勉强压抑下去的沮丧，这下排山倒海的扑了过来。
我看着电脑屏幕，打不出一个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没有明确的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不能思考。
电脑屏幕如此刺眼，宛如刑讯时照向犯人双眼的白炽灯，连续的照射，逼得人不能睡眠，从而崩溃。
小小的隔间像个监狱。我突然意识到多少年来，我不过是在这一个一个的不到两平米的小隔子浑浑噩噩的消耗年华。
我到处去跑新闻，熬夜敲出字来，印了出去，多少读者会看清楚一行字呢？我花了一小时认真写出的五百字读者大概只要二十秒就可以扫过去。每一个读者用二十秒宠幸的文字，就是我可怜的事业。
我为了社会增加过什么价值吗？牛市了，我到处钻营去找上市公司的利好消息，诱骗更多股民上当。熊市了，我找来各色所谓专家的言论充门面。天知道那些专家收了各种公司多少钱。他们也是出来卖的，我也是，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区别是，专家赚得比我多。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一路向着三十岁大关狂奔。一天一天，一分一分，时间就这么过去，我还是一无所有。
我什么都没有。
我二十九岁了。
从社会的标准说，我没有丈夫，没有家庭。而我的年龄已经归入大龄女青年一栏。
从女人的天性说，我没有男人，没有爱情。
有些女人没结婚，可是她们有无数情人。有些女人单身，可是她们有成功的事业。
我呢？我这悲哀的码字工，也叫事业吗？我赚几个子儿呢？每个月完成写稿任务后不到五千元。
我的很多大学同学都是企业的经理了，年薪十万以上都是起价。像苹果那样混得独霸一方的也不是绝无仅有。
我其实是失败的。
我一直引以为傲，为之花费了绝大部分时间的所谓事业，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有的大龄剩女剩下的原因是本人才貌双全，因此挑三拣四。
我呢？
我不挑的。有的挑才能挑，对不？我挑啥？
谁能让我挑？
没有男人会要我的。
谁会要一个胖得如土豆的女人？
谁会要一个又蠢又笨又穷的肥女人呢？
如果我是男人，我都不会要黄小米。
我几乎没双手掩面。
我无法再坐下去。
在这里我会窒息，我怕我会大喊出声，或者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上帝，给我一点空气，保持最后的做人的尊严吧。
我跳起来，拎起包就往外走。
不料正跟秦吉姆撞个正着。他看着我说：“有一分钟吗？我想跟你谈谈。”
我低下头，我不能看着他。
秦吉姆的眼神，那种真诚的失望和同情，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低声说：“我不舒服，我想回家。”
我听见他说：“我理解。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时候，人不能承受这样简单的善意。
我冲出了办公室。
长安街依然繁华。
各种成功人士驾驶着各色汽车趾高气扬的行驶在他们人生的康庄大道上。
CBD中心区的街边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们，那么多打扮时尚美丽的女人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人不用担心体重问题呢？
放在哪里，我这种体型都是少数。
所以说，一个人的失败不是单方面的。
比如我，彻头彻尾的失败。
我撇撇嘴，笑了——我也真够傻的，居然才发现自己的失败。
工作这么久，似乎总是奔着某个目标努力奔波。突然间，在大白天的工作时间，我无所事事的闲逛。这让我不知所措。
幸好太阳还好。
太阳照了一会儿，我的心情似乎有所回升。
阿Q再次附体，我决定振作——自怨自艾没有用，蠢也好，笨也好，黄小米已经如此，不能打烂和泥回炉再造。
我慢慢从心情的深渊中探出头来。
如果有人可以安慰一下，或者聊一聊，我会好受的多。
我想念杨北。
我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他没有接。
他在上课吧？
我看了看手机，不再尝试。杨北也有自己的工作，就算通了这个电话，又有什么用？难道我指望他放下工作出来陪我吗？
对他来说，我算个屁呢？
我又想，还有人在乎我的得失呢？
似乎这个结果，对谁都没有影响。
啊，对了，陈刚。
陈刚曾经指点我那么多。好歹也该汇报一下成绩。
我刚想给陈刚拨电话，却没有按下去。
陈刚那么忙。万一这个电话，他也不接。我一定会很失望。
还是短信吧。
短信的好处是，即使冷淡，即使被拒绝，都比电话的直接更容易让人自我安慰。
我给他发了条短信：“宣布升职了，没有我。”
我并没有把手机放入包中，我紧紧握在手中，这样，万一有信或者来电，我可以马上收到。
我一路步行回家。
我不敢坐公车。
万一杨北或陈刚给我回电，在路上，我会比较方便跟他们说情况。
手机响了。
我赶紧接起来，对方说：“我们是中美大都会保险……”
短信滴滴声。
我赶紧看——某楼盘开了，垃圾。
我一路步行回家。
太阳快要消失了。
我还在路上，一个人走。
我很累，可是我无处可以休息。
我心里很难受，可是无人愿意听我倾诉。
我很想哭，可是这个世界，没人在乎我的眼泪。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知道，不会有电话来了。
我算个屁呢？
无论是杨北还是陈刚，都是我主动往前凑得更多。
那么优秀的男人，得有多么善良和忍耐的心思，才能容忍我一次又一次的骚扰吧？
背地里，他们都会怎么想我呢？
他们肯定觉得，这个又傻又胖的丑女人，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不，不会的。杨北是个善良的男人，陈刚表面上冷酷，其实他也很善良。他们不会嘲笑我的。他们只是太善良了，所以不忍心拒绝我的求助。
但是那就是全部了。
就如同对路边的乞丐的施舍，善良，那就是全部的全部！
我不该奢望，我不该幻想。
他们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
所以，当我的心情不好时，他们没有任何义务来安慰我。
没有义务。
谁又有义务搭理我呢？
我终于走回家。
真好，爸爸妈妈出门遛弯了，家里没有人。
我拿了干净的衣服，镇定的走入卫生间。
我脱光了衣服，然后站在镜子前，仔细、客观、冷静的观察了那具丑陋的女体。
我走入淋浴间，打开莲蓬头，水冲刷下来。
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去，抱着自己肥肥的身体，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谁也不会搭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