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米煮成熟饭》红TT

32、是谁吹响战斗的号角？

　　2009年7月27日 晴天灿烂，战云密布
　　MSN签名：被贼惦记可以打110，被小人惦记该找谁出头？

　　人民果然需要休假。周一我精神抖擞，挤地铁时也感觉身手分外矫健。我健步如飞赶往办公室，走过路边的报刊亭，习惯性地看一眼我们的报纸。尤其是今天的第一访谈该是我的文章。
　　我得意洋洋地拿起报纸，首页的第一访谈的文章不是我的。奇了怪了。我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我的文章，标题赫然是《收购大鳄的中国战略地图》。
　　我惊呆。这是谁干的！
　　我一路飞奔到办公室，直接冲进秦吉姆的办公室。阴魂不散的王照诗又泡在秦吉姆的办公室里。
　　不等秦吉姆露出经典微笑，没工夫跟他寒暄，我把报纸放在他桌上，问：“Jim，为什么我的文章从第一访谈撤稿？”
　　秦吉姆有些无奈：“Michelle，你的文章很好。不过，今天刊登的公司是我们的广告大客户。广告部正跟他们谈新合作。”
　　我冷笑，这个解释我无法不接受。什么都可以争，就是争不过广告大客户。这个世界谁最大？钱。
　　我接着问：“那这个标题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吉姆显然不知道此事，他接过报纸看了看，然后用疑问的目光瞟了王照诗一眼。我于是知道了此标题又是经过王照诗的荼毒。
　　我怒火腾得就起来了。我直视王照诗，质问：“王编辑，请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标题是这个样子？”
　　王照诗双手插裤兜，一副小流氓的架势：“当然是考虑吸引读者的眼球。你知道，我们报纸的风格……”
　　去你的鬼风格。我直接打断他：“可是上次我们跟CAM的人吃饭时，已经跟人家沟通过，不再使用‘大鳄’‘战车’这类歧视性字眼。CAM的人跟我们解释过他们的战略。我想即使是以你的理解力，也该明白我们这样使用完全是不符合事实的。”
　　“Michelle，你这样很不professional，不够专业。作为记者，我们追求的是新闻自由和读者的知情权。我们要尊重事实”
　　去你的知情权，你丫手里握着笔就变成人民喉舌了？如果真有新闻自由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把我的文章让位给广告客户？爱钱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是个□□还要装处。
　　我冷笑：“事实？CAM在中国一共就建立过三个合资工厂，所有市面流传的所谓‘收购’新闻都是谣言，都是传说。要说全世界就你最清楚CAM的收购传说是谁编造出来的，至少有一半是出自你手的。要我举例吗？每次没新闻了，你就设法编点跟上市公司有关的消息。比如说某某公司的某内幕消息称CAM公司提出了收购意向。标题里加个‘疑似’你以为这就不算造谣了吗？”我气得一股邪火爆到头，轰轰烈烈地在脑袋里烧着，双手不由自己的拍在桌上，否则就得打到他脸上了。
　　我说得话太重。即使王照诗也感觉脸上挂不住了，他尴尬，既不肯示弱，又被我的激烈反应吓到，不知该采取什么姿态捍卫自己，向秦吉姆求助：“Jim，你能跟Michelle谈谈吗？”
　　秦吉姆赶紧拉架：“Michelle！Michelle！有什么问题坐下来谈。不要激动。”
　　我恶狠狠地盯住王照诗：这个小人，我忍你很久了！
　　领导的话我不能不听，但是此时也不能立马就偃旗息鼓，我得乘胜追击：“Jim，那天跟麦当劳一起吃饭，你也在的。人家相信了我们的解释，把我们当作一个有信誉的媒体，所以才专门安排了这次采访机会。我们都知道CAM的老大这次访华只接受了我们一家专访。人家为了什么？不就是相信我们不会再污蔑他们吗？王照诗他竟然仍然用这种破词，这不是在往我们的脸上扇嘴巴子吗？以后CAM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我们的名誉算是毁了。做新闻的人，也该讲究个诚信，讲究跟新闻线索之间的信任！做新闻也好，不做新闻也好，我们起码得先做个正派的人！”
　　王照诗抓住这话，变脸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不正派？”
　　我差点冲口而出：“就是你不正派。”我头脑发热，正要说出这句话，秦吉姆已经拦在我身前，盯住我的眼睛，沉声说：“Michelle！不要再说下去了！”一贯温和可亲，笑容可掬的秦吉姆这副严肃的样子让我一怔，他的眼神有警告和制止的含义，我立刻冷静下来，低头不语。
　　秦吉姆跟王照诗说：“小王，我想跟Michelle单独谈谈。”
　　王照诗还想做有风度状：“Jim，请不要责怪她。她还年轻，难免有些气盛。我们……”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倒叨叨起了没完了。我抬头，恶狠狠的瞪他，心想：丫再敢吐一句，我就活活撕了丫喂狗！
　　秦吉姆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我明白。请把门带上，谢谢。”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王照诗恋恋不舍的闭嘴，出去了。
　　我立马抬头，紧紧盯住秦吉姆：在别人面前，我一向很给领导面子，装可怜是应该的。但是现在就剩下咱俩——我黄小米怕过谁来！就算是领导，你也得讲人话！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秦吉姆微微叹气，说：“Michelle，你这样冲动没有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来解决。”
　　我冷哼一声：“怎么解决？白纸黑字已经印出去。这功夫不知道CAM的人怎么大骂我们说话不算数呢。”
　　秦吉姆继续温和的说：“这事我不知道。昨晚广告部说换下你的稿子。我就答应了。昨晚的值班编辑是小王。我也没想到他会把标题改成这样。按理说那天吃饭他也去了。我们应该有共识的。”他还真是个老实人，看来是真不明白。
　　我摇头，这个秦吉姆，白在国外混了那么多年，早忘了中国人有多么小心眼了，我告诉他：“王照诗这是公报私仇。他气得是CAM请人去上海，居然点名请我，没有请他。他心里不平衡，所以故意要整整我，顺便警告CAM，他才是真正管事的人物。”
　　秦吉姆沉默了片刻，怀疑：“小王不会这样做吧？”
　　我对秦吉姆真是有些失望：这样天真，怎么斗得过这批小人？我说：“你也不用去问他。他肯定不承认。现在的问题是，这事该怎么收尾？”
　　秦吉姆摊摊手：“我给麦当劳打个电话解释？”
　　我几乎没翻白眼：“你是主编，绝对不能打电话解释。就算我们做得不对，也不能直接道歉。否则我们的脸往哪里搁？”话一出口，我才感觉自己说话太直接，语气太凌厉，简直就跟我是秦吉姆的领导一样。
　　秦吉姆却似乎没有反应，他思考一下，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该怎么办？”看来情势的复杂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叹气，看来是指望不了这位领导了，我想了想，说：“我去找人商量。看看能做些什么来弥补跟CAM的关系。”
　　我出了主编室立刻掏出手机给陈刚打电话。但是他的手机只是嘟嘟响，却无人应答。我打了三次，都没人接。
　　我心里忐忑不安，可以想象陈刚看到报道有多么失望——他身为一个团队的总监，本来随便派一个手下就可以带我去上海，根本不必他亲自出马去做招待记者这么琐碎的工作。这次上海之行他亲自跟了我一路，正是说明CAM对他的重要。他一直在期待一个好的文章，这是他的工作成绩。我却搞砸了。
　　早上我一直生气，现在安静下来，我才明白生气的原因。
　　我气的不是没上第一访谈，也不是被王照诗篡改标题。我真正生气的是这一篇文章会给陈刚带来麻烦，会让陈刚失望。
　　上海西塘一游，陈刚已经被我当作朋友。虽然即使他不是朋友，我也做不成这样出尔反尔的事，但是让这样一个敬业的人因为小人的干扰而影响到工作成绩，我也觉得过意不去。
　　我有责任向他道歉。
　　我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问前台小姐打听他的下落。
　　前台他在开会，大概中午才能出来。
　　我本来想等中午再打电话。但是心里的内疚像一把火，烧得我坐立不安。
　　我做出了决定，跟易晓晨说：“我出去一下。”然后冲出办公室——我要去找陈刚，当面向他道歉。
　　很难解释，但是一想到陈刚对我会感到失望，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不舒服。我不愿意被他看不起。
　　公司非常气派，到底是有钱的地方，比我们办公室好多了。陈刚开会还是没有出来，我坐在前台的沙发上，默默等待。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里面的一间大会议室，整面墙是玻璃的，所以我可以清楚看见陈刚在里面。许多人围着长桌，陈刚站在前面说话，墙上是投影的PPT。他的鸡冠头又竖起来了，一身黑色西装，精干利索。他说话的样子从容却又激越。
　　我心里很难过。